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即使不去抬頭看,花小術(shù)也一樣能夠感受到藍漪的喜不自禁。仿佛無形中他的腦袋上已經(jīng)豎起了兩只耳朵,一條毛絨絨的尾巴在背后使勁搖晃。 眼看手里的元寶餃子漸漸成形,花小術(shù)的唇邊噙起一抹笑,重新抬眸,認認真真地對他說:“本來心里有些不開心,不過看見你以后就變好了?!?/br> 這一刻藍漪的雙眼摒射出了璀璨的光,情意nongnong,閃閃發(fā)亮。 他說:“嗯,這就好。” 嗯,花小術(shù)也在心里想,這樣就好。 第24章 一戳就陷下來 餃子形狀有好有怪,有的中間突起兩遍翹,形若偃月又像元寶,十足的精致小巧玲瓏可愛;而有的則是奇形怪狀的歪瓜裂棗,餃子皮沒捏緊,還露餡兒了。 不過蒸餃出籠熱氣騰騰,鮮香撲鼻彌漫屋中,著實令人食指大動。 晚上吃餃子的時候氣氛好興致高,花爹開了壺酒拉藍漪一起喝?;ㄐ⌒g(shù)和小翠花在一旁上餃子,她剛從廚房拿著蘸醬走出來,就見阿爹不知什么時候又開了一壺,無奈道:“阿爹,你可別把人灌醉了?!?/br> 藍漪表示扛得?。骸皼]事,一兩壺酒還醉不倒我。” “就是。”花爹哈哈笑著一把攬過他的肩:“小漪能喝,酒量好著呢。” 從前藍漪就是花爹的好酒伴,因為只有外人來的時候花小術(shù)才沒法約束他喝酒,故而一逮著機會花爹就得寸進尺,非要喝個痛快才肯罷休。 花小術(shù)不放心,過去放蘸醬碟時小聲沖藍漪嘀咕:“悠著點?!?/br> 藍漪沖她咧嘴笑笑,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某種程度而言,他自己也是一枚徹頭徹尾的酒鬼。 花小術(shù)拿他倆沒轍,只好尋著旁邊的位子坐下來邊吃餃子邊監(jiān)督。 “對了,小術(shù)?!被ǖ豢谝粋€元寶餃子,邊吃邊問:“你今天買布怎么去了這么久?” 花小術(shù)咬了口餃子,低頭含糊道:“京師的布坊花樣品種都太多了,我挑得眼花繚亂,一時忘了時間。” “其實哪里用這么講究,花錢買布還不如省著加菜呢?!被ǖ@幾年也是窮慣了,洗白褪色的衣服照穿無誤,最要緊的還是一家子吃飽不餓。 虧得他穿啥都能自帶一股倜儻風(fēng)流,花小術(shù)實在無法想象阿爹換了身行頭之后殺傷力有多大,突然不太想給他裁新衣服了怎么辦? “你要什么樣的布料跟我說不就得了?!必敶髿獯值乃{大金主在一旁插嘴。 “沒事,我已經(jīng)買好了。”花小術(shù)就怕藍漪說這句話,依他的秉性絕逼像太長公主那樣拿御賜的貢錦給她挑,雖說京師不少富貴人家多多少少也在用,但放在她們家卻不合適,太張揚了。 藍漪輕咳一聲,含蓄地說:“那什么……我覺得只是做兩身衣裳的話,布料肯定還有多的?!?/br> 花小術(shù)眨眨眼,默默心算了下:“確實有多,不過我打算給小翠花也做幾身?!?/br> “……” “再做兩身托回墨涼給大哥和翠竹?!?/br> 藍漪低頭不吱聲,默默往嘴里塞餃子。 花小術(shù)有些好笑地看他塞得嘴巴鼓鼓的:“還想給你也做幾身。” “那怎么好意思。”藍漪背脊一直,口嫌體正直地放下筷子,蠢蠢欲動地問:“要量身嗎?” 花小術(shù)搖頭:“現(xiàn)在不量?!?/br> 藍漪雖然惋惜,卻不妨礙他滿心期待:“什么時候需要量身,隨時都可以跟我說?!?/br> “好?!被ㄐ⌒g(shù)舒眉,爽快地點了點頭。 她手上除了兩匹彩衣布坊挑的布,還有五匹公主府帶回來的貢錦,足夠給家里每個人都做上好幾身新衣裳了。只不過公主府的貢錦太貴重,她不敢亂用,除了答應(yīng)給太長公主和喬嬈嬈做的,興許還能給藍漪做多幾身,由他來穿絕不會顯得突兀。 喜滋滋的藍漪不知道自己是用來消耗布料的,其實就算知道也無所謂,只要是小術(shù)親手給他做的,再粗糙的油麻布衣他也照穿不誤。 天色漸晚,花宅統(tǒng)共就三間房,三個人住剛剛好,沒多余地方收留別人。就算花家好客想留,也實在沒地兒借藍漪住。 花小術(shù)送藍漪出門,順便給他包了一盒餃子回家,說是給他哥帶的。 藍漪一臉微笑地接過,很順溜地滿口答應(yīng)。花小術(shù)見他答得這么順粹,立刻就補上一句:“不能偷吃,不許陽奉陰違。” 就是這么打算的藍漪垮著臉,半晌才憋出一句:“……其實我哥不愛吃餃子?!?/br> “那算了?!被ㄐ⌒g(shù)伸手就想要回來,藍漪連忙護著食盒倒退一步:“給我不成么?” 花小術(shù)不明就里:“你要是還想吃,我再給你準備一份便是?!?/br> 藍漪皺了皺眉,像是斟酌思考了很久,終于鄭重地點點頭。 藍漪的舉動有些莫名其妙,讓花小術(shù)很是捉摸不透。 見他這般堅持,花小術(shù)又回廚房裝好一份食盒送出來遞給他:“晚上不夠吃嗎?” 藍漪搖搖頭,動作小心地捧著兩份食盒:“以前,你不都是這么給張定仕準備的么?” 花小術(shù)愣了愣。 張定仕是她曾有婚約的未婚夫,從前張花兩家隔得近,他又孤家寡人自己住,花小術(shù)沒少給他送吃的。因之這事她還沒少給大哥數(shù)落過,藍漪也是知道的,有時候夜路黑還曾陪她去送過。只是到了后來…… 后來的張定仕就像一記耳光,狠狠把她給刮醒了。 從前的藍漪什么都不會說,可是每當(dāng)花小術(shù)驀然想起回頭看一眼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人總是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她,乖乖地等著她。 從前沒覺得,現(xiàn)在只稍一回想,就覺得心像團團軟軟的棉花,一戳就陷了下來。 “食盒裝的沒有新鮮出鍋的好吃。” 花小術(shù)指著藍漪懷里的食盒,認真地對他說:“以后你想吃什么盡管跟我說,我給你現(xiàn)做,現(xiàn)做的才好吃?!?/br> 藍漪也認真地想了想,彎起了嘴角,星眸爍爍:“也對。” 花爹透過支摘窗往外瞄,只見小兩口站在門口不知嘀咕些什么,模樣可濃情蜜意了。他抱著壺小酒飄飄然,正感慨年輕就是好,耳邊聽見小翠花在屋里咋咋呼呼地叫:“老爺,小姐買了好多好漂亮的布?!?/br> “我瞧瞧。”花爹聞言,興沖沖地掀簾進屋。 小翠花摸著滑溜溜的緞面,樂顛顛道:“哇,我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面料,摸起來好滑好軟?!?/br> 花一松盯著一卷卷布料,皺起了眉頭。 近來各家屋檐積雪漸融,隱隱有些回暖跡象,預(yù)示著離開春已然不遠了。花小術(shù)送走藍漪之后,不禁仰頭望月,再過兩天就是上元節(jié)了。 她剛返回屋中,眼尖地注意到阿爹偷偷摸摸又想開酒喝,立刻插起腰來喝止他:“阿爹!” 花爹抖了兩抖,手里剛開封的酒溢出幾滴,撒在了地上。他干笑一聲:“小術(shù)呀,不陪小漪多說幾句,這么快就進來了?” 花小術(shù)氣呼呼地奪了他爹的酒:“晚上開了八壺,這都第九壺了!不準再喝了!” “一壺不過二兩,這酒又淡,壓根不夠勁呀?!被ǖ蓱z兮兮地咂巴嘴。 “那也不行,酒多傷身?!被ㄐ⌒g(shù)很有原則的,說不給死活不給,封回去帶進自己的屋里放著,省得放在阿爹眼皮底下招惦記。 花爹悻悻然摸鼻梁,眼巴巴看她把酒往自己屋里頭搬:“小術(shù)呀,跟你說件事?!?/br> 花小術(shù)進進出出,不甚上心地應(yīng)了聲:“什么事?” “剛剛我瞧了眼你屋里頭的那些布……” 花小術(shù)腳步一頓,扭頭看爹,方才的氣焰消減了大半:“呃,你看見了?” 花爹咧了咧嘴:“看見了好幾匹咱們家買不起的貢錦?!?/br> 花小術(shù)杵在原地沉默片刻,停下手里搬酒的活兒,找了張椅子在阿爹身邊坐下。 “阿爹?!?/br> 花小術(shù)不喜歡拐彎抹嘴,可有些事卻實在沒法直白地開口:“小時候的事我有些記不清了,你能不能跟我說說……我們家在京師是不是別的親人?” 花爹泰然自若:“有呀?!?/br> 花小術(shù)追問:“誰?” 花爹展顏一笑:“就你今天到的這位?!?/br> 花小術(shù)微愕:“你知道我今天見到太長公主了?!” 這話一說完,花小術(shù)就明白自己這是被阿爹給套話了。他摩挲下巴,若有所思道:“原來真的是老太太,她找你做什么?” 花小術(shù)有些懊惱,不過也沒打算再隱瞞,一五一十把今天的事給阿爹全說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悄悄打量阿爹的神色。他看上去很平靜,既沒有因為與多年未見身份尊貴的養(yǎng)母重新取得聯(lián)系而感到激動,也沒有露出任何不滿或不愉快的情緒波動。 待花小術(shù)全盤托出之后,花爹唯一關(guān)心的是:“嬈嬈沒跟她瞎胡說吧?” 喬嬈嬈那股子犟脾氣花家一家子都領(lǐng)教過,花爹可真怕她一個意氣用事跑到老太太面前說什么非君不嫁,那可就糗大了。 花小術(shù)搖搖頭,沒說喬嬈嬈聽見‘花大伯’三個字已經(jīng)石化得傻掉了。 花爹拍拍胸口壓壓驚,不過還是不放心地叮囑:“你得空多給嬈嬈說兩句,省得她鉆牛角尖走不出來?!?/br> “嗯?!被ㄐ⌒g(shù)也嘆。 以前還在墨涼的時候,她們以為只要喬嬈嬈回了京師,兩地相隔十萬八千里,再多的心思不肯斷遲早也得被迫斷,哪成想她們一家緊接著也回了京師。 所以說,彼此兩家真的說不清理還亂。 “阿爹,你說太長公主怎會無端端跑來找我呢?”花小術(shù)心中惴惴。早前就有懷疑,如今阿爹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完全驗證了她的猜測。 太長公主真的是越過阿爹來找她的,可這是因為什么? “不是無端?!?/br> 花爹默了默:“老太太素來行事目的性極強,不可能無端把你找過去?!?/br> “你近期注意點,我看她肯定很快會再來找你?!?/br> 第25章 微妙的三人組 花小術(shù)原來只是不安,聽阿爹這么說完以后,更覺太長公主居心叵測得好厲害,不敢出門了怎么辦? 花一松拍拍閨女的肩:“哈哈哈,老太太雖然性子刁鉆又惡劣,為人蠻橫還霸道,不過沒你想象的那么壞?!?/br> “……”這話像是在安慰人嗎? 花小術(shù)抖了抖:“要不我還是把那些貢錦還回去吧?” “人家白給的干嘛不要?她不是說給兒子的小心意嘛?我接受了?!被ǖ腥聊ィ凶逃形兜卣f:“你說要不我們拿去賣了換錢吧?這一兩匹可值不少錢,然后我們再去馥滿樓吃一頓。上次好些菜太貴了不敢點啊,還有那兒的春雪釀可饞人了,這回一定要試一試!” “……”果然還是應(yīng)該還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