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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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酒過后,夏侯宣玳再次朝葉君書道:“以前我們有些誤會,趁此機會,本皇子向你賠個不是,還望葉大人大人大量?!?/br> 葉君書面上受寵若驚,“大皇子哪里的話,是下官不懂事,以往有得罪大皇子的地方,希望大皇子不予計較。” 兩人互相賠罪,最后各飲三杯,此時算是揭過。 喝過幾杯酒,葉君書繼續(xù)安靜地坐一旁。 夏侯宣玳憂國憂民,關(guān)切的詢問席矛常:“席大人,懷河近況如何?” 雖說他們的任務只是運送物資,沒有直言懷川之事方不方便插手,不過既然人已經(jīng)來了,總要了解一番,回去也好向泰安帝交待。 卜大勇豪爽道:“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直說!”他們肯定會幫忙。 夏侯宣玳笑道:“是啊,水患早日解決,百姓們早日重歸家園?!?/br> “懷河洪水尚未完全退去,統(tǒng)計至今,被洪水卷走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村民八十六人,損失的財產(chǎn)尚未完全統(tǒng)計出來?!?/br> 席矛常想到他初來時洪水之下的滿目蒼夷,心中悲痛無比。 席矛常心中不滿郡守鄧鴻遠臨陣出逃棄百姓于不顧,如果及時組織撤離,說不定就不會犧牲這么多百姓。 但是鄧鴻遠是大皇子的親弟四殿下的夫君,是非功過,自有泰安帝親自判定,席矛常不好置喙。 夏侯宣玳并忌諱談此事,反而一副羞愧的模樣,“老四自小被寵壞,比較任性,鴻遠也是愛夫郎心切,縱容至此,父皇得知他們?nèi)绱诵惺拢苁巧鷼狻富室欢〞o懷川百姓一個交待!” 大皇子說得大公無私,但也可能只是場面話,席矛常雖然覺得鄧鴻遠如此行事,就是擼官重罰也不為過,但面上還是道:“四殿下自幼生長在深宮,初遇危險難免慌亂,下意識回到親人身邊?!?/br> “是啊,四殿下身份金貴,不宜涉險。” “……” 其他人也說些客氣話。 夏侯宣玳這才揭過不提。 葉君書一直提起十二分精神,著實搞不懂大皇子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如此行事畫風,更是讓葉君書全身警覺拉響,然而直到接風宴散去,葉君書回到分配的居室,依然風平浪靜。 葉君書讓護衛(wèi)燒了一桶水提進房間里,洗去一身風塵后,躺在陌生的床上,依然還在思考自己可能面臨的問題。 李甲李乙就在隔壁,更何況卜叔也離他不遠,葉君書倒不擔心大皇子會選擇此時動手,半夜偷襲。 但他卻怎么也看不出大皇子究竟會怎么做。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xiàn)在再糾結(jié)也無濟于事,只能隨機應變了。 葉君書拋卻這個問題不再去想,轉(zhuǎn)而想念起遠在上京的愛人和孩子。 分開半個多月,他甚是想念。 不知道阿玙在上京過得好不好,會不會也在想他,還有孩子們乖不乖…… 葉君書抱著對家人的思念,慢慢入睡。 第二日 葉君書隨同大皇子跟在席矛常身邊,在懷川走動。 他們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打著為百姓分憂的旗號,停留在這里。 大皇子絲毫沒有離開回京的跡象,一副親民模樣,真誠的想為老百姓解決困難。 席矛常找不到勸解的理由,畢竟人沒有要插手懷川事務的跡象,只是想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便親自帶人將懷川走一圈。 葉君書也想了解一下情況,便也跟著一同行動。 席矛常和康郡尉作為解說,先是帶葉君書一行人去了災民安置點。 為方便管理,他們基本集中在一起安置,就位于郡城西側(cè)。 那里有塊地廣人稀的空地,地勢也稍高,附近不靠近水源,容納幾萬災民,將棚子搭的密密集集,勉強能容納進去。 他們一大群人若是要進去的話,很難下腳,容易分散,便沒有走進去,只是在外圍走一圈。 幾萬災民聚在一起,哪怕他們努力保持干凈,也干凈不到哪里去,畢竟沒有換洗的衣服,也不方便洗澡。 他們站在外面都能聞到一股異味沖天,里面的百姓已經(jīng)習慣了。 葉君書等人也沒表現(xiàn)出異常。 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朝廷已經(jīng)努力做得最好了。 百姓們看到葉君書一行人,皆是恭恭敬敬的。 他們已經(jīng)認出這群陌生的官員就是昨天給他們運送物資的那些人,有些上了年紀的老阿麼,還激動得當場下跪。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一有人開始跪,其他人也紛紛跟著跪,嘴里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 夏侯宣玳似乎很觸動,當即上前扶住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翁,“老人家快快請起。” “諸位快快請起?!?/br> “好人吶!大人觀音菩薩再世?。 崩衔谈卸鞔鞯聵O了。 懷川田地莊稼全被毀壞,顆粒無收,郡城府庫就要見底,如果朝廷不及時運來物資,他們就要挨餓,到時說不定有多少人會餓死。 康郡尉朝激動的百姓介紹道:“這是大皇子,咱們陛下愛民如子,得知懷川水患,特地讓大皇子前來,和我們一起共渡難關(guān)。我相信,在陛下和大皇子的關(guān)愛下,我們很快就可以重建家園!” 眾百姓聽聞,又跪了一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皇子千歲千千歲”。 “各位請起,這是本皇子應該做的,你們不必如此……”夏侯宣玳悲天憫人,好說歹說,才將十分激動的百姓扶起來。 夏侯宣玳的笑容更深,相信經(jīng)此一事,他在民間的威望會更深,到時,眾兄弟中,誰能與他爭鋒? 夏侯宣玳心思百轉(zhuǎn),接著親切地問候百姓們有何需求,他們朝廷會酌情滿足。 百姓們大部分都是純善的,哪敢提什么要求,皇孫貴子在他們面前,如此平易近人,著實讓他們受寵若驚。 即使有些小心思的人,哪敢在皇子面前放肆。 葉君書看到這些環(huán)境倒是有些想法,他看了看,對席矛常建議道:“一般大型災難肆虐過的地方,容易滋生疾病,這么多百姓聚集在一起,空氣不流通,一旦有人生病,更容易傳染,大人不如尋些艾草,將這塊地區(qū)徹底熏一遍,可以有效防止疾病感染,也可以祛除異味。” 艾草是一種用來殺菌抗病毒的藥物,除了在醫(yī)藥上做一味中藥,在日常中,也常用艾草來熏房間。 艾草點燃后會出現(xiàn)大量煙霧,也因此,能起到殺菌消毒的作用。 古人很少有這種意識,但是葉君書覺得不能疏忽大意。 他搬新房子前,都會特意先將房子全部熏一遍。就連老家,也交待了明阿姆每隔一段時間就幫忙熏一下老房子。 想起老家那邊,葉君書想起他要幫書院尋找木頭的事,這件事他交待了一聲下去,但還沒收到消息,就匆忙出差了。 不過葉君書想,阿玙在上京,如果有什么消息,下面的人會稟告阿玙,到時他會處理,這么一想,他就放心了。 席矛常一聽,恍然大悟,“子舟說得有理?!彼话l(fā)愁糧食和安置災民、怎么治理水患去了,倒沒想到這個問題。 雖然他不清楚是不是大災發(fā)生時必定會有疾病傳染,但是他活了幾十年,也看過幾次大大小小的災難,也在書里看過,每次災難過后,的確有很多人會生病,即使沒有大范圍傳染,但是也有不少人死于生病。 他們一直沒想那么多,如今想來,竟然還和環(huán)境有關(guān)系嗎? 用超越這個時代的方法來解釋,可能他們會不太理解,葉君書用這里的語言解說一遍,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葉君書說的話十分在理。 說不定以往每次那么多人生病,就是環(huán)境引起的呢! 不過這也只是一個誘因。 百姓們遭逢大劫,心理上本來就比較脆弱,再加上長期不能吃飽,睡也睡不好,身體抵抗力就會變差,雙重打擊下,周圍環(huán)境再一惡化,就容易生病,然后傳染。 說來,這群災民里,已經(jīng)有好幾個老弱已經(jīng)生病了,但考慮到如果將人隔離起來,容易引起百姓不安,萬一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百姓再誤會躁動,就不妙了。 席矛常當即吩咐人多注意一下這群災民,如果病情有惡化,生病的人越來越多,再去隔離,隨后讓人去尋大量艾草,務必在明天之前,將這個地區(qū)全部清理一遍。 在災民區(qū)這邊耽誤一下,很快就臨近中午,這個時候,到了吃飯的時間。 為體現(xiàn)君民同甘共苦,他們沒有額外煮食用膳,而是一起吃大鍋粥。 今天是物資運來之后的第一頓飯,難得豐盛,大口鍋的粥煮得十分粘稠,而且還做了一盆盆拳頭大小的黑面饅頭。 百姓們看著前面豐盛的午膳,個個兩眼放光。 午膳過后,葉君書一行人繼續(xù)開始行程,他們這次去的地方,是郡城之外,洪水尚未退去的懷河。 這里便是工部分屬水部聶郎中的專項了。 工部是六部之一,掌管各項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政令,一般設(shè)有尚書一人,侍郎一人,掌山澤、屯田、工匠、諸司公廨紙筆墨之事,其分屬有四:一曰工部,二曰屯田,三曰虞部,四曰水部。 各部郎中一人,和葉君書一樣職別,同屬從五品。 各部分工明確,水部掌天下川瀆、陂池之政令,以導達溝洫,堰決河渠,而聶郎中,則是此塊的領(lǐng)導,負責修繕水利工程。 說來,葉君書也和聶郎中打過交道,關(guān)系尚可。 葉君書的度支部也管水運的稅,和聶郎中負責的區(qū)域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這次懷河上游大壩決堤,聶郎中臨危受命,帶著自己的幾個部下,跟隨欽差席矛常前來處理。 懷川郡外的土地沒有清理過,到處斷木殘枝,以及農(nóng)用品,還有水坑殘留,黃土泥濘,盡管盡量避開,但是到達目的地時,每個人的靴子已經(jīng)又濕又臟。 腳感受的長襪濕黏黏的,感覺很不舒服。 不過面上沒有人嫌棄。 上游決壩的地方暫時還不能靠得太近。 聶郎中一邊帶著葉君書一行人前往相對安全又能看到?jīng)Q壩的地方,一邊跟眾人說道:“懷河大壩決堤,起因是水庫水量超過了堤壩承載的容量,導致坍塌……” 而水量超容的原因,除了因為前頭發(fā)生罕見大暴雨,接連下了十幾天,堤壩無人檢查,導致沒有及時排洪。 一般來說堤壩坍塌,除了本身大壩質(zhì)量不過關(guān),最常見的還有壩體設(shè)計不合理,地理位置勘探不明,下層基巖或潛在水量負荷超標,或庫區(qū)儲水后可能存在滑坡,蹦崗等。 除此之外還有因人為檢查、維護不及時,不負責,最常見與山區(qū)的土壩或比較偏僻的地方,缺乏人為巡視檢查和細致的維護容易導致面臨設(shè)計最大極限庫容的時候決堤。 亦或是壩體下游流域亂建其他壩體,影響上游流域流動性,江濱通常會建筑很多房地和壩體,導致江的過水能力下降,洪水的時候上游積水下不去,壩體只能不泄洪。 聶郎中這段時間已經(jīng)帶著手下勘探過,懷川大壩的質(zhì)量是過關(guān)的,聶郎中還只是個主事時,曾經(jīng)跟著上任郎中前來維護過,不過那是五年前的事,那時他們對懷川大壩的安全質(zhì)量保證是最滿意的,如果無外力損害,起碼還能屹立幾十年。 在聽到懷川河決壩時,聶郎中的第一反應是不敢置信,其他質(zhì)量還沒那么好的堤壩都沒出問題,怎么反而是懷河的出了問題? 但盡管再怎么難以置信,事實就擺在眼前。 如今親眼一看,才找出原因。 認真追究的話,懷川郡的郡守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