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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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多看圍繞在身邊的亡靈,阿恬繼續(xù)舉步前進,也不知道在血河里淌了多久,就連掙扎的人臉都看不到了,阿恬才停下了腳步,而在她面前,從深深的血水之中,逐漸探出了一個腦袋。 有了腦袋,就有了軀干和四肢,只不過它們大多有些支離破碎,令拼成的人形分外可怖。 “……娘娘……” 那是一個看上去還沒有趙括大的男孩,看著阿恬,在布滿傷痕的臉上流下了兩道血淚。 “……快走……娘娘……快走……” 他一遍又一遍的說著支離破碎的話語。 “……走……快走……” “……我……撐不……住……” “咔吧——” “咔吧——” 阿恬皺起了眉,什么東西斷裂的聲音陡然間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眼前的少年重新投入了血河之中,她也在現(xiàn)實里睜開了眼睛。 從入定中出來,少女的第一反應就是抬頭望天,陣法已經(jīng)被順利關閉,失去了血絲牽引的仙界正在慢慢上升,很快就會回到云端之上。 “咔吧——咔吧——” 斷裂聲依然不絕于耳,她緊接著低頭,就發(fā)現(xiàn)腳下的大地出現(xiàn)了數(shù)道深不見底的裂紋,就像是遠古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正試圖將地面上的一切都吞噬殆盡。 神仙棋最終還是榨干了山靈最后的力量,而現(xiàn)在,一切都到了崩滅的時候。 阿恬握緊了萬劫,貝齒緊咬。 事情最終還是滑向了最糟的深淵。 第87章 一直以來, 膽怯這個詞似乎都跟阿恬毫無關系。 她是個天生的劍修, 哪怕從小被當做閨秀教養(yǎng)也扭轉不了本性, 一如從她體內誕生的萬劫, 堅韌又鋒利。 可她不得不承認,在看到山靈的慘狀那一刻, 她害怕了。 用左手猛地抓住了右手手腕,阿恬依稀能感覺到上面持續(xù)不斷的顫抖,一種毫不講理的莫大恐懼在瞬間擊中了她, 以至于腳下一歪便摔倒在了裂縫的邊緣,腳尖處零星的石子滾落深淵, 跳躍了幾下之后就再也見不到蹤影。 阿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在羅浮山上被朱篁偷襲時,她沒有害怕。 在被綠衣仙靈追殺時, 她沒有害怕。 在北海上直面鯤鵬時,她沒有害怕。 在酆都鎮(zhèn)艱難逃生時,她也沒有害怕。 乃至在神仙棋的赫赫威勢下, 她都沒有如此害怕過。 可現(xiàn)在,她怕的渾身發(fā)抖,眼淚不受控制的在眼眶里打轉, 握劍的手抖個不停,胃里江海翻滾幾欲嘔吐。 而在恐懼之余,她又感覺到了一股憤怒的火苗正在心田熊熊燃燒, 這股無名之火越演越烈,讓她想要仰天怒吼,又想要以拳捶地。 恐懼與憤怒, 二者夾擊之下,輕易的粉碎了她平日里的冷靜自持。 阿恬本能的覺得,這不是她。 可如此鮮明的情感,又能是誰呢? 死掉的山靈,她自認并不認識,表面上對方?jīng)_她喊著一聲聲“娘娘”,發(fā)出了一次次求救,可實際上,卻是山靈一次又一次的在幫助她。 他幫她走過了布滿了殺機的陰暗窄巷,也在瀕死之際對她發(fā)出示警,而最后,等待他的卻是被神仙棋榨干了僅存一絲力量,連本體都要徹底崩裂。 阿恬覺得自己可能確實認識這條龍脈的山靈,不然也不會無法自控到如此程度。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不外如是。 她可以大大方方的給自己做棺材,也能坦然走上危機四伏的修劍之路,然而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絕非一言兩語就可以輕描淡寫的帶過。 強迫自己用顫動的胳膊支撐起身體,地面上的裂紋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顫動的地面讓她幾乎站不住腳,先前撕裂的裙擺讓纖細的小腿毫無保護的暴露在了堅硬的山石之前,等到她摔摔爬爬穩(wěn)住身形,腿上已經(jīng)不知道添了幾道傷痕。 “撐過去,白恬,”她對自己說道,“你要克服它,你必須得克服它。” 其他人都分散在神仙棋的各個節(jié)點,沒有人能在山崩地裂的情況下還有多管閑事的余裕,如果放任自己被情緒吞沒,等待她的必然是被徹底埋沒的命運。 身體猶自在顫抖,無力感依然充斥著四肢,阿恬咬緊牙關,艱難的拔出萬劫,對著自己赤裸的小腿狠狠的刺了下去,鋒利的劍刃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血液從齊整的傷口滲出,火辣辣的痛感讓少女精神一振。 疼痛有時候真的是最好的良藥。 在痛感的幫助下,阿恬逐漸從本能手里奪回了對身體的控制,她把萬劫當做了拐杖,腿軟腳軟的向棋盤的邊界走去,然而她挪步的速度遠遜于地面開裂的速度,不得不連滾帶爬才能勉強幾次死里逃生。 在泥沙石塊之間摸爬滾打,阿恬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也這么能豁的出去,穿在身上的紗裙已經(jīng)變成了土紅色,衣袖也被磨成了一縷一縷的破爛樣子,臉上更是不知道蓋了多少層的沙塵,可她只是全心全意的往外突圍,等到被人一把抓住胳膊拉了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已經(jīng)趕到了事先的匯合地點。 在穆易和趙括“白師妹你怎么了”的大呼小叫里,阿恬被白心離直接打橫抱了起來,她茫然的環(huán)顧四周,嘴巴不停顫動,她方才太過心無旁騖,以至于現(xiàn)在有些緩不過神。 “走!”郭槐背著素楹的尸身,對著所有人一聲猛喝,“城底下的龍脈徹底枯竭了!它要崩塌了!” 風聲從阿恬的耳邊呼嘯而過,她能透過白心離的肩膀看到遠處不斷崩塌的開元國都,瓊樓玉宇、亭臺樓榭,這些顯赫的證明正被塌陷的大地所吞噬,若有若無的呼救聲和哭泣聲伴隨著風傳進眾人的耳朵,而聲音的主人不知正躲在哪個角落。 她覺得所有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層薄紗,讓她觸摸不到又隱約透露出一絲倩影。 直到自己被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阿恬才從恍惚的狀態(tài)中清醒了過來。 “阿恬這是怎么了?” 她聽到一個關切的女聲這樣問道,然后臉上傳來微癢的觸感,是有人在用手帕輕輕擦拭她蹭上的泥土,來人動作輕柔,身上還帶著淡淡蘭花香氣。 “柳嫣……師姐?” 阿恬抬手抓住了執(zhí)帕人的手腕,視野中映出女子熟悉的秀美容顏,頓時鼻子一酸。 她想說“柳嫣師姐,素楹師姐死了”,她想說“我沒有救下龍脈,我沒有救下任何人”,她還想說“師姐,我真的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最后只化為了一句帶點小委屈的“師姐,我弄壞了你的衣服”。 那些悲傷、絕望、恐懼、無力,對于她而言太過陌生,以至于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柳嫣將眼眶通紅的少女擁進了懷里,“沒事了……已經(jīng)沒事了……” 阿恬把頭埋進了柳嫣的胸前,湊近了才發(fā)現(xiàn),蘭香里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怎么也揮之不去,就像柳嫣衣擺上干涸的暗紅色血跡,是痛苦掙扎過的證明。 “……老實說,看到你哭了我反而松了一口氣,”柳嫣柔聲說道,“我總是很擔心,你實在不像個十八歲的姑娘,不哭不鬧也不使性子,女孩啊,比起懂事,還是任性一點好……” “人這一生啊,七情六欲也好,愛恨貪嗔癡也好,都要經(jīng)歷過才算看透,”柳嫣繼續(xù)說道,“先入世才能出世,先有情才能忘情……” 柳嫣的話,阿恬聽的懂,卻悟不透。 就算依偎在師姐的懷里,盤踞在她心頭的恐懼依然沒有退去。 這很沒道理,她明明已經(jīng)安全了。 然而糾纏著她的恐懼在此刻又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柳嫣并沒有陪伴少女多久,她們此時正在開元國都數(shù)里之外,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修士從正在傾頹的城市中逃來這里,其中有北海劍宗的弟子,也有廬臨州魔門的門人,他們大多身負重傷,猙獰的傷口刺的人眼睛生疼。 可就算如此,能夠活著站在此地等待也只有不到百人。 “廬臨州完了……” 坐在一旁的徐世暄冷靜的說道,而在他不遠處,失去了一條手臂的孫智正在接受包扎。 “經(jīng)此一役,此地天地靈氣幾乎消耗殆盡,加上龍脈崩塌,恐怕會淪為最為貧瘠的修煉禁地,不出百年,仙人啊,修士啊,在這里都會成為真正的傳說吧?!?/br> 阿恬站起身來,舉目四望。 然后,她看見了白心離,后者正獨自站在平地的一角,與這滿目瘡痍像是劃分在了兩個世界。 他是如此格格不入,就像她一樣。 雙腿不由自主的像青年的方向邁去,無關于風月也無關于旖旎,阿恬有一種預感,她的疑問,只有在他那里才能得到解答。 “大師兄。” 她站到了他面前,后者扭頭看過來,這場景有點像她第一次坐上無我——平靜里隱藏著試探和猶豫。 “大師兄,”阿恬又叫了一聲,對著柳嫣時說不出口的話到了白心離面前卻意外的簡單,“我很害怕?!?/br> 她深吸了一口氣,“拘泥于仇恨,彷徨于悲傷,我……畏懼于死亡,我怕到站不住腳,握不了劍,可當我重獲安全時,回想之前的經(jīng)歷,害怕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更深了一層?!?/br> “我開始害怕那個畏懼的自己,我害怕的是自己在恐懼本身……”少女茫然的看著他,“大師兄……我是不是跟師父一樣,快要被折斷了?” 白心離抬起手輕輕放到了她的頭頂,就像她以前感受過的一樣,溫柔卻不逾矩,親近卻不親昵,就像他本人,永遠把握著最有分寸的距離。 “別害怕,”她聽見他說,“你只是終于變成人了。” 阿恬一直被恐懼包裹的身體在這一刻停止了顫抖,她愣了愣,抬起手捂住臉,終于失聲痛哭了起來。 她哭的涕泗橫流,哭的縮成一團,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在破碎抽離,有什么東西又在緩緩誕生。 你只是終于變成人了。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讓她如此悲傷,卻又打從心底感到了喜悅。 第88章 就像徐世暄所說的那樣,廬臨州確確實實完了, 最為繁華的開元國都已經(jīng)變?yōu)榱艘粋€無底深坑, 群龍無首之下亂起來只是時間問題, 可這究竟是凡人之間的麻煩, 對于修仙之人來講, 廬臨州魔門的狀況才是真正值得關心的問題。 “今后怎么辦?還能怎么辦, 涼拌唄。” 徐世暄的坐姿就跟他本人一樣總是沒個正形,而他身后則是傷痕累累的同門們,打眼看上去還真是一群老弱病殘。 “門主和長老都不見蹤影,按白師妹所說的情況來看,八成是兇多吉少, 被人當做活祭填了法陣, ”他嘴里叼了根野草, 神情里倒沒有多少悲痛, “說實在的, 能逃出這么多出來我就已經(jīng)很喜出望外了, 畢竟我們先前對孰湖的態(tài)度可不怎么美妙。” 這么說著, 他接過了孫智遞過來的名冊,打開瞧了幾眼, 扁了扁嘴,“得了,幾千年攢下的家底全部付之一炬了, 真是看著就rou疼?!?/br> 廬臨州魔門本來就是靠著給皇帝當國師起家的, 現(xiàn)在皇家都沒了, 他們自然也就淪為了閑人一群。 “門派駐地是沒有了,”一臉牙疼的合上名冊,徐世暄對著面前的白心離無奈的聳了聳肩,“以后我們大概會去別的魔門打秋風吧,畢竟廬臨州已經(jīng)不適合修士呆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呢。” 他說完一下子湊近了一言不發(fā)的青年,臉上也換上了不正經(jīng)的笑意,他暗搓搓的用手肘捅了捅后者。 “說起來,真應該被大力關懷的是你們家白師妹呀,我可是聽說了,小姑娘都嚇哭了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