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支那豬在發(fā)什么瘋？！”先前還自得于拿捏住了華夏軍人軟肋的日軍大佐，忽然感受到土地同房屋受城墻處大炮的影響, 一陣又一陣地顫抖晃動著, 忍不住暴跳如雷地用著日語大聲怒道。

    “大……大佐, 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一小士兵像是不敢去觸那大佐的霉頭, 聲音極小。

    “你，即刻去打電話調(diào)動軍營里的飛機(jī)、坦克等重火力武器！”那日軍大佐面色陰寒，厲聲吩咐道，“他們不是不管他們同胞的性命嗎？那我們就一個、一個的殺給他們看?！?/br>
    “把命令傳下去，讓守在城門的士兵分一部分去全城抓捕支那人。只要見到了，就不留活口！”那日軍大佐面上沒有什么特別的神情，眼神和語氣卻惡狠狠的、十分有戾氣。

    而那得了令的日本小兵, 也沒有什么疑義, 二話不說就去執(zhí)行命令了。

    他甚至沒有糾集多少人, 只從正統(tǒng)日軍和日偽軍中，隨意找了三十幾個人，便在豐臺城內(nèi)展開了屠殺。

    豐臺說不上是縣城，其實(shí)也不過就是一座小鎮(zhèn)。里面的人也算不上多, 卻也決計(jì)不算少。只不過是從城門外槍聲、炮聲頻頻響起之后, 平民老百姓們就緊緊地掩上了門窗，或藏在了自家的米缸里、或藏在自家的地窖、床底下，這才讓鎮(zhèn)里的道路上空無一人。

    “鐺、鐺、鐺”

    門外有人踹了大門幾腳，帶著木門上的鐵鎖扣，也跟著不斷敲擊在門上發(fā)著清脆的響聲。

    “娘，門口是誰在——”

    “噓——, 別說話！”

    屋子里，一位母親緊緊地?fù)е暮⒆佣阍诖驳紫拢卫蔚赜秒p手捂住孩子的耳朵，滿臉煞白地閉著眼睛，渾身都在害怕得打顫。

    “快走！快走！”

    那母親無聲地默念著、企盼著。

    她知道外邊那些人是鬼子。她只期望那些鬼子們能“知道”這家里沒人，主動從他們家門口離開，去到別的地方。

    “哐！”

    木門被踹開的那一下，聲音十分震耳。那母親的心愿，幾乎是隨著那嘹亮的一聲，瞬間落了空。

    下意識的，她將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傾軋?jiān)谒臍q孩子的身上，完全遮擋住她孩子的身形，并用一只手掌死死地捂住她孩子的嘴鼻，不讓孩子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

    “嗡——”

    腦子幾乎完全停止工作。那母親兀地覺得眼前一暗，一片陰影自眼前落下。她機(jī)械般地抬頭，卻正好對上了一雙散發(fā)著滿是惡意的、令人作嘔的眼睛。

    “大家快過來，床底下有個支那女——！”

    “啊——！”

    那日本士兵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整，便只感覺自己的后背被人重重推了一下！

    他轉(zhuǎn)過腦袋往后看，只見他剛剛瞧見躲在床底下的女人，趁著他抬起身子同其他士兵說話的時候，猛地就從床底下沖了出來，一臉狠意地把自己給推了個踉蹌。

    “你們這些天殺的小鬼子，老娘跟你們拼了！”

    那母親說著，又還想再次去撲倒、撕咬那日本士兵。

    她口里的力氣極重，眼睛里充著血，像是想要生生從那鬼子的身上咬下一塊rou一般。

    “咚！咚！咚！”

    那日本士兵同及其他幾個聽到了動靜跟著走過來的日本士兵，拿著槍托重重地砸在那母親的身上，發(fā)出一聲聲地悶響。

    “噗咳?！蹦悄赣H悶聲咳了一下，唇齒間的鮮血，已經(jīng)滿到從唇角溢了出來，卻還是始終不肯松口。

    直到她終于拖著那些日本鬼子從木床的旁邊離開了，直到那些鬼子忍無可忍了，一邊叫罵著，一邊用著刺刀刺穿了她的腹部，直到她渾身上下再也抽不出半點(diǎn)力氣了，她才終于松開了嘴，渾身狼狽的、精疲力盡地仰躺在了地板上。

    鮮血染紅了她的粗布衣服，幾縷碎發(fā)混著鮮血黏膩在她的面龐上。她雖然虛弱，卻帶著幾分癲狂地不斷啐罵詛咒道：“王八羔子……你們會遭到報應(yīng)的……！”

    “你們會遭到報——！”

    那母親瞪著眼，想再用力地喊一遍，卻只喊到一半，便無力地噎下了氣。

    她死了。

    或者，她的孩子始終都不能明白，在床底外的另一個世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所以，他從始至終都按著他母親從床底沖出前的最后叮囑，不曾出聲。

    最終，那孩子活了下來。那些日本士兵們一邊罵咧著，一邊用力地踹了踹那位母親還沒有僵硬地尸體，便又向著他們的下一個“目標(biāo)”去了。

    死亡前最后一聲絕望的吶喊，在這座小鎮(zhèn)的每家每戶中交替響起。

    寂靜與吶喊形成的對比那樣鮮明，卻又統(tǒng)統(tǒng)被城門口持續(xù)不斷的炮火聲給掩埋。

    在城門外，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現(xiàn)在的豐臺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所有的將士們，只能是以最大程度的揣測去安慰自己，盡快攻破鬼子們的防線。

    放開了身手去同鬼子們廝殺的鐵血軍將士們，在強(qiáng)自壓下了來自于城內(nèi)百姓的憂慮之后，漸漸又重新獲取了戰(zhàn)場上的優(yōu)勢。

    而宋臨方調(diào)派過來同鐵血軍協(xié)力抵御日軍的部隊(duì)，也趕在日軍請求增派的援軍前抵達(dá)了豐臺。同鐵血軍一起以勢如破竹之勢，迅速鎮(zhèn)壓了城墻上換防越來越吃力的鬼子兵們，攻開了城門。

    這一回，輪到那些日本軍官如同過街的老鼠，開始四處亂竄了。

    錦頤幾乎是赤目猩紅地瞧著小鎮(zhèn)的街道上被一塊一塊染紅的地面，只覺得喉嚨里澀澀的，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她將入城以后的清尾任務(wù)、同及日軍援軍抵達(dá)的作戰(zhàn)任務(wù)一概拋之于腦后，交給自己軍里的將士和二十九守軍趕來的部隊(duì)處理，自己則邁著稍顯沉重地步伐，走進(jìn)小鎮(zhèn)上那空空蕩蕩的街道上。

    “吱呀”

    她挨家挨戶地推開那些被揣得殘破的木門。

    每多看一家，心里就多沉重一些。

    她已經(jīng)走過了六七家，竟然無一幸存。

    心里已然是不報什么希望了，錦頤進(jìn)到了一戶人家里，只目光冷凝如水地將那不大的屋子緩緩打量了一遍，最后才將目光凝視在了那屋子一角的一具滿是傷痕的女人的尸體上。

    她走過去單膝蹲坐下，將手覆在那女人的雙目上，緩緩幫那女人閉上了眼后，便站起身準(zhǔn)備要離開往下一戶人家去了。

    “噠”

    她的皮靴在踏過屋子大門門檻的時候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她凝著眉停了下來，不再邁步發(fā)出響聲，豎著耳朵聽了好一段時間，這才可以確定，那若有似無地向著她耳畔傳來的鼾聲，并不是她的錯覺。

    隨著那隱約可聞的鼾聲，錦頤停在了屋子里的木床旁。

    她俯下身去看，只見那床底最深處只有一三四歲的孩子正睡得香甜。

    這屋子不大，沒有什么廚房臥室的區(qū)別。統(tǒng)共就那么十幾二十平米的地方，那女人自這木床旁開始，拖著濃厚的血跡抵達(dá)了這小屋子里，離這木床的最遠(yuǎn)端。

    甚至不需要去多想，錦頤便能將事情的前因緣由想個透徹。

    她望著那床底的孩子，一時間，也不知道為有人幸存感到的喜悅更多些，還是為這孩子母親壯烈的死感到沉痛更多些。

    她雙膝跪在地上，弓著腰俯身匍匐進(jìn)床底，僵著雙臂，盡量輕柔地移動著那孩子小小的身體帶到床底外。她將那孩子抱在懷里，讓那孩子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也不吵醒他，就帶著這熟睡的孩子，往下一戶人家去了。

    錦頤抱著那孩子走過小鎮(zhèn)里的每一條街道，近乎是無視著街道上不停穿行著的將士們，用了半個晚上，翻遍了小鎮(zhèn)里的每一戶人家。

    彼時，她懷里的孩子已經(jīng)醒了。

    她將那孩子放下，那被鐵血軍將士們找出來的幸存者中，一個被圍在中間，卻滿臉抹著炭黑灰土的少女主動將那孩子給攬進(jìn)了懷里。

    濃黑的夜幕里，接著淡淡的月光，錦頤唯一可以看清少女的，便是她那雙如同黑曜石般奪目的眼睛，以及她那雙眼睛里快要凝練成實(shí)質(zhì)的恨意。

    “你恨我?！?/br>
    錦頤用著陳述的語氣肯定道。她仔細(xì)地打量了那少女的面容幾眼，只見那少女的面龐雖然一應(yīng)被抹黑，卻仍然遮掩不住五官的精致。

    “呵?！?/br>
    少女懷里摟著那孩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不屑于回答錦頤的問題，嘴角勾著一抹嘲諷的笑意，便把頭給扭到了一邊去。

    “嘿，我說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已經(jīng)處理好了后續(xù)的鐵血軍將士們，有跟在錦頤身邊的，便忍不住替錦頤不忿道。

    “你們想要我什么態(tài)度？！”

    那少女想來本是不欲與他們爭辯的，可到底才十三四歲，她信眼瞧了那開口的士兵一眼，眼睛里怒火與恨意更勝，便對著錦頤這個“管事的人”說道：“鬼子侵占小鎮(zhèn)的時候，殺了鎮(zhèn)里多少百姓？你們這些軍官為什么要退讓？為什么不繼續(xù)死守城門？現(xiàn)在小鎮(zhèn)里好不容易又重新平靜下來了，大家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準(zhǔn)備開始新的生活了，你們?yōu)槭裁从忠貋硖羝鹦碌膽?zhàn)爭？！”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三月二日就要回學(xué)校了，這兩天要收拾東西和買東西，字?jǐn)?shù)夠了就不想再動了，所以今天就先到這吧。

    另外，三月二日因?yàn)橐貙W(xué)校，可能當(dāng)天會斷更，小天使們見諒~

    謝謝陳二十一扔了1個地雷，同時也謝謝小天使的長評(づ￣ 3￣)づ

    ☆、第七十九章

    “怎么樣？你們現(xiàn)在看見了吧？鎮(zhèn)上的人有什么錯？他們只是想活下來，哪怕卑微一些！哪怕忍氣吞聲一些！他們只是想活著！他們只是想好好地把他們的兒子閨女養(yǎng)大成人！”

    到了最后, 那少女幾乎顧不上懷里還摟著孩子, 憤怒地沖著錦頤怒吼道。

    也或者, 在那少女的胸膛間所燃燒著的怒火, 并不僅僅是針對錦頤的。她是在對所有穿著軍裝的人，表達(dá)著她的憤恨同及怨懟。

    錦頤一雙清冽的眸子難辨神色，緩緩地將目光從圍在那少女四周的、僅有的五六個年紀(jì)不同的孩子身上掃過，只見他們還不善掩藏的面容上，有著的僅僅是畏懼、無語，以及比那少女要少上許多的、一層淡淡的責(zé)怪。

    所有的思緒雜亂成麻。

    四周的將士們，有鐵血軍的、也有第二十九守軍的。他們身上的血跡, 早已在他們的軍裝上風(fēng)干成大片的暗紅, 根本分不清是他們自己的, 還是在攻破城門時、沾染上的敵人的。

    但在這一刻，這些過慣了軍營里的生活，性格有些粗魯沖動的漢子們，卻無一例外的沉默了。

    錦頤想, 大體在這一刻, 她腦海里所有的思緒都是和將士們相通的。

    他們想的是要守衛(wèi)華夏，干的也是保家衛(wèi)國的事！他們?nèi)皇遣挥?jì)生死的，前赴后繼的奔向戰(zhàn)場，壓根兒就沒有想過，最終他們得到的，是他們想要保護(hù)著的那片土地上的人的怨怒與仇視。

    心寒。

    這些龍精虎壯的漢子們, 只覺得心里冷成一片，剛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熱血瞬間平復(fù)下來，只在他們的腦海和四肢里留下了深深地疲憊。

    錦頤冷冷地望著鎮(zhèn)里僅存的這八個半大孩子。

    縱使她的理智告訴著她，人性都是自私的?；钤谏鐣讓拥娜?，沒有那么多的知識文化，自生下來開始就是為了活著而奔波。他們沒有受過國家太大的恩惠，他們唯一的目標(biāo)僅僅就是活著，又哪里能產(chǎn)生那么多的愛國情懷？

    尤其，這些孩子們才剛剛失去了他們的避風(fēng)港。而他們父母被屠于鬼子的刀下，也確實(shí)是有他們執(zhí)意攻城的原因在。

    錦頤深深地忘了那些孩子一眼，最后又把目光輕飄飄的放在那少女的身上。

    “鐵血軍的將士——，生而為華夏而戰(zhàn)！”錦頤在腹部沉著氣，扯著嗓子，轉(zhuǎn)過身環(huán)視了一圈站在一旁的將士們，大聲宣言道。

    她把將士們沉默、頹喪的泄氣模樣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必須要說些什么重振士氣，也必須要說些什么來穩(wěn)定大家動搖的軍心！

    她驀地回過身，以凌厲的目光直視著那少女，神情凜然——

    “若在華夏的土地上，有華夏人民甘愿匍匐在鬼子的統(tǒng)治下，甘愿在鬼子的手里茍且偷生，不用鬼子來折磨他！我鐵血軍的戰(zhàn)士可以費(fèi)一費(fèi)力，親自送那些沒骨氣的東西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