第三天，

    一個寒假不見，大伙兒很容易打成一團?；ハ圄[了幾句玩笑話，便也就興致缺缺。

    好像都有預(yù)感，這個會，大概率是奔著散伙去的。

    寒假前那件事兒，對迎璟的影響太大，他當(dāng)時的狀態(tài)那么差，今日的結(jié)局也是意料之中了。

    “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庇Z一路小跑，氣兒還沒喘平。

    周圓手舉高：“那沒事，待會請喝奶茶?！?/br>
    張懷玉嫌棄地扇了扇風(fēng)，“全是奶精，難怪你瘦不下來?！?/br>
    “嚯！人身攻擊不可愛了??！”

    張懷玉拽了拽萬鵬鵬，問：“我可愛嗎？”

    大家臉上掛笑，氣氛松解。

    但沒一會兒，就又都齊齊安靜下去。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都是不好的訊息，最后幽幽嘆氣，望向迎璟。

    迎璟微微低頭，再抬頭時，一語有力：“我要繼續(xù)做項目?！?/br>
    下頭四個人都傻了。

    彼此對視一眼，想問，又不太敢問。

    “當(dāng)時被實驗室的事兒嚇著了，自己心理也不夠成熟，總覺得要完蛋。所以給你們傳遞了負能量，我給大家道個歉?！庇Z站直，很正式地鞠了一躬。

    “但臨陣脫逃不光榮，哪怕缺胳膊少腿地走到終點，哪怕結(jié)果不盡人意，哪怕我們沒有任何成就，不被人記得。我也想把這一程，完完整整地跑完。”

    迎璟抿抿唇，開始說實際的，“我知道，現(xiàn)在前景未明，又是大四最后一學(xué)期，你們有很多選擇權(quán)。無論你們的決定是什么，我都尊重，并且感謝?！?/br>
    他的態(tài)度很明確，沒有過多煽情口號。

    全體沉默片刻。

    周圓率先舉手：“我！反正做項目也算是實習(xí)，我愿意繼續(xù)啊。”

    緊接著是張懷玉：“我也沒事啦，反正我已經(jīng)保研了?！?/br>
    來自學(xué)霸的自信。

    萬鵬鵬就更沒所謂了，“我大一，課不多，沒要求，能讓我進組學(xué)習(xí)，我很知足了?！?/br>
    剩下一個祈遇，他的情況有點復(fù)雜。家里條件不太好，加上女朋友也在北京，比一般人要考慮的東西要多，原本計劃找個公司實習(xí)，掙一點是一點。

    他眼里微妙的猶豫，迎璟看出來了。

    “不是白干活的?！庇Z轉(zhuǎn)過頭，重新看向大家，“我會跟大家簽訂技術(shù)入股協(xié)議，按每人負責(zé)的單元做比例調(diào)整，以后，項目產(chǎn)生利潤，無論多少，都公平分配。并且，在研發(fā)期間，給大家發(fā)放補貼，錢可能不多，但一碼歸一碼，所有努力，都值得被肯定，所有付出，都應(yīng)該有回報?！?/br>
    迎璟目光真誠，態(tài)度堅定。

    最先鼓掌的是張懷玉，兩小手拍得啪啪啪，“嘖，越來越有領(lǐng)袖風(fēng)范了?！?/br>
    周圓也樂呵，“搞得我血都熱了，感覺自己做的不是項目，是事業(yè)。”

    萬鵬鵬極淡定，“洗腦成功?！?/br>
    “哈哈哈哈，去你的！”周圓大笑。

    迎璟伸出手，五指張開，手背朝上，“怎樣，要不要一起重新開始？”

    “必須的！”張懷玉太激動了，一掌下去，打得迎璟手背通紅。

    接著是周圓，萬鵬鵬，一人一只手，疊在一起，最后，一起望向祈遇。

    他是迎璟在學(xué)校里，最好的朋友。

    “來吧，祈遇。”迎璟目光期盼，呼吸灼灼，“試一次，我們再試一次?！?/br>
    祈遇點了下頭，走來，伸手。

    五個人，齊聲高呼：“不放棄！加油！加油！加油！！”

    ——

    軍心是攏齊了。

    在實驗室沒落實之前，迎璟安排大家著重理論梳理，盡可能地完善前期準備工作。

    同時，他在初寧面前晃悠的機會越來越多，好聽點，叫有事兒多溝通。每每初寧不快，他都搬出那句話：“你說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出息啊，知道拿她的話來堵她的嘴了。

    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迎璟，想見她，不僅僅是因為“想”，他也開始學(xué)會了匯報，參與到初寧的職責(zé)中來。

    “我這兩天又找了一個意向投資方，把資料發(fā)過去后，他主動打電話來了解?！?/br>
    兩人坐在大排檔里，一桌熱氣騰騰的燒烤。

    初寧今兒下班晚，職業(yè)裝沒來得及換，一身香奈兒套裝，美人氣質(zhì)一下子就出來了。她也不過分講究，外套一脫，袖子一挽，有什么吃什么。

    “我跟他約好了，明晚上吃個飯。”

    聞言，迎璟頭一抬，“那你又要喝酒？”

    初寧撩開半邊頭發(fā)，低頭吃粉，“正常。”

    迎璟努努嘴，“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背鯇幦鶐臀⒔?，“你上學(xué)吧?！?/br>
    “我明天沒課?！庇Z語氣不太高興，“你讓別人陪你去，怎么就不讓我去？我才是你最親近的人好不好？”

    初寧嘖了一聲，放下筷子，伸手越過桌面。她想揪他的臉，提醒他注意用詞。

    但，手伸到一半，自己便意識到了不妥。

    這不是調(diào)戲人么！四舍五入就是性sao擾了啊！

    初寧剛想把手收回，手腕一緊，被迎璟牢牢拽住。

    他看著她笑了下，目光流轉(zhuǎn)間，有少年派的炙熱情感。然后頭一低，把臉輕輕蹭上了她的掌心。

    初寧如遭電擊，猛地抽手。

    迎璟還無辜上了，“你剛才不就想對我做這個嗎？我送上門了，你還瞪我?！?/br>
    初寧氣笑，“誰想對你做這個了？”

    迎璟把臉湊近，“那你想對我做什么？”

    沒等回答，他自個兒先長嘆短調(diào)地一聲，“哎！呀！”

    那個“哎”字，簡直意味深長，咬得這么重，初寧冷哼，故意的。

    偏偏這事兒還不能挑明了說，橫豎都是初寧尷尬，他沒臉沒皮，她可做不到?jīng)]心沒肺。

    一頓晚飯夜宵的時間，迎璟也給她說了自己這邊的情況。

    當(dāng)說到，給每個隊員適當(dāng)補貼時，他語氣漸弱，底氣不足地觀察初寧的反應(yīng)。

    初寧反應(yīng)倒平靜，只瞥他一眼，“你也學(xué)會先斬后奏了，有進步啊?！?/br>
    見他沒說話，又看一眼，“我又沒說你做錯了，這么緊張干嗎？”初寧挑開炒面里的香菜葉，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太多了，便不再吃，說：“你做得挺對，牽扯到團隊利益，就不能全靠情懷喊口號和洗腦，大家不傻，總有一天會明白這個道理，你能開誠布公地做承諾，利于長遠，也穩(wěn)定隊伍?！?/br>
    初寧聲音淡：“不錯，長大了?！?/br>
    迎璟也沒有被表揚的興奮，就覺得這事兒是他該做的，“我會越來越好的。”他看著她，說：“你等等我啊?！?/br>
    等我變好，等我夠的著你心里的位置，等我……足以與你相配。

    ——

    次日晚的應(yīng)酬。

    初寧把飯局定在一個中檔餐廳，要了一個軟包。這位意向投資人姓周，四十多歲，安徽人，他在北京做地產(chǎn)，不做高端樓盤，專注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趕上這兩年政策扶持，賺得盆滿缽滿。

    本人的肚子里沒什么墨水，但人聰明，聘請了一幫專業(yè)管理團隊，把公司包裝得像模像樣。

    “我那個團隊啊，可貴了，一年百把萬的酬金，但主意確實好，什么企業(yè)文化統(tǒng)一，辦公室擺什么東西比較有利于風(fēng)水，說得那叫一個頭頭是道?！?/br>
    酒過三巡，這周老板開始嘎嘣嘎嘣聊天兒了。

    說實話，聽這人說話不超過十句，連迎璟都看出了他的浮夸。

    “不感興趣”四個字，全寫在了迎璟臉上。

    初寧暗地里瞪了他幾眼，他強打精神，呵呵呵地賠笑，沒兩分鐘，又蔫了。

    “欸，你們那個噓噓的什么項目，聽起來就很高端嘛?！?/br>
    迎璟冰冷冷地打斷，“是航空發(fā)動機虛擬建模?！?/br>
    “啊，啊?！敝芾习迕嫔奔t，端著酒杯，敷衍地點了下頭，“好項目，好項目啊?！?/br>
    迎璟忍不住翻白眼。

    臉往右邊一轉(zhuǎn)，眉間極盡不耐。

    反觀初寧，一晚上笑臉相迎，來酒不拒，順著周老板的話，把人夸得天花亂墜，對方被哄得舒舒服服，臉上的rou都笑著擠出了兩條褶。

    迎璟借口上洗手間，實在受不了，去外面透氣。

    沒多久，初寧也跟了出來。

    迎璟靠在窗戶邊，百無聊賴。

    初寧喝了酒，身上難掩酒味兒，她掏出煙盒，點了一根夾在指間。淡聲問：“不想待了?。俊?/br>
    迎璟煩得很，“這都是些什么人啊，什么都不懂?！?/br>
    初寧極輕地一笑，抽了一口煙。

    “我不想找這樣的投資人?！庇Z悶氣。

    “什么樣的人？”初寧明知故問。

    “根本就是玩票性質(zhì)，想趕趕時髦，找個科技產(chǎn)業(yè)的投資，給自己公司鑲個鉆。以后拿出去也有資本炫耀，好像就能更上一層樓似的。”迎璟不屑，并且反感。

    風(fēng)從窗外貫入，一陣陣的，初寧的長發(fā)被輕輕吹起一道弧，很是嫵媚，她倒是平靜，說：“我讓你不要來，何必呢，給自己找不痛快?！?/br>
    迎璟抬起右手，心浮氣躁地解了解襯衣領(lǐng)扣，虧他今兒還一身正裝赴宴。

    初寧已是習(xí)以為常，“別管那么多，拿到錢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