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蔣珂躺著發(fā)呆的時候,蔣奶奶從外頭納了涼回來。一手搖著舊黃舊黃的芭蕉扇,一手拄著同色的拐杖。到門外用芭蕉扇打起門上掛下來的半截兒舊布簾子,彎了腰進(jìn)屋來。 蔣珂這便回了神,側(cè)起身子來看向蔣奶奶,跟她說:“帳里的蚊子逮干凈了,您直接進(jìn)去睡就成?!?/br> 蔣奶奶應(yīng)一聲,過去自己床邊上坐著,拉了一點帳門,人進(jìn)去坐到?jīng)鱿?,又把帳門合起來,密死了壓在涼席下。 蔣珂穿著一件背心和四角短褲,貼著身子躺在涼席上,覺得熱,便拿起手邊的芭蕉扇往臉上撲兩下。見蔣奶奶上床躺好了,她伸手拉了燈,房間里的一切便都隱入了黑暗中。 蔣奶奶睡前都喜歡跟她說兩句閑話,知道她明兒要去考文工團(tuán),假條也請來了,這會兒便小聲問她:“能考上嗎?可兒。” 蔣珂停了停手里的芭蕉扇,翻過身子趴在涼席上,仰頭看著暗色了里的蔣奶奶,“我沒指望考上,才練了大半個月,哪到哪呢。就是想去看看,怎么個考法?;貋砦倚睦镉辛说?,再勤加練練,下一回那就是正經(jīng)考了?!?/br> 蔣奶奶看她是自己想好了的,也就沒說什么。忽嘆了口氣,道:“我和蔣卓不拖你后腿兒,但你親媽那里不好糊弄。早前兒她就說了,頂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容你到考完這次。她怕你耽誤學(xué)習(xí),學(xué)業(yè)搞不好,到時候分不到好工作,一輩子可就耽誤了。” 蔣珂閉口氣,摸起芭蕉扇胡亂扇了兩下,又翻過身躺著,低聲說:“到時候再說吧?!?/br> 她不想自個給自個添心理負(fù)擔(dān),沒到哪呢,就弄得自己沒熱情了。是以,說罷這個也就閉眼睡了。 次日一早,外頭滿天的星辰還未褪去,她便起了床。 為了不吵著蔣奶奶睡覺,躡手躡腳穿上衣服,拿上家里的白瓷盆并毛巾牙刷去院兒里接水洗漱。自來水抄在面上,清涼沿著毛細(xì)孔直爬進(jìn)心底。洗漱罷了擦干臉回身,正撞上來洗漱的李佩雯。 李佩雯堵到她面前,把白瓷盆接去手里,往水龍頭邊去,跟她說:“這回權(quán)當(dāng)讓你去見見世面,考完了回來,就把跳舞這事擱下?,F(xiàn)眼的事兒,早打住就少聽些閑話?!?/br> 蔣珂不愛聽李佩雯說這話,但也不反駁她什么。她額側(cè)碎發(fā)在洗臉時浸了水,這會兒稍顯凌亂地濕答答貼在額頭上。背對著李佩雯悶聲一陣,便抬腳回了房里。進(jìn)去仍輕手輕腳,拿上自己的軍綠書包挎到身上,又輕著動作出來。那里頭裝著她的舞蹈鞋,備著考試用的。 出來后閃去灶房里,掰小半塊烙餅,撕開餅瓤兒往里頭塞了些咸菜疙瘩,就這么咬一口嚼著出了四合院兒的朱漆大門。 蔣珂穿越后沒怎么出去逛過這老北京城,平時不是上學(xué)就是做家務(wù),偷著空還要練跳舞,忙得根本抽不開身兒。此時她走在這薄霧蒙蒙的胡同道兒里,聽著遠(yuǎn)遠(yuǎn)近近偶或幾聲的自行車鈴聲,只覺得這時代或許也沒那么壞。 她走過前門樓子,看過天安門,踮著腳尖在王府井大街上轉(zhuǎn)體。兩根辮子隨著身子轉(zhuǎn)圈,輕輕打在臉頰上。借著這機(jī)會,蔣珂把附近能跑的地方都跑了一遍。 她想著,等她考上了,領(lǐng)了軍裝,一定要穿著那身漂亮的衣裳把這些地方全都再走一遍。 蔣珂到了軍區(qū)招兵點的時候,是恰恰好的時間。男男女女一大波人,排著隊測身高、測體重、測視力,沒被刷下去的便可以進(jìn)行才藝考試。 但凡能拿得出手的才藝,在這里都可以表演。但蔣珂不是多才多藝的人,她只會跳舞。穿上自己挎包里帶來的灰舊舞鞋,按要求跳一段自己準(zhǔn)備好的舞蹈。跳罷了,再按著面試考官的要求,多展示了一些。譬如,別人跳一段新的,你照著模子再跳一遍,就看你的反應(yīng)接受能力和模仿能力。 蔣珂考完出考點大院兒門的時候,汗把背后的衣裳打得透濕。她壓著自己顯累的氣息,抬起胳膊擦汗,臉上并沒有歡喜的神色。轉(zhuǎn)體和空翻她都做得不穩(wěn),她自己知道。這也不算發(fā)揮失常,只是這個身子她還沒給練到家罷了。就像她和蔣奶奶說的,將將練了大半個月,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蔣珂微拖著腳步往家回,每一步走得都很慢。心里想著,文工團(tuán)該怎么考她是知道了,往下接著往死里練功就成了。她穿越前跳了那么多年的舞,證書已經(jīng)考到了八級,獎杯更是拿了一堆,原主的各方面條件又都很好,她堅信自己能考上。 這方面她是堅信沒問題,她也不在乎別人背后嚼舌子說她什么??墒抢钆弼┱f了,不讓她再跳舞。別人都能無所謂,但李佩雯畢竟是她親媽,沒辦法無所謂。 蔣珂想起李佩雯那張掛長了的臉,呼口氣,抄起書包蓋去了自己臉上…… 第07章 蔣珂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中午,李佩雯上班去了,蔣卓則在學(xué)校,家里只有蔣奶奶一個人。蔣珂伸頭瞧見她在里屋床上歇晌,也就沒打擾她。 自己去灶房拎了暖水瓶拿了茶缸,擱去正屋桌上,倒了半茶缸的白開水,又去掰了半塊烙餅。 筷子也備齊了,便坐在桌邊上就著咸菜疙瘩干巴巴地吃,目光散神兒地看著面前的茶缸子。 茶缸子是白瓷的,沿口烤了一圈深色的藍(lán)釉。用的時間有點久,底蓋兒磨掉了幾處白瓷,泡了水之后便是銹漬斑斑。但缸肚子上大紅色的“為人民服務(wù)”字樣,卻還是跟出廠時候一樣的鮮正。 蔣珂發(fā)呆地看一氣,伸手扣住把兒,端起茶缸子喝一口里頭的白開水。等放下茶缸的時候,便見蔣奶奶出了屋子。她拿著芭蕉扇緊趕著拍兩下,身前褂子上的紐扣沒扣,打得對襟亂飛,念叨一句:“這天兒,把人烤成了熱炕上的螞蟻。就等著它下場雨,怎么就不下呢?!?/br> 這老天爺?shù)氖?,凡人還真做不了主。蔣珂看著蔣奶奶在桌邊坐下,微挺腰身紐身前的扣子,接她的話說:“再熱下去,怎么也得下了?!?/br> 蔣奶奶把扣子扣得齊整,又開始打芭蕉扇,看向蔣珂問:“考得怎么樣?” 蔣珂咬一口烙餅搖搖頭,“不怎么樣?!?/br> 蔣奶奶也覺渴了,端過蔣珂面前的茶缸子喝一口白開水,然后仍放去她面前。昨兒晚上就跟蔣珂問過這個話,這會子也不必深究為什么考得不怎么樣??疾簧喜攀抢響?yīng),考上那就是撞大運了。這運太大,都沒人敢受。 她潤了口覺得舒服了一些,便又問蔣珂:“都考什么?” “什么都考。”蔣珂這便細(xì)細(xì)跟她數(shù),“要測身高體重視力,看樣子好不好,以后會不會長胖,聲口脆不脆。要掰腿弄腰,跳舞、唱歌、朗誦,會的都得展示。我不會別的,就給跳了舞?!?/br> 蔣奶奶聽著點頭,接蔣珂的話,“你不會也能試試嘛,朗誦還管會不會?唱歌那就隨便唱兩嗓子,管他呢?!?/br> 蔣珂抿著唇,有點不好意思,“可是,我怕唱得不好,給自己減分兒?!?/br> 蔣奶奶看看她,“那回頭都給練練,到時候就加分兒了?!?/br> 蔣珂眉眼微微舒展,吃口咸菜,“那我都試試。” 蔣奶奶這又開始略顯煩躁地打芭蕉扇,白花花的齊耳短發(fā)直往上飄。她看看外頭院兒里明晃晃的陽光,掐了一下日子,又問蔣珂:“快放暑假了吧?” 蔣珂正好吃完了烙餅,正在喝水。白瓷缸子里印出她隨著波紋晃動的臉,她把白水喝了精光,擱下茶缸子,回蔣奶奶的話,“好像是的?!?/br> 她近來也沒把心思往學(xué)業(yè)上放,還真沒注意這樁事。 蔣奶奶看她額頭上起了一層汗,伸手把芭蕉扇送到她面前,使勁扇了幾下,“放暑假時間多,你好好練。等下回再有文工團(tuán)招兵,咱爭取考上?!?/br> 蔣珂被芭蕉扇打出來的風(fēng)沖得瞇眼,看著蔣奶奶使勁點了點頭。之前蔣奶奶也拿她的事當(dāng)兒戲,這會兒支持她了,倒顯得比她還認(rèn)真。 只是,蔣珂蹙蹙眉,“被媽知道該不高興了?!?/br> “甭管她?!笔Y奶奶硬聲,“大不了咱白天在家練,她下班回來了,咱就收起來。不叫她瞧見,看她還掛臉子不掛?說起來這也不是壞事,你說你要是真考上了,她不也跟著沾光么?死腦筋,還沒我這個裹了小腳的老太太想得開呢?!?/br> 聽著蔣奶奶說這話,蔣珂微微笑起來。之前覺得蔣奶奶這個小老太太老拿架兒,家里醬油瓶倒了也不扶一下?,F(xiàn)在就因為考文工團(tuán)這事兒,倒打心里眼里敬上她了。 蔣珂又伸頭看看蔣奶奶的小腳,笑著問她:“裹的時候肯定很疼吧?” “疼狠啦!”蔣奶奶也低頭看自己的小腳,“被按在小杌上,哭成了淚花人。跑也跑不掉,被掐在那動不得,就快哭斷氣了。要不是你祖奶奶逼著,那么小,誰愿意裹這個?” 蔣珂嘴角仍抿著笑,穿越前她沒見過這種小腳,看到蔣奶奶的小腳還是覺得很新奇的。想想那時候人的審美也奇特,咬牙掰折了腳趾裹出個三寸金蓮。好不好看且另說,只一輩子做不得重活,那一雙腳,站著走路都顯辛勞,別的自是更不行。 蔣珂感慨這些只都是一小會,吃飽了歇過了,收起茶缸筷子,也就開始抓緊時間練起功來。她練功這勁頭實在狠,一般人真沒她這耐性。說她熱愛舞蹈,倒是一點也不假的。 因為自己這副身子協(xié)調(diào)性還不是很好,腳位、手位、擦地、踢腿一系列基礎(chǔ)動作她都還是在反反復(fù)復(fù)地練。又因為家里沒有鏡子與支架,蔣珂壓腿或者做扶把練習(xí)的時候,都會用裝衣服的松木箱子作為代替。好在房間里是鋪了地板,雖已十分老舊,但比石磚地已經(jīng)不知好了多少。 蔣珂練功掐著點,到了該燒晚飯的時間就收拾一番開始做飯。這年頭便是城里人家,過的日子也不是很好。家里鮮少見葷腥,攢的rou票都打算到過年時多買點豬rou囤著過年。平日里精面細(xì)食的票也不多,所以蔣珂把餅烙成那樣,李佩雯才會念叨。 今兒李佩雯下班早,在蔣珂拿著飯盆到院兒里接自來水的時候就回來了。她推著自行車進(jìn)院子,車頭上還掛著一捆芹菜和一些豬rou。 見著蔣珂在接水,她把自行車往棚子下推,嘴上說:“別忙活了,今晚包餃子吃?!?/br> 蔣珂還有些愣,不知道李佩雯今兒怎么這么舍得。那稀飯便不燒了,她把水龍頭擰緊,端著盆里的半盆水去灶房里。 李佩雯隨她后腳進(jìn)來,拎著芹菜豬rou,芹菜放到桌角邊的地上,豬rou放去灶臺上,跟蔣珂說:“你把芹菜擇一擇,擇好了拿出去洗一洗。” “哦。”蔣珂應(yīng)一聲便蹲身在桌腿邊開始擇芹菜。 擇的倒是很細(xì)心,把芹菜葉子揪個干凈,連心兒里的那一撮兒嫩的也沒留。擇好了拿去盆里端著,正準(zhǔn)備出去接水洗,李佩雯叫住了她。 蔣珂停住步子,便見李佩雯彎腰把她擇落的芹菜葉子都抓了起來,一股腦兒全塞進(jìn)她手里的瓷盆里,說:“哪里學(xué)來的闊綽毛病。” 蔣珂悶聲,只得把菜桿兒菜葉都一塊洗了。她那是下意識的,沒多想,原也不是故意。 蔣珂洗完芹菜以后,面是李佩雯和的,餡兒也是李佩雯弄的。到包餃子的時候蔣珂坐在桌邊幫忙,把餃子皮兒捧在手心里,抹上餡兒,心里清楚知道怎么包,可包出來的東西就是磕磣。 李佩雯微微彎腰搟面皮兒,看到餃子便掀眼皮看她,開口說:“蔣珂,你就是故意要跟我對著干,不想我們娘兒們?nèi)兆雍眠^是吧?” 蔣珂看著自己包的餃子吸口氣,聲氣很弱地說一句,“我沒有?!?/br> 李佩雯擱下手里的搟面杖,看著她,語氣越發(fā)不好,“沒有你把餅烙成那樣,你沒有你把餃子包成這樣兒?” 蔣珂的目光還停在自己包的餃子上,心里微微氣惱,這也沒再忍著,語氣微重地說了句:“我不會。很多東西我都已經(jīng)很努力在學(xué)了,你還想怎么樣?” “我想怎么樣?”李佩雯眼睛忽然瞪起來,“我倒想問你蔣珂想怎么樣,發(fā)場高燒就換了個人?你到底糊弄誰呢?這也不會那也不行,就會跳舞是吧?” 蔣珂把手里拿著的餃子皮揉成面疙瘩,深吸了口氣,忽然抬起頭來盯住李佩雯,她也是忍到不想玩這場穿越游戲了,頂著李佩雯的話就說:“我就不是你閨女!有本事你把我綁去院兒里那棵老槐樹上燒死!看你閨女回不回得來!” 在李佩雯看來,此時的蔣珂確實是瘋了。但她不信那些牛鬼蛇神的封建迷信,她瞪著蔣珂,只覺得她說這些話不過是來氣自己的。她也是氣昏了腦子,隨后摸起搟面杖就往蔣珂頭上拽了過去。 蔣珂被嚇得抬手去擋,那搟面杖還是砸在她腦門上彈了出去,落在地上后直打滾,滾出灶房的門,正落在蔣卓的腳前。 蔣卓站在門外,看看地上的搟面杖,又抬頭看看屋里的李佩雯和蔣珂,皺眉出聲:“媽,你干什么呢?” 李佩雯氣得掐腰喘氣,蔣珂這時候已經(jīng)放下了手來。她從來沒被父母打過,從小就是爸媽爺爺奶奶捧在手心里哄著長大的。此時心里除了委屈,大概就剩怨恨了。因此她目光冰冷地挖了李佩雯一眼,起身就往灶房外走。 李佩雯偏又叫住她,氣息不穩(wěn)地撂狠話,“蔣珂你今兒敢出這四合院的門,就甭想再回來!我也還告訴你,你死了跳舞那條心。以后再讓我知道你還發(fā)瘋,我李佩雯非得讓你瘸著腿走路,沒含糊的!” 蔣珂背對李佩雯站著,手指使著力氣蜷起,終了沒有出這四合院。但這一晚的芹菜豬rou餡兒的餃子,她也一個都沒吃。沒吃就多出來幾個,蔣奶奶悄悄給她留在了碗里,還便宜了趙美欣兩個。 趙美欣站在桌邊兒夾著餃子蘸醋的時候,就跟李佩雯說:“嬸兒,你怎么動那么大的火氣??蓛翰欢拢虇h。女孩子心氣兒高正常,認(rèn)清現(xiàn)實就好了?!?/br> 李佩雯還沒回來得及開口回趙美欣的話,就聽蔣卓沒好氣出了聲,“趙美欣你少摻合我家的事,芹菜豬rou餡兒的餃子,你愛吃吃,不愛吃就滾蛋!” 第08章 蘸醋的餃子還在醋碗里,趙美欣滯了動作,朝蔣卓看過去,“嘿,蔣卓你……”,下頭的話沒出口,李佩雯先微瞪著眼嚴(yán)肅地教訓(xùn)蔣卓,“怎么跟你美欣姐說話呢?” 蔣卓端著碗,看趙美欣一眼,“她算我哪門子的jiejie,趙家這親戚,咱可攀不上,也不敢攀。我蔣卓的jiejie,就蔣可兒一個。” 趙美欣這就不吃了,連那蘸醋的餃子也沒夾回來。她“啪”一下把筷子拍到桌面上,低聲念叨一句:“什么玩意兒?!北闫鹕沓隽耸Y家的正屋。 李佩雯面上不好意思,起身客氣地留她再吃兩個,她站在門外回頭,“嬸兒,誰家還吃不起個豬rou餡兒的餃子?我吃你家兩個餃子討這一通臊,我也是自個欠?!?/br> 說罷不再給李佩雯說話的機(jī)會,扭頭那便往北屋去了。 趙美欣這一走,李佩雯臉上掛不住,自然還是坐下來教訓(xùn)蔣卓不懂事,說他,“也被你姐帶瘋了不是?” 蔣卓那也沒有小孩兒樣,吃著餃子不耐煩說:“媽您甭說了,您別看我小,這院兒里哪家哪戶住著什么人,我心里門兒清。就她趙美欣這樣的,現(xiàn)眼的時候還在后頭呢?!?/br> 這話越說越不好聽,鄰里鄉(xiāng)親的,面子總還是要顧。一直沒言聲兒的蔣奶奶拿筷子敲敲蔣卓的筷子,“趕緊著吃飯吧,再不吃,餃子全涼了?!?/br> 蔣卓沒再說下去,李佩雯則深深吸口氣端起餃子碗。 蔣珂躲在南頭屋里,背靠隔板墻弓腰坐著,一點兒動靜也沒發(fā)出來。 她就這么一直坐到李佩雯她們吃完飯,蔣卓端了那剩下的一碗餃子,手里握著筷子,送到她面前,“姐,快吃吧?!?/br> 蔣珂仍還是把頭埋在胳膊里,搖搖頭,悶聲道:“不想吃?!?/br> 蔣卓站在她面前不動,“置氣歸置氣,不吃飯能討得什么便宜?再說這豬rou餡兒的餃子,咱家一年也就吃那么幾回。不年不節(jié)能吃這口,你不撐開了肚子吃,傻不是?才剛要不是我打發(fā)走了趙美欣,你都沒這一碗。她那是瞧見你跟咱媽置氣,來順這口的?!?/br> 蔣珂等蔣卓說完,微微抬起頭來??粗行窈诘哪樀埃f起話來真像大老爺們兒的范兒。餃子的香味往她鼻子里鉆,她這也就沒再慪氣委屈自己的胃,抬手接過蔣卓手里的碗和筷子。 埋頭慢慢吃地吃,這是她穿越過來頭一回嘗到rou腥,便吃得委屈漾出心田,眼淚啪啪往下掉。 蔣卓瞧她這樣,笑著打趣她,“好吃哭了都?” 蔣珂不搭理他,抬手抹抹眼淚,繼續(xù)吃。 她委屈,一來是長這么大沒被父母打過,李佩雯搟面杖掄起來那一下砸她心里去了。二來是這少衣少吃少喝的時代,真太苦了。三來,她天天做家務(wù),做了所有穿越前不曾做過的粗活雜活,結(jié)果李佩雯還不滿意,處處挑剔她,給她臉子看。四來,跳舞也不能好好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