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睜開眼，看著鐘延光，面色微微發(fā)白，道：“持譽，府里一直是你當家，我雖主中饋，眼下精神不濟，這事你們看著辦吧。”

    方寶柔驚恐地睜著眼，嗓子里被塞著什么似的，什么都說不出來——趙氏要把她交給鐘延光和蘇綠檀！

    蘇綠檀一直不想插手方寶柔的事，但她沒想到，對方竟然膽子大到敢去外面說閑話，還傷了定南侯府的名聲。

    冷淡地看著方寶柔，蘇綠檀卻是在對鐘延光道：“夫君，老夫人存放在舊宅里的東西，缺了一樣，方表妹的父親說是當了五百兩銀子，死當，也不知還能不能要回了?！?/br>
    鐘延光隨口回了一句：“國有國法，既然偷了東西去當，就交由官府查辦?！?/br>
    方寶柔發(fā)抖的手，又重新抓住了趙氏的衣服，一口一句“姨母”，眼里充滿了哀求。

    狠心撇開臉，趙氏沒去看方寶柔，又往后縮了縮，眼睛卻已經紅了。

    方寶柔吃準了趙氏還在心疼她，抽泣著道：“姨母，侯府的事，我不過跟丫鬟議論了兩句，絕沒有刻意告訴旁人。我知道我做錯了，也挽回不了了，寶柔從今往后寧愿絞了頭發(fā)做姑子，常伴青燈替姨母祈福，求求姨母念在多年情分上，放過我父親好不好？他年紀大了，受不得牢獄之災！”

    方老爺一旦入了獄，方寶柔失了趙氏的庇佑，從今往后也再沒有好日子過了。

    就知道這一點，趙氏才心痛至極，若是方寶柔一切都聽她的，哪里會變成這個樣子！

    姨外甥兩個僵持著，一個不說話，一個不停地啜泣。

    鐘延光卻是看的不耐煩了，他道：“母親，方表妹要是肯替您祈福，也不能辜負她一片孝心——夏蟬，去把趙mama請進來?！?/br>
    方寶柔警惕地看向鐘延光，心里的恐懼又添上一層，她仿佛已經有預感，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

    蘇綠檀悄悄地握上鐘延光的手背，投了個眼神過去，示意他不要在趙氏面前下手太狠。

    反握住蘇綠檀的手，鐘延光回以一笑。

    一會子趙mama就隨夏蟬進來了，她神色肅然，擰眉走到中間，朝主子行了禮。

    鐘延光淡聲吩咐道：“勞趙mama找把剪子出來，方表妹說要做姑子替母親祈福，表兄妹一場，便圓了她的心愿?！?/br>
    方寶柔大叫起來，往后退了幾步，撞上了桌子。

    蘇綠檀扯了扯嘴角，道：“你大叫什么？難道你剛才說的話，都是哄人玩的？”

    方寶柔無措地哭著，趙mama已經去找剪子了，很快便握著剪子出來，走到了她的身邊。

    方寶柔想往外逃，夏蟬站在門口，趙mama一把將人拉回來。

    進退兩難的方寶柔又跑去求趙氏。

    趙氏氣得把迎枕砸在了方寶柔的臉上，道：“你怎么嘴里就沒一句實話！我真真是養(yǎng)了一頭白眼狼！”

    噗通一聲，方寶柔又跪下了，鬢便有凌亂的發(fā)絲飄著，她磕磕巴巴道：“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即便寶柔肯，也要父親答應了才行！”

    趙氏黑著臉道：“你便是我?guī)Т蟮?，我也算得你半個母親，我只問你，我叫你剪，你剪不剪？”

    方寶柔哪里敢答應，她若應了，她怕趙氏馬上就讓她變成個姑子，沒了頭發(fā)，她只怕真要孤苦過一生了！

    趙氏失望之極，扭頭揮揮手道：“罷了，我算是把你看清了。好，既你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我這就叫人去問問你父親肯不肯，他若愿意把你送去當姑子，那五百兩我也就不計較了，他若不愿意，從此我也再不管你們的事了，鐘家跟方家，一刀兩斷！”

    方老爺會怎么選，想都不用多想。

    “姨母——”方寶柔凄婉地喊了一聲，聲嘶力竭，痛心疾首。

    正巧外間來個丫鬟，稟道：“老夫人，方老爺來了?！?/br>
    方家人等了許久都不見方寶柔回來，方老爺才急了，遞了銀子派人傳話。

    趙氏轉頭看著丫鬟道：“把人請進來?！?/br>
    耳朵都快被刺痛的鐘延光站起身，對趙氏道：“既然他人來了，我去見一見，”說罷，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趙mama，道：“勞趙mama多費心了?！?/br>
    趙mama讓開一條路給鐘延光。

    鐘延光走后不過一刻鐘，就有人來傳話了，說是方老爺同意了，回話的丫鬟一臉茫然，也不知道方老爺同意了什么。

    揮揮手，趙氏讓丫鬟出去，叫趙mama在院子里叫兩個婆子進來，把門關上。

    方寶柔哭的已經沒了力氣，眼皮子腫得跟核桃一樣，紅的嚇人，嗓音也嘶啞了。

    微揚下巴，蘇綠檀示意夏蟬去助趙mama一把。

    方寶柔在屋子里亂跑，被力氣大的粗使婆子一下子按在地上，夏蟬過去把她頭發(fā)弄散，趙mama拿著剪刀，隨時準備下剪子。

    趙氏扭開頭，道：“寶柔，這也是你自己造的孽。你的名聲已經不好了，先絞去頭發(fā)，沉下心來讀幾年的佛經，等以后你曉事了，我再叫你父親把你接回去，否則你這一輩子，也就這樣子了。”

    說罷，趙氏又擺了一下手，夏蟬已經把方寶柔頭上的東西都取下來了，婆子捂著她的嘴巴，趙mama切齒，把剪口對準了她脖子后面的頭發(fā)。

    女子的頭發(fā)又長又厚，一剪子下去根本剪不動。

    偏偏方寶柔還不停地掙扎著，趙mama只好一把揪住她的頭發(fā)，頭發(fā)扯著她的頭皮，疼的她哇哇大叫，三下五除二就把頭發(fā)給減去大半。

    剪到這里本就夠了，趙mama卻沒有手軟的意思，又抓住方寶柔剩下來的短頭發(fā)，亂剪一通，等剪完的時候，她已經跟外邊的叫花子沒什么區(qū)別了。

    青絲落了一地，屋子里哭聲漸小，今兒的事也差不多了結了。

    鐘延光負手進來。

    蘇綠檀問道：“方老爺走了？”

    鐘延光走到蘇綠檀身邊，道：“走了，方家的事我也讓前院管事和護院去處理了，你再無cao心了?！?/br>
    方寶柔趴在地上，流不出眼淚了，她抓著已經掉落的頭發(fā)，骨節(jié)泛白，眼光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