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我感覺現(xiàn)在太幸福了?!?/br> 于好在他肩上枕了個舒服姿勢:“不敢相信,我總覺得不真實(shí)?!?/br> 陸懷征摸她頭。 于好仰頭看他,男人剛洗過澡,頭發(fā)還滲著水,眉目卻溫柔地跟她對視。 “什么時候初篩?” 陸懷征:“后天。” “初篩如果沒事,能排除多少?” 邵峰跟他說過,初篩如果顯示陰性,可以排除百分之九十七,三個月后如果還是陰性,在原先百分之九十七的基礎(chǔ)上可以再乘以一個百分之九十七,如果半年后復(fù)查顯示為陽性的話,相當(dāng)于兩個小概率事件要同時發(fā)生,這在概率學(xué)上稱為不可能事件。 基本上三個月就能排除。 陸懷征解釋完,于好懵懵懂懂的點(diǎn)點(diǎn)頭。 但為了以防萬一,這半年內(nèi)他還是要小心觀察。 于好卻心頭梗著一根刺,這根刺是她從頭到尾都沒辦法拔除的,她嘗試過很多次,想要徹徹底底把它從自己心頭拔出,可總是被它扎得遍體鱗傷。 她沒有辦法跟陸懷征啟齒。 她至今都找不到開口的勇氣。 她想自己這輩子都沒辦法逃離這根刺了。 她甚至害怕,如果陸懷征知道,會不會不要她? 這一瞬間的幸福,讓她覺得是海市蜃樓,不過是黃粱一夢。 醒了,那便是一堵南墻,是她無論怎么拼盡全力、歇斯底里都沖不破的障礙! 更讓她想不到的是,這天竟然這么快就來臨了! …… 翌日。 于好醒得很早,難得主動說要跑步,陸懷征人還躺在沙發(fā)上,一只長腿搭在地上,雙手架在胸前,懶洋洋地瞥她一眼,挑眉,聲音還帶著點(diǎn)惺忪:“真的?。俊?/br> 于好認(rèn)真地點(diǎn)頭。 他慢慢坐起來,整個人松散地靠在沙發(fā)背上,仰著頭醒神,揉了揉鼻尖,這才站起來說:“行。” 等他們回來,基地全然天翻地覆。 向園跟向家冕吵起來了,向園這姑娘也是從小被這幾個哥哥寵大的,向家冕就這么一個妹子,這么多年都沒舍得跟她急過眼兒。 那天第一次眾目睽睽之下甩了向園一耳光,那一耳光,一下子就把這么多年深厚的兄妹情誼給甩生分了。 向園被打偏了頭,五個手指印赫然地印在那白皙粉嫩的小臉兒上,她何時受過這個,當(dāng)下被打出了眼淚,滿眼委屈,卻始終梗著脖子不肯看向家冕一眼。 林一輝急得面紅耳赤當(dāng)兩人中間,一個勁兒勸倆祖宗:“哎喲這事兒給整的,親兄妹哪有過不去的坎兒?!?/br> 向家冕鉚足了勁,咬著牙,狠著勁兒:“這事兒我跟你沒完!從小到大,什么都慣著你,我他媽給你慣出毛病了,這合同你都敢給我撕!” 向園卻跟瘋了似的,一邊聲嘶力竭地哭,一邊急赤白臉地罵:“我就撕!我就撕!我不許你把基地給賣了!” 向家冕爆喝一聲:“你給我松手!” 林一輝也勸:“園園,這事兒你哥跟我們商量過,別鬧了乖?!?/br> 向園死命拽著手上的合同書,已經(jīng)被撕了一半,兩兄妹誰也不肯讓,牢牢拽著,都是兩頭犟驢,脾氣拗得很。 基地要賣這事兒很早前家冕就跟他商量過,他沒意見。家冕很堅持,這基地一直在虧本,連本都沒撈回來,家冕原本是打算再堅持兩年,但眼下有人肯接手,再適合不過。 陸懷征忽然明白過來,為什么那晚家冕要把所有人叫一起。 談起過去跟理想,難怪那晚,家冕喝多了抱著酒瓶不肯撒手。 起初剛建這飛行基地,他們是有個不著邊際的英雄夢。 比如汶川地震那年,陸懷征和向家冕幾個剛好在四川旅游,所有交通都堵了,只有飛機(jī)在頭頂轟轟作響,他們是見過那夢魘般的場景的,荒煙滾滾,滿天飛塵,一轉(zhuǎn)眼,一個繁華世界,變成黃沙遍地,哀嚎遍野,穿破長空。 他們當(dāng)時本來一路北上的,地震發(fā)生后,毅然決然地加入了當(dāng)?shù)氐闹驹刚咚丫汝?duì)。 幾天幾夜的不眠不休,等他們恍過神來,看著新聞報道里不斷增加的傷亡人數(shù),那種無助感,悲憤感,甚至從廢墟里挖出尸體來時,從衣服里掉出個手機(jī),躺著一條尚未發(fā)送成功的短信:“我很想來,可我來不了了……” 從四川回來,陸懷征入了伍,向家冕幾個便去考了飛行執(zhí)照,組建了這飛行隊(duì),他們沒有垂范千古的志向,這些年固定會給山區(qū)一些留守兒童做飛行表演,尾翼在空中劃過,他們會留下一個w的記號。 這是這些男孩心中的英雄夢。 不曾拿出來與人說道的,雖然也微不足道,但仍在以一己之力嘗試改變這個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好多人給我私信說很喪,希望你們要相信,世界上真的是有像家冕懷征這樣的一群男孩子,不拘于皮相,心藏大愛。 第55章 第六卷 敬你風(fēng)流瀟灑骨(01) 向園早上起床送走徐燕時, 再回來時, 看見向家冕西裝革履手上拎著一透明文件袋, 急匆匆要出去。向家冕很少穿這么正式, 除非有重要場合,向園留了個心眼,便瞧見那文件袋上,若隱若現(xiàn)透著股權(quán)兩字, 她立馬把人攔下來,一盤問,才知道,這基地要賣了。 向園從小是跟著這幫哥哥混大的, 也知道當(dāng)年她哥為了這基地跟老爺子鬧翻了無數(shù)回, 鬧得滿城風(fēng)雨, 整個京城都知道向家大公子無心家業(yè)又?jǐn)〖?,天天可勁兒作,不把老爺子那點(diǎn)家產(chǎn)作沒了怕是不罷休, 開飛行基地?可不就是地上跑的、海里潛的玩膩味了, 這不整到天上去了么?外頭傳那些閑話家冕不當(dāng)一回事, 反正他身上早就透透徹徹地寫滿了紈绔二字, 這富二代的標(biāo)簽他撕不下來,索性也懶得撕??蛇@么些年下來,經(jīng)歷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其中曲折的故事他也不屑像個女人似的跟meimei去說道。 開這基地他跟兄弟幾個湊了不少錢,沒拿家里一分一毫, 但之后還融資過兩輪,一次是他用向家的面子去找了老爺子的一些舊時伙伴,人緊著他這向家大公子的身份,到底是給了幾分薄面。第二輪,是向老爺子親自發(fā)話,誰也不準(zhǔn)幫他,他迫于無奈,拉下臉回去跟老爺子周旋。 因?yàn)檫@基地的事兒,這幾年跟老爺子的關(guān)系勢同水火,都是向園從中調(diào)停,加上家冕這年紀(jì)大了還沒結(jié)婚,向老爺子看見他一回是惱火一回。前些日子,家冕回了趟向宅,老爺子難得沒翻臉,第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坐下來跟他心平氣和地談,意思是希望他回去接手向氏。 向家冕打從生下來就對這個家業(yè)沒有半分想法,他大約是跟陸懷征處慣了,性子也隨了三分像,自由懶散慣了,結(jié)果沒想到老爺子說,要么向園回向氏工作,要么他回向氏。向家冕了解向園,讓她去向氏上班,她可能寧可把頭割下來,讓你帶著她的腦袋去,這其中牽扯的又是另一門家庭秘史。 向家冕當(dāng)下沉默。 老爺子又拋出一殺手锏:“你那破基地去年虧了三百萬,我聽說你兄弟那幾個分賬都還是你從私人賬戶上劃出去?你心中什么想法,你以為我不知道?傻小子!每年去白山給那些孩子做飛行表演得費(fèi)多少錢,你不會算?自己翅膀還不夠硬呢,妄想當(dāng)什么英雄!” 向家冕剛要罵銅臭,被老爺子搶了先:“別說我銅臭,你還欠我一千萬呢,這錢明年連本帶利不還給我,我直接把你基地給抵押出去!” 向家冕回基地想了很久,老爺子是言出必行之人,就像當(dāng)年借錢給他融資,說借就借。與其等著被他抵押,不如自己先找好下家。還有就是,如果他跟向園必須有一個要回向氏的話,那就他吧。 向家冕賣基地,有一半是為了向園。 而向園不讓賣基地,有一半也是為了向家冕。向園知道這幾個哥哥這些年就在倒騰這些事,她開始也跟京城里那些人似的,以為哥哥玩這個真就是一時興起,后來她跟著他們?nèi)ミ^白山,塌方救險,她才體會這些人心中對飛行的熱愛。不到迫不得已,她哥怎么會把基地拿出來賣。 向園死死拽著那份被撕毀了一半的合同書,眼淚吧嗒吧嗒落在那份合同書上,視線漸漸模糊,就聽她小聲哽咽著問:“哥,是不是資金的問題?” 家冕不答,紅著眼睛看向別處。 向園急了,“你說呀,你要是真缺錢,我去跟爺爺要,爺爺會給我的!” 看這meimei哭成這樣,林一輝心里是一抽抽的疼,也跟著勸:“家冕,你要不再考慮看看?” 家冕:“閉嘴!” 林一輝不敢說話了,回頭看看陸懷征。 這會兒,陸懷征才牽著于好過去,于好彎腰從矮幾上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向園,向園接過,攥在手里沒擦,陸懷征讓林一輝把向園帶走,推著家冕進(jìn)了一旁的器具室。 圍觀的人也紛紛散了。 林一輝讓他們該上課上課去。 向園坐在沙發(fā)上眼淚止不住,涕泗橫流,哭狠了索性趴在于好身上哭,鼻涕眼淚一股腦往她身上擦。 于好從沒有跟陌生人這么親密過,就算是趙黛琳,兩人也走在一起也都是并肩,不會這樣勾勾搭搭地抱在一起,她倆都不是愛撒嬌的人,再加上認(rèn)識的時候都已經(jīng)過了小女生那個年紀(jì),也不會像小姑娘似的互相撒嬌。 但向園這姑娘完全沒把她當(dāng)外人,親親密密地?fù)е牟弊涌?,顯然是拿她當(dāng)自己人了,仿佛有一股奇異的電流穿過于好全身,這種被人接納的感覺特別好,心里也越發(fā)喜歡起這小姑娘來。 第一次,僵著身子,小小心地伸出手,在向園的背上安撫似的捋了捋,動作生澀極其不自然,卻也嘗試安慰道:“別哭了……” 小姑娘抱著她,哭得更傷心。 哭得不是別的,是她臉上這腫腫的五指印,著實(shí)疼吶! …… 器具室,黑洞洞的,沒有開燈,里頭是一排排整齊的貨架,貨架上堆著一些雜物,還有一些廢棄的老舊航模。 兩人分別靠著貨架,面對面。 向家冕不耐煩地把西裝扣子解開,聽他把事情說完,陸懷征抱臂靠著,問了句:“向園知道么?” “不知道,你別跟她說,被她知道又他媽得鬧一陣,我現(xiàn)在就指望安安靜靜把這合同簽了,誰他媽也別給我找事兒?!闭f到這,他仰頭,有些泄氣地靠在貨架上:“我算是想明白了,我這一生啊,就是責(zé)任感太強(qiáng),沒辦法,誰讓哥們姓向呢?!?/br> 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陸懷征也瞅著沒什么事兒了,抬手拍拍他的肩,嗤笑了下:“得了吧,這時候還不忘拐著彎兒給自己戴高帽。對方靠譜么?調(diào)查清楚沒?” “靠譜啊!” 話音剛落。 門口有動響,兩人同時回頭,看見于好站在門口,陸懷征柔聲問:“怎么?” 于好看了眼家冕,對陸懷征說:“冰塊在哪里,向園的臉有點(diǎn)腫?!?/br> …… “疼疼疼?。?!哎呀冰死我了!!林一輝,你跟我有仇吧你!”向園坐在沙發(fā)上,鼓著一張臉,呲牙咧嘴嚷嚷著往一旁躲。 林一輝拿著冰袋,毫不憐香惜玉地去拽她腦袋,斥她:“你別動?。 ?/br> 向園大聲嚷嚷:“你手粗!沒個輕重?!笔滞慌砸恢福骸白屔┳觼?!” 陸懷征抱著胳膊靠著墻,嘶了聲,給林一輝使了使眼色,隨后又看著向園笑罵:“誰給你的膽子,使喚起我的人來了!” 卻見,于好已經(jīng)走過去接過林一輝手中的冰袋,“我來吧?!?/br> 林一輝一愣,看了后方的陸懷征一眼,見那少爺沒什么表示,這才跟撿了個大便宜似的,把東西遞給于好,還不忘擠兌向園:“正好,嘰嘰喳喳吵死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一只麻雀怎么了呢?!” 向園小時候有個綽號,因?yàn)樵挾啵鐜讉€都叫她向大麻雀。 向園一聽,急了,作勢撲過去要揍林一輝:“這咋還帶人身攻擊的呢!” 林一輝靈活閃過,挑釁似的:“向大麻雀!” 向園左手捋著頭發(fā),讓于好拿著冰袋在她臉上敷,右手隨手抄起茶幾上的模型控制器狠狠砸過去,啐罵一聲:“林大胖子!” 結(jié)果林一輝反應(yīng)賊快,說時遲那時快,手起刀落,抬起一擋,一時興起還給自己配上了李小龍的標(biāo)準(zhǔn)武打配音:“阿噠——” 那控制器瞬間朝向園那邊直直飛回去。 “哐”一聲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砸在于好的額頭上,她沒防備,正專心致志給向園敷冰呢,結(jié)果額頭鈍痛,把她給砸懵了,痛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