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二卷 愛別離（05）

    吳和平羞愧難當, 未來一個月, 看見于好都繞道跑了。

    話雖這么說, 于好的方法似乎起了些作用, 吳和平看見陸懷征倒也沒那么怕了，有次戰(zhàn)休的時候還忍不住申請要跟陸懷征打一把游戲，被陸懷征按著腦袋狠狠捋了把頭。

    于好一三五值班，其余時間都回院里, 每周六都有座談會，平時沒事兒就坐在辦公室里翻翻文獻，以及趴在窗臺上看他們cao練。

    于好沒想到訓練場上的陸懷征真的是她完全沒見過的另一面，平日里那個愛開頑笑散漫的男人似乎是她的錯覺, 那張冷峻的臉仿佛被人用膠帶繃住了, 連笑一下都勉強, 眼神深邃，看人的時候鋒利如刀。

    她辦公室后面是個靶場，一排今年剛選拔進來的精兵齊齊以臥姿趴伏在地上, 95式步槍架在身前。

    陸懷征站在這排人身后, 他低著頭拿腳踢了踢吳和平, “裝彈匣, 愣著干什么。“

    吳和平照做。

    他又踢，“拉槍栓啊?！?/br>
    吳和平槍法其實挺準就是人磨嘰，瞄個靶也比一般士兵的時間長。以前不知道跟哪個教官，特講究動作標準。

    陸懷征看不過眼，抬起又是一腳, “表演呢你！”

    于好趴著窗臺，嘆氣，喜歡一個人，是不是會把人變得特別慫？吳和平啊吳和平。

    三月底，空降兵全旅心理測評，全旅三個突擊隊，包括陸懷征所帶的一隊，全員接受心理測評。

    陸懷征是最后一個，他剛外出回來，常服沒脫，一進門就把帽子往桌上一放，拉了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抬眉，“開始吧?！?/br>
    于好只當沒看見，低頭例行公事地在測評紙上勾畫。

    “名字?！?/br>
    “陸懷征?！?/br>
    “職位。”

    “xx空降旅突擊隊一隊隊長?！?/br>
    “最近睡得好嗎？”

    陸懷征靠在椅子上笑，“這算是關心我？”

    于好抬眸，冷淡掃他一眼，“這是測試題目?！?/br>
    陸懷征吃癟，添了下唇角。

    笑意漸漸斂住，目光往邊上側，“不太好?！?/br>
    “最近有性生活嗎？”

    陸懷征驀然轉(zhuǎn)回頭：“這也是測試題目？”

    于好點頭，“是的，睡眠不好也跟荷爾蒙激素分泌失衡有關系，比如，單身太久，性生活得不到紓解，容易燥郁，睡眠不太好。”

    “……沒有?！闭f完，又悻悻側開頭。

    “最近有騙人嗎？”

    陸懷征又看過來。

    于好這次提前解釋，“騙人之后，心里不安，睡眠不好也是原因之一，你年輕氣盛，yuhuo難解，又喜歡騙人，滿嘴胡話，睡不著正常?！?/br>
    陸懷征盯著她看，半晌，低下頭，口氣有些無奈，“于好，我那天只是……逗你玩?！?/br>
    于好垂眸，在紙上勾了個大叉叉，“叫于醫(yī)生，跟你不熟。“

    “你到底怎么了？”

    于好不理他，直接問下個問題。

    “最近在做決定有沒有猶豫不決的時候？”

    “有?！?/br>
    “工作上的？”

    “不是?！标憫颜骺吭谝巫由?，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目不斜視地看了她一會兒，隨即別開去看窗外的大樹，目光落在那稀稀疏疏透過樹縫間灑落進來金燦燦的光點，“我在猶豫要不要把你追回來?！?/br>
    于好低頭又是一個大叉叉，繼續(xù)下個問題。

    “記憶力有沒有減退？”

    “沒有，以前的事情記得很清楚?！?/br>
    “生理功能呢？”

    “……“

    “失眠容易導致記憶力減退，長此以往，生理功能會逐漸衰退，你還沒結婚，晚上注意不要熬夜?！?/br>
    “有沒有發(fā)生過什么后悔的事?！?/br>
    “有，特后悔，跟你有關，要我復述嗎？”

    于好抬手制止。

    “不想聽。”

    他低頭笑，“你知道我要說什么?！?/br>
    其實是那次兩人躲在天臺打游戲，于好幫他打了通關，還破了他所有的游戲記錄，陸懷征靠在墻上抽煙還挺納悶的，他打了那么久的游戲記錄就這么輕而易舉地被一小丫頭片子給破了，重點是她連刷過的每張地圖都記得清清楚楚。

    于好把游戲機丟給他，口氣著實嘲諷：“太弱了你?！?/br>
    那會兒男孩兒心氣長，好勝心也強，被自己喜歡的姑娘這么謔，心里更是不服氣，便想著要找回點場子殺殺她威風。

    陸懷征隨手把煙掐了，一把抓住于好的手腕把人抵在墻上，低聲威脅：“說誰弱呢？”

    一開始是純想教訓她，后來空氣不知道怎么就變了味。

    那個角落平時沒什么人上來，太陽暖烘烘的曬，那時是傍晚，緋紅的天，余霞散成綺，煦煦攏攏裹著角落那對糾纏的少年。

    于好后脊背貼在墻上，腦袋到他頸窩，他整個人壓過來時，鼻尖戳在他的頸窩處，觸電般的，耳邊是他的呼吸，一沉一吸。

    他聲音又往下壓了壓，低頭去找她的眼睛，“得意忘形了？嗯？”

    于好心跳如鼓，氣氛就在這一瞬間變了味，暗流涌動，曖昧至極，霞光蕰著他的眼，有點淡淡的紅色。

    陸懷征看著她泛著水紅的耳朵，唇在她耳邊，呼呼噴著熱氣，他心念一動，試探著用唇去蹭她軟軟清秀的耳廓。

    于好下意識往邊上縮了下，雙手抵至胸前要去推他。

    被陸懷征握住反手壓在墻上，正耐人尋味地低頭看著她，半晌，背后的光曬得人發(fā)軟，于好感覺自己快站不住腳了。

    氣氛暖烘烘，比他的呼吸更甚，陸懷征再低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閉上了眼睛，結果他當時惡作劇心理涌出，偏了頭在她耳邊輕聲笑：“不是說不喜歡我么？被我占便宜還閉眼睛？配合誰呢？”

    于好如夢初醒，睜開眼狠狠踹了他一腳。夕陽下，少年就靠著墻笑得前合后仰，身體都發(fā)顫。

    ……

    陸懷征從于好辦公室出來，在門口洗了把臉，掬了捧水狠狠搓了搓，然后低著頭雙手撐在洗手臺上，任憑額發(fā)上的水汨汨往下滴。

    高考結束后，他考了個二本大學，在城郊呢，大老遠跑去清華跟周斯越合租，他以為她不是在清華就是北大。

    沒課的時候，他就叼著根煙蹲在五道口，有時候一蹲就是一整天。

    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可就是不敢托周斯越打聽，他怕打聽出來她不在?？捎X得這是她的夢想，他看那恢弘的校門，便也覺得親切。

    大二入伍征兵，他一時腦熱，就去了，在部隊的時間過的快，基本沒什么時間去想女人，他就覺得自己其實應該忘了。

    結果再見到她，就明白，沒忘，藏著深，一時之間刨不出來，得花點時間。

    他這人其實挺懶，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愿想。

    陸懷征又往臉上掬了捧水，身后有人過來勾他的肩，濕噠噠地腦袋上還掛著水，回頭一瞧，是二隊的隊長，孫凱。

    比陸懷征矮一些，皮膚比他黑兩個度，好在五官周正，笑起來也算陽光，嘿嘿地沖他一笑，“老陸，我要結婚了?！?/br>
    陸懷征先是一愣，拿手抹了把臉，“好事兒啊?！?/br>
    孫凱說，“提早跟你說，紅包先備好?！?/br>
    陸懷征笑，轉(zhuǎn)身靠在水池邊上，嗯了聲，“相親認識的？”

    “政委介紹的，就以前咱們空軍醫(yī)院那女醫(yī)生?！?/br>
    “可以啊?！?/br>
    孫凱勾著他脖子：“就剩你了啊?！?/br>
    他雙手反撐在水池邊上，表情松散，“我不急，三十再說吧。”

    話音剛落，突然就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號角聲，兩人神色微凜，互視一眼，快速帶上帽子，如箭一般朝著號角聲集合點沖去。

    孫凱靠了聲，“今天有演習嗎？”

    陸懷征搖頭，“出任務吧?！?/br>
    于好下樓的時候，看見兩人風一般地從她面前疾馳跑過，陸懷征只看了她一眼，腳下步伐生風，那清雋的背影一下子就消失在拐角處。

    再回來，已經(jīng)是一周后。

    于好以為他們還沒回來，在訓練場溜達的時候被陸懷征撞了個正著，當時她就學著陸懷征平日里指點隊員的模樣，背著手來回走，時不時停下來，踢踢這個，踹踹那個——

    “下巴貼這么緊，不怕給震碎了”

    “腳，張這么大干嘛，劃船??！”

    “瞄誰的靶呢你！”

    “追求什么姿勢漂亮，先給我把目標瞄準了，怎么不進表演隊去！”

    口氣可以說是十分像了。

    然后她余光瞥見一旁的人影，狐疑看過去，發(fā)現(xiàn)陸懷征一本正經(jīng)且表情饒有趣味地插兜靠著樹，盯著她看。

    于好變了臉色，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他直起身跟過來，“知道訓練場不能亂闖嗎”

    “現(xiàn)在知道了?！辈焕洳粺岬鼗?，腳步不停。

    “站住。”

    于好沒停。

    “再走我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