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趙黛琳蹲在地上把東西一包包拿出來數(shù)了遍,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靠在走廊護欄地男人,“你買這么多干嘛?這得用到什么時候?” 陸懷征哪知道女人東西這么麻煩,老板娘問他什么牌子他答不上來,又問他要棉質(zhì)的還是干爽的,他問這有什么區(qū)別,老板娘又說這跟膚質(zhì)有關系,皮膚干用棉質(zhì)的,中性皮膚就用干爽的,用不好就會過敏,他又不知道于好什么皮膚,索性就讓她都放進去了,結果又問他要厚的還是薄的,帶翅膀的還是不帶翅膀的,中長還是超長的…… 他整個人給問蒙圈了,就讓她全都給拿了。 臨走時還讓他捎了包紅糖,說肚子會疼,補補血,他下午看她臉色是不怎么好,就拿了。 趙黛琳覺得再聰明的男人,也有犯蠢的時候,不過這蠢犯的還有點可愛,她把東西拎起來,拍了拍陸懷征的肩以示謝意。 陸懷征靠在欄桿上說:“她要缺什么東西,你讓人跟我說,我會出去買,別讓她一個人出去?!?/br> 趙黛琳頭也沒回,比了個ok的手勢。 于好第二天起來看見滿桌的衛(wèi)生巾跟變戲法似的。 趙黛琳正翹著腳跟韓教授打電話在匯報情況,于好眼神示意問她這是什么,趙黛琳結束通話,走過來,靠在桌子上,笑瞇瞇地看著她:“我說我買的,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于好低頭,“沒有?!?/br> “算了?!币娝龥]什么表情,趙黛琳自討沒趣,如實說:“陸懷征買的,這小子估計被老板娘忽悠了,亂七八糟買回來一堆,也沒你用的那種,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問。笨死了。” 于好:“他沒手機,手機在他領導那里?!?/br> 趙黛琳雙手撐在桌沿,低下頭去看于好的表情,“嘖嘖,胳膊肘這么快就拐過去了?還沒怎么著你呢,就這么死心塌地啦?行了,說說吧,昨天到底怎么了?” 于好睡了一晚上,覺得自己太過置氣,她想應該大度一點,可一看他昨天跟隨思甜說話那表情,就大度不起來,這事兒說出來趙黛琳估計還要笑話她,抿著嘴,不肯說。 趙黛琳了解她,倒也沒多問,拿手揉了揉她的頭,語重心長:“于好,你知道為什么韓教授這么多學生里,我最喜歡你么?” 于好抬頭,烏溜溜的眼睛清澈異常,趙黛琳忽然想起昨天陸懷征也是這樣看著自己,這倆人竟莫名有些夫妻相。 她再次開口,眼神格外認真:“因為你有一顆真誠大膽的赤子心,你不虛偽,不阿諛奉承,沒有宋小桃的一肚子壞水,也沒有元靜的彎彎繞繞,你特別真誠直白。你有女孩子的嬌氣,而不驕縱,那么多研究生里,大家都對導師怨聲連連,就你愿意踏踏實實跟著韓教授?;蛟S你有不討人喜歡的地方,但你相信我,你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姑娘。所以我更希望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也不要迷失了自己,就算最后你愛上了他,也不要為了他改變自己,懷疑自己,明白嗎?” “師姐……” 趙黛琳打斷了她,“還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原諒我?!?/br> 于好心頭一凜,其實趙黛琳對她來說一直是亦師亦友的一個朋友,很多時候她感覺到迷茫會給趙黛琳打電話,趙黛琳說了很多,讓她印象最深刻的一句就是,“不管如何,你要相信你是世界上最好的?!?/br> “什么事?” 趙黛琳說:“我昨晚跟陸懷征說,讓他不要再找你,我希望他能認認真真考慮清楚你倆之間的關系,是復合還是了斷。我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他當時告訴我正是因為你,他不太敢輕易踏出這一步,他怕你受傷,也怕給不了你想要的未來,我能看出來他眼里還有猶豫,我不知道你們過去究竟經(jīng)歷過什么,但是我覺得似乎有件事讓他一直耿耿于懷?!?/br> 于好知道趙黛琳一直以來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tài),很少管別人的閑事,一直以來對她的事情特別上心,她知道趙黛琳心疼她,她又怎么會怪她。 “謝謝你,師姐?!?/br> 是真的感謝,高山流水,難遇知音,承蒙厚愛。 老天似乎真的聽見她的愿望了。 小時候沈希元告訴她,只有星星上的孩子才可以對著月亮許愿,地球上的孩子說話月亮奶奶是聽不見的,于好犟著臉皮許了幾次,發(fā)現(xiàn)真的聽不見后來也就不相信許愿這些事兒,直到上了高中,遇見陸懷征。 他第一次給她過生日,讓她許愿。 她說不要,反正許了也不靈。 那個少年卻笑著告訴她,靈得,你試試。 她當下就隨便說了個愿望,明天下雨吧,就可以不用去跑cao了。 結果第二天真的不用去跑cao了,不過不是因為下雨,而是不知道哪個兔崽子給cao場的圍欄上加了把鎖,金剛一上午到處找人撬鎖,也沒撬開,還耽誤了跑cao的時間。 于好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事兒是陸懷征干的,后來在天臺上,于好問他為什么這么做。陸懷征當時雙手交疊墊在腦后以一種極為瀟灑的姿勢靠在天臺上凝視她片刻后,然后彎腰握住她的肩,低頭去堵她的視線:“我只是想告訴你,不是星星的孩子也可以許愿,不管你許的什么愿,總有一個人會為了你拼命去做。” …… 那天之后,陸懷征真就沒有再主動找過她。 偶爾在食堂碰見,兩人也是低著頭各扒著各自碗里的飯,部隊里紀律不比一般單位食堂,吃起來嘰嘰喳喳還各聊各的,他們基本上不說話,低著頭把飯扒光等一桌人全部吃完,再端著盆子站起來走人。 于好跟趙黛琳一直被安排在陸懷征唐指導那桌。 陸懷征吃得快,又不講究,三兩下就把盤里的菜給扒拉完了,靠在椅子上安安靜靜等她跟趙黛琳吃完。 倆姑娘天生吃得慢,于好有時候不好意思讓他們等,吃得急還把自己給吃嗆了。結果,第二天那桌的戰(zhàn)士們吃飯的整體速度就下降了。這點趙黛琳也察覺了,吃完出去洗手的時候聽見幾個戰(zhàn)士在竊竊私語:“今天這飯嚼得我牙酸,老子好長時間沒這么慢條斯理地吃過飯了?!?/br> 旁邊一個小黑臉接過茬:“你們說陸隊為什么這么照顧小于醫(yī)生?。俊?/br> 其余兩人皆是茫然,搖頭。 旁邊忽然插入一道如鬼魅般的聲音。 “你們難道察覺不出來你們隊長那顆春心萌動的心嗎?” 聞聲,三個戰(zhàn)士蹲在地上黑茬茬的腦袋齊齊轉(zhuǎn)過頭。 就見趙黛琳抱著胳膊倚著墻壁低頭笑瞇瞇地盯著他們幾個,迷之角度。 這種感覺就像是學生時代原本低頭在教授里寫著作業(yè),忽然一抬頭,看見窗外貼著班主任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三個戰(zhàn)士嚇得直接從地上彈起來,磕磕巴巴打了聲招呼就倉皇而逃。 趙黛琳靠著墻聳肩,太不經(jīng)嚇了,嘖嘖。 于好回科室的路上遇上陸懷征跟唐指導從行政樓上下來。 他穿著普通的作訓服,沒戴帽子,頭茬干凈,臉部輪廓分明,他臉不是尖瘦,而是每根線條都生得恰如其分,插兜站在陽光下跟唐指導說話時,平直的眉毛微微蹙起,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看見她,沒有停留,很快就轉(zhuǎn)回去了。 于好覺得他一直都是個很清醒自知的人,其實他一直都清楚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目標明確,不怕輸,也不服輸。 于好走到科室門口,他還站在那兒跟唐指導說話,從始至終,眼神都沒再往她這邊看過一眼。 于好把門關上。 門關上的瞬間,那邊便有一道視線不動聲色滑過來,靜靜看了會兒。 唐指導瞧出些端倪,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你和小于?” 陸懷征卻仍是看著那邊,打斷他說,“我記得前些年這附近蛇多?” 唐指導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地點點頭,給他解釋:“你們來那年其實不算多,去年才叫多,抓了幾百條蛇,都讓村里養(yǎng)蛇的拿走了。你怎么忽然關心這個?” “你下午讓人去于醫(yī)生辦公室撒點硫磺和石灰,再找?guī)讉€人把窗封一下,別讓蛇跑進去了?!标憫颜魅缡Я嘶臧悖K于轉(zhuǎn)回頭,低著聲說:“她膽小,見不得這些。” 第27章 第三卷 巍巍大任,芬芳萬載(06) 于好在辦公室坐了會兒, 忽聽外面“砰!”一聲巨響, 似是鐵盆猝然摔裂發(fā)出的悲鳴聲。 她起身, 拉開門,循聲抬眸望去。 只見陸懷征跟唐指導還立在原地,兩人聽見聲響也齊齊轉(zhuǎn)過頭,老唐很快確認了方位:“好像是文工團那邊傳過來的?!闭f完, 手掐腰,長長的嘿了聲,“這幫姑娘真是見天兒的不給我省心啊,我得看看去, 哎, 你要不跟我去看看隨子?這小丫頭真是誰的話都不聽, 就聽你的。” …… 陸懷征跟老唐還沒上樓,在宿舍樓下就已聽見怒不可遏地吵架聲,陸懷征是沒想到, 平日里嗡聲吞氣的姑娘們私底下罵起人來如此兇神惡煞、蠻不講理。 “隨子, 你別以為你年紀小, 大家都得讓著你, 你跟陸懷征那點破事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誰他媽稀罕,我還就不慣你?!?/br> “我跟陸哥哥什么事都沒有!”隨子尖著嗓子回。 那人冷笑:“你當年偷偷爬進陸懷征的宿舍不就是想上他的床么?倆孤男寡女的敗壞風紀敢做還怕人說?我沒給你舉報到軍區(qū)總部算給你面子。” 隨子有些震驚地看著那個女生,聲音哽住:“你一個女生怎么能說出這種話?” 這些話本來也就私底下大家閑著沒事兒當八卦傳傳,從來沒敢當著隨子的面兒說, 偶爾開開隨子和陸懷征的玩笑,隨子解釋了幾百遍,可在她們眼里就是欲蓋彌彰。隨子解釋多了也煩,不再解釋,隨她們怎么想,她覺得這幫人思想都不純潔。 這話一出,連樓下的陸懷征都定格了,一只腳踩在臺階上,表情更茫然,他什么時候跟隨子傳成這樣了? “你跟隨子?”唐指導更是一臉不可思議地表情看著他,下一秒,嘆口氣搭上他的肩,語重心長道:“我還以為你喜歡于醫(yī)生呢,你這男女關系也忒亂了點,有損風紀!我可跟你說,隨子可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別占了人便宜就想這么算了!要真跟她們說的似的,你得對隨子負責,不然老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唐明梁話音剛落,余光瞥到后方一道人影,不經(jīng)意回過頭,瞧見于好就跟個木頭似的直挺挺地戳在那兒,老唐回過味來,定定地看了眼那姑娘,自覺方才那話有些不妥,咂咂嘴,笑著對她說:“小于,你別介意——” 陸懷征驀然回頭,晌午的光有些晃眼,于好還沒進樓道,站在刺目的日光底下,整個人白得發(fā)光。 打從五歲起他便善于察言觀色,專揀好聽的話說,把大人哄得一愣一愣,樂不可支。而后又用了八年時間把這偽善的面孔卸下,已經(jīng)很少會刻意去研究一個人的表情了。 那天陸懷征又“重cao舊業(yè)”。 再次小心翼翼且?guī)е斏鞯哪抗馊ゴ蛄坑诤媚菚r的表情,奈何當時光太亮,又不知從哪兒刮來一陣風,樹影一陣陣地搖曳,光影斑駁交替罩住她那張本身就沒多少占地面積的臉。 等她走近,陸懷征看見她沖唐明梁笑笑,他琢磨,是最普通那種,禮貌性的微笑,沒什么含義。 陸懷征現(xiàn)在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他想掐死隨子。 算了,還是掐死自己得了。 …… 趙黛琳原先躺著午睡,聽見門外有動靜,便爬起來看了眼。 結果就聽見了某人的大八卦,本來是吊著好奇的心態(tài)看看這些個小丫頭還能說出些什么,樂顛顛地靠著圍欄瞇著眼看,誰知道,一轉(zhuǎn)頭,就看見陸懷征站在樓梯口了,連著于好跟在后頭。 趙黛琳給了陸懷征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陸懷征覺得腦仁疼,平日里頗高的情商放到現(xiàn)在也覺得不夠用,如果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能用槍解決就好了,簡單干脆爽快,一了百了。 于好沒有停留,徑直回了宿舍關上門。 走廊一片狼藉,跟龍卷風刮過似的,灰白的墻面上全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水漬,臉盆七零八落散了一地,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子的臉盆還摔得凹進去幾隅鐵塊。 唐明梁見這場面也來了怒氣,胸腔怒火熊熊燃起,主要還是心疼臉盆:“你們干什么!!” 姑娘們個個扭著臉不肯說話,隨思甜還在烏烏泱泱地啜泣。 唐明梁又是一聲怒斥,覺得這幫丫頭甚是煩人,看見隨思甜那隱忍又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于心又不忍,口氣緩了些:“到底發(fā)生什么事兒了?要這么針鋒相對的?隨子你說?!?/br> 唐明梁存有私心,故意先給了隨子開口的機會,這讓余下幾位姑娘又十分不屑地互相交換了彼此的眼神。 其實這事兒還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女人之間的友情本來就復雜,所有的矛盾都是在平時日積月累中慢慢堆積起來的,誰也不知道那最后一根稻草會在哪里,或許在他們男人看來僅是一件很小的事兒,可偏就是她們激發(fā)矛盾的導火索。 她們對隨子的不滿或許是從很早在軍藝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苗頭,漸漸這么些年,大事兒小事兒摞摞攢攢一籮筐,大概真正的怨憤是從上次隨子坐了領導那桌開始,便開始零零碎碎冒了些邊角出來。 今早上隨子曬在陽臺的舞鞋不知道被誰收了起來,然后那人放上了自己的鞋子,隨子找出來穿的時候發(fā)現(xiàn)鞋子居然還是濕的,可晚上是最后一場表演,她鞋子沒法穿,這讓她有些惱火,便找了那人理論,誰知對方一句話就把她給懟回來了,絲毫沒有愧疚,隨子心里不痛快,便多嘴說了兩句,那人便直接摔了臉盆,這才引了這事兒的開端。 隨子斷斷續(xù)續(xù)說下來,這在陸懷征和唐明梁這倆大老爺們聽來尤其荒唐,屁大點事兒,能給折騰成如此難堪的局面也是這些女人的本事。 于好在屋里坐了會兒,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 水聲清脆,注意力卻在門外,半晌后,隨子又爆了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