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方寶柔起身又行一禮。

    蘇綠檀淡笑道：“表妹客氣了，我就開個玩笑。自然是陪著老夫人要緊，榮安堂來不來都沒什么要緊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br>
    方寶柔急切道：“表嫂說的哪里話，榮安堂這里也是要緊的。”

    “知道你的心意了，快坐罷?！?/br>
    攥著帕子，方寶柔重新坐下，臉上帶著點羞赧的紅，她沒想到蘇綠檀會在鐘延光面前這樣子落她的面子。

    壓下心思，方寶柔又大大方方地笑了起來，輕聲細(xì)語地同蘇綠檀說了幾句話。

    蘇綠檀不咸不淡地應(yīng)著，鐘延光則是一句也未出聲。

    方寶柔漸漸把目光挪到了鐘延光身上，狀似隨口提起：“表哥，你新婚我守孝未曾來過，升了官也沒有送上賀禮，這套墨寶便補做我恭賀你的心意了?！?/br>
    鐘延光點頭示意自己收下了。

    扭頭瞧了鐘延光一眼，蘇綠檀道：“表妹祝賀我們新婚的禮物，你倒是多看一眼呀，這樣敷衍過去，于理不合?！?/br>
    愛妻都開口了，鐘延光還有不依從的？長臂一展，拿在手上看了看。

    方寶柔緊張地凝視著他，生怕錯過對方臉上一絲絲的情緒。

    鐘延光看完便把東西又放下了，客氣地道了謝，別的話一個字也沒有說。

    方寶柔心里說不出的失望，蘇綠檀瞥了她一眼，嘴角抿了個譏諷的笑。

    這套墨寶送的太過“投其所好”，刻意表現(xiàn)得高雅別致，卻又功底不足，反而有些矯揉造作

    別說是個女人送的鐘延光才不喜歡，就算是好兄弟送的，他也未必中意——不對，好兄弟他們也送不出這等小家子氣的東西。

    蘇綠檀面帶歉意地看向方寶柔道：“表妹別見怪，你知道你表哥就是這個性子?！?/br>
    盡管心里千萬個不舒服，方寶柔還是笑道：“表嫂客氣了，從前表哥就是這樣，我又怎么會見怪。”

    蘇綠檀笑回：“去年的時候我剛嫁來的時候還是和太夫人說的一樣，如今已經(jīng)好了許多，只是人前不顯。”

    有些特別的東西，鐘延光只會給特別的人看。

    方寶柔心里像被螞蟻啃噬著，硬扯了個笑，往鐘延光那邊看了一眼，見他神情淡漠，分明和從前沒有區(qū)別，根本不信蘇綠檀說的什么“人前不顯”。

    親戚再見，無非問候和敘舊，方寶柔問候完了，時不時同鐘延光提起以前的事。

    以前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兩人還是見過幾面，多少有一些回憶，尤其落在方寶柔的心里，即使一個眼神一句話，也成了珍貴的記憶，少不得頻頻提起。

    在方寶柔說起她五年前在趙氏院子里剪窗花，鐘延光還去看過的時候，蘇綠檀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笑道：“說起來好笑，去年才叫你表哥親自拿使剪子剪過，用的好大刀的人，卻用不好剪子，只得催了他去寫楹聯(lián)，再叫他登梯貼了。”

    方寶柔勉強笑道：“剪窗花？表哥還會玩這個？”

    蘇綠檀應(yīng)了一聲，道：“對呀，也是大材小用了。”

    方寶柔臉色發(fā)黑，又回想起上房門口的對聯(lián)，她記得有一年向鐘延光討墨寶的時候，被他拒絕過。

    方寶柔又提了之前過年的事兒。

    鐘延光聽得眉頭一皺一皺的，道：“我倒是沒什么印象了?！?/br>
    心口揪著疼，方寶柔仍鎮(zhèn)定地坐著，同蘇綠檀兩個說話，余光卻不自覺地瞥向鐘延光。

    鐘延光全程不開口，端著茶杯小抿幾口，在蘇綠檀開口的時候，他的唇角總會微微扯動。

    不一會子丫鬟進(jìn)來稟說小廚房的飯準(zhǔn)備好，現(xiàn)在上不上，蘇綠檀道：“上?！?/br>
    方寶柔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蘇綠檀也沒有要留飯的意思。

    蘇綠檀見方寶柔臉皮這么厚，起身沖鐘延光道：“夫君，換了衣裳再用膳吧，我替你寬衣?！?/br>
    鐘延光起身，道：“好?！?/br>
    方寶柔面色沉郁，從前鐘延光哪里會讓女人多碰一下！

    到底再不好多留，方寶柔盯著鐘延光寬闊的脊背，紅著臉站起來，道：“表哥表嫂，我先出去了?！?/br>
    看方寶柔的意思，還想留這兒吃飯，蘇綠檀沒給她機(jī)會，直接道：“夏蟬，送客?！?/br>
    誰不知道誰的心思！

    方寶柔面頰羞紅，領(lǐng)著丫鬟走了。

    蘇綠檀在內(nèi)室替鐘延光換了便服，深紫色寶相花的直裰，跟她身上這件有些相似，但又有男女之別。

    替鐘延光系腰帶的時候，蘇綠檀故意勒了他一下。

    鐘延光握著她的手，看著蘇綠檀的眼睛道：“怎么了？”

    蘇綠檀沒好氣道：“肚子里有邪火行不行？”

    鐘延光牽著她的手，道：“我又沒理她?！?/br>
    轉(zhuǎn)個身，蘇綠檀往外走，道：“從前理了不知多少，你聽她說的，就差沒把青梅竹馬四個字告訴我了！”

    鐘延光一把拉住蘇綠檀，將她扯進(jìn)懷里，一只手臂就禁錮住了她，前胸貼著她的后背，低頭附在她耳畔，道：“那都是她說的，我可沒承認(rèn)，記在我頭上，我冤不冤？”

    踩了鐘延光一腳，蘇綠檀道：“放開！”

    鐘延光不肯，道：“你不氣了，我就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