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包袱內(nèi),是一些嬰兒的衣袍。 有錦袍裹里,也有小巧的裘絨外裹。 秦卿摸了摸那包袱,還摸到了一個小木盒。 這些衣袍的面料都不是普通布莊會販?zhǔn)鄣纳系让媪希矡o幾家人會舍得用如此上等的宮廷面料給嬰兒做裹身,即便是在大戶人家里也極為少見。 想必是陸漠寒親自下山,找人連日趕制完成的,所以今日陸漠寒才會回來得如此晚。 秦卿將包袱放在床頭,便不再多言地閉上了雙眼。 心中想著,明日再當(dāng)面向陸漠寒道謝。 但隔日,秦卿起得很晚。 他醒來時,陸漠寒正不動神色的抱著孩子,并在給孩子喂羊奶。 那原本擺放在秦卿床頭的包袱,已經(jīng)被打開,那些精美的裹身,也都已穿裹在孩子的身上。 “我見你還在休息,可孩子又醒了,我便喂他喝了些羊奶,以免孩子哭鬧?!标懩恢皇钟心S袠拥乇е⒆樱恢皇帜弥∧旧孜购⒆雍饶?。 那一身的清漠之氣不減,即便是抱著孩子,臉上表情也不太多。 “有勞了?!鼻厍洳⑽聪蜿懩睾⒆樱炊Y貌的語畢后,靜靜地看著陸漠寒給孩子喂奶。 孩子粉粉嫩嫩的小嘴一抿一抿的。 “吧嗒吧嗒”地吃著羊奶。 兩只手拽成小拳頭,臉上有笑意。 陸漠寒并未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清漠的容顏帥性不減,如此畫面非但不影響其浮華之感,反之多了幾分雍容之態(tài)。 秦卿看了陸漠寒片刻,才在桌前坐定,并拿過旁邊椅子上搭放的外披,輕緩地披上。 “我還未給孩子取名,你可否幫忙替孩子取一個好記的名字?!鼻厍湔Z氣平靜,眸色溫和,言語間還抽空自行斟了一杯茶。 陸漠寒那佩戴著名貴翡翠戒的手指,將鎏金小木勺給放下,并拿過錦帕給孩子擦了擦嘴…… 孩子在笑。 陸漠寒嘴角也掠過幾分難以察覺的笑意。 “既然你是在崖邊撿到他的,就叫他子崖,你看如何?”陸漠寒一邊眸色平靜地看了看秦卿,一邊放下沾上羊奶的錦帕。 隨后,便將盛放著羊奶的碗,給直接端遠(yuǎn)了一些。 秦卿知曉陸漠寒不喜歡羊奶的味道。 可是,陸漠寒又始終沒將孩子還給秦卿的打算。 秦卿也并不著急。 “甚好,此名好記,便如此定下吧?!鼻厍錅\淺地喝了一口清茶,認(rèn)同了陸漠寒給孩子取的名字。 秦卿并未在孩子的名字上多給意見。 因陸漠寒也是孩子的爹爹,他希望這個孩子的名字,是由陸漠寒來取。 如此秦卿便不會再有遺憾。 當(dāng)夜,外面風(fēng)雪狂亂,也昨夜相差無幾。 今日秦卿已向陸漠寒道過謝,感謝陸漠寒昨日冒著風(fēng)雪下山去給孩子添置衣袍,可陸漠寒卻未做任何表示。 現(xiàn)下孩子已在屋內(nèi)睡著了,秦卿與陸漠寒在佛院內(nèi)的觀雪亭中,賞雪吃齋。 外面風(fēng)雪雖大,可亭內(nèi)有火爐供著并不覺得冷。 桌上擺放著火爐翻煮的五味山珍鍋,旁邊還擺放著一壺?zé)婆c熱茶,秦卿飲茶,陸漠寒飲酒。 “我記得你說過,你不喜歡小孩,也不喜歡羊奶,可為何你今日卻抱了子崖一整日?”秦卿穿戴整齊,素美青衣外,裘絨邊領(lǐng)隨風(fēng)輕動。 帶著紛凌之感,動蕩之美。 秦卿的發(fā)絲以一根發(fā)帶松松的系在身后,那輕垂的臉頰旁的幾縷發(fā)絲,被風(fēng)吹得輕輕晃動。 可秦卿卻靜靜地看坐在對面的陸漠寒。 “因為我覺得那孩子,長得有幾分像我,所以我對那孩子也自然多了幾分親切感。”陸漠寒言語間,目光都停留在秦卿的容顏之上。 兩人的視線交匯。 秦卿眼底有細(xì)微的震動,這微妙的變化被陸漠寒清晰的捕捉到。 可陸漠寒依舊眸色平穩(wěn),仿佛什么都沒看到一般地看秦卿…… 對于陸漠寒這番言辭,秦卿并未接下話語,而是沉默地吃著燉鍋內(nèi)的山珍。 一時之間,亭內(nèi)變得異常安靜,只聽見火苗撲騰的聲音,以及亭外寒風(fēng)呼嘯之聲。 兩人間隔著鍋中騰起的屢屢煙霧,可不影響兩人的距離。 現(xiàn)下秦卿還是鬼面的人,所以不可與陸漠寒太親近,現(xiàn)下他們并非主顧關(guān)系,而是同屋的齋友。 固然秦卿也不必為陸漠寒斟茶遞水。 可秦卿并非忘恩負(fù)義之人,當(dāng)初陸漠寒幫助他許多,所以他始終都是以禮相待。 “雖不知你為何在寺廟住著齋戒,可我此次上山是為了靜養(yǎng)?!鼻厍淙鐚嵉母嬖V陸漠寒,這半年來他都在花樓里待著,加上長久無客便想上山調(diào)養(yǎng)。 秦卿無客是因鬼面將其包下,可鬼面現(xiàn)下又不找他。 陸漠寒聽完秦卿此言之后,卻反問了秦卿一句—— “你的意思,是想說你一個人在花樓里空虛又寂寞,想讓我再去包你?” 陸漠寒嗓音平穩(wěn),清冷的眸色不改,語氣卻不帶那天寒地凍之氣,反之夾雜著幾分似有似無地輕笑。 “我無此意?!鼻厍淅潇o地?fù)u頭否認(rèn)。 “我昨日送你東西,只是覺得那孩子可憐,才剛出生便無父無母照顧?!标懩掷锬弥t木筷,筷頭放在碗中卻始終未動。 “……” “你可別想歪了?!标懩陲L(fēng)口,豐神之不減。 言語間,盡是淡簿似水的清然。 “我不會想歪的?!鼻厍湔\懇的點頭。 他早便不想那些了,又豈會想歪。 陸漠寒輕描淡寫地看了秦卿片刻,眼底多了一份若有所思的深意。 “現(xiàn)下西洲城的人都知曉,鬼面將軍與云飛鶴在一起,更知曉我的客人被搶,都覺得我心有不甘,更知曉我親自去求過將軍回心轉(zhuǎn)意?!鼻厍湔Z氣如常的道出了此事,并詢問陸漠寒是否已有聽聞。 “略有耳聞?!标懩捻脸痢?/br> “所以,你不再找我,也是正常的,我也不會怨你?!鼻厍淦胶偷难凵?,與穩(wěn)定的言語,都如常冷靜。 他覺得,陸漠寒不來找他,反而最好。 這樣便不會被卷入他與鬼面之間。 陸漠寒沒說話,只是看秦卿。 “你也不必多心,過去的事過了便過了,我在花樓做小倌已久,早便習(xí)慣了?!鼻厍漭p聲的低語,并緩緩地垂下眼,掩去了眼底的神情。 陸漠寒依舊是一臉的平淡之色,唯有那隨風(fēng)而動的細(xì)軟裘袍,充斥著紛亂之美。 “昨日我對方丈說的那位‘故人’的確是你,但我并未親自去花樓找過你,我是派人去的?!标懩脸恋乜辞厍?,并仔細(xì)地打量著秦卿臉上的面具。 此面具的出處,陸漠寒早已了然于心,可卻沒追問其中來由。 數(shù)日前的那一晚,陸漠寒下山是有要事在身,并非是去花樓找秦卿。 陸漠寒并沒有親自去等過秦卿,更沒有親自去過邊關(guān)找秦卿,反而都是派人去的。 所以昨日,陸漠寒才會搖頭否認(rèn)自己去花樓找過秦卿。 當(dāng)初邊關(guān)那邊有秦卿的消息,陸漠寒派人連夜趕去,抵達(dá)邊關(guān)后發(fā)現(xiàn)中計。 所幸是陸漠寒當(dāng)時沒親自去,否則東洲那邊的生意必定會被鬼面給攪合。 陸漠寒要一邊找秦卿,一邊防鬼面。 直到前陣子,陸漠寒聽聞秦卿登門找將軍,才知曉秦卿一直都在花樓。 陸漠寒不找秦卿,并不是不想見秦卿,只是暫時不能見秦卿。 昨日陸漠寒對方丈說的那些話,什么不想勉強秦卿之類的,其實都不存在,事實上即便是知曉秦卿在花樓,也不能跟鬼面硬碰硬。 更不能讓鬼面抓住把柄。 因為鬼面正在等一個要將東洲商權(quán)一舉拿下的機會。 所以,陸漠寒現(xiàn)下也不能行差踏錯半步。 鬼面與陸漠寒之間,因上將莫言之的事結(jié)怨,加上陸府無歸順之意,引發(fā)這把火燒得更加的旺盛。 “我希望你記住,我沒找你并非不想見你,也許是有人從中作梗讓我見不到你?!?/br> 陸漠寒的這句話,使得秦卿手中的筷子都掉在地上。 “我現(xiàn)下住在寺廟內(nèi),鬼面還不知曉此事,否則他是必定不會準(zhǔn)許你上山來的。”陸漠寒平穩(wěn)的起身,緩步走近了秦卿。 秦卿也不吃了,隨即站起身,面對陸漠寒:“你的意思是……” “這半年來我見不到你,是因為鬼面做了許多手腳,就連蘇姑姑也說你不在花樓,甚至好幾次我也以為你真被鬼面贖走。”陸漠寒站在秦卿身邊,長風(fēng)鼓動著裘袍,那清清冷冷的深眸不再平淡。 滿含著平靜與認(rèn)真……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鼻厍漭p聲的回應(yīng)。 陸漠寒處之淡然地看秦卿。 若非在山上偶遇秦卿,陸漠寒還不知要何時才能見到秦卿。 話說回來,這次陸漠寒還要多謝莫言之,若不是莫言之送給秦卿的那些藥,陸漠寒也不會發(fā)現(xiàn)同屋人是秦卿。 第17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