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早在阿洪過來照顧他的第二日，便不再戴帽。

    因為阿洪嘴緊。

    又是特意被安排過來的，所以也不必忌諱太多。

    聽聞慕鴻歌慘狀后，秦卿便憂心忡忡。

    但是，未免阿洪將此事告知莫言之，他便只是輕緩地垂下眼簾，掩去了眸中焦灼之色。

    “老爺是擔(dān)心陸公子來我別院，才讓你照看我的?！鼻厍漭p聲的定論，即便如此他也無任何怨言。

    阿洪沒多言，待秦卿將臉擦好后，便將洗臉?biāo)o端走。

    半盞茶后。

    秦卿坐在床榻邊歇息。

    阿洪走近其身邊，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后，便亦如前幾日那般替秦卿捏腿。

    “老爺交代過，每晚都要替你揉，你平日里鮮少外出走動，若是不活動，往后上了歲數(shù)會四肢僵硬。”阿洪平和的告知其緣由，手指關(guān)節(jié)有力地捏著其腿。

    秦卿腿上的肌膚柔軟、細(xì)嫩，即便是隔著錦褲，依舊不影響其美妙手感。

    若是換了其他人，秦卿必定不會同意如此侍奉。

    畢竟阿洪給他揉腿的時候從不亂看，手掌也不會飄忽不定，很認(rèn)真的伺候他。

    起初秦卿是略有不習(xí)慣，可是幾日下來，他便默許了阿洪如此行為。

    因為是莫言之讓阿洪這么做的。

    他拒絕阿洪，便是等于回絕莫言之。

    “我現(xiàn)下已算是上了歲數(shù)，再過不了幾年便會生出白發(fā)?！鼻厍渚従彽亻]上了雙眸，輕靠在柔軟的軟榻上養(yǎng)神。

    阿洪停留在秦卿腿上的手指，緩慢地轉(zhuǎn)移到腰上……

    秦卿察覺到異樣，便睜開了雙眸。

    目視阿洪。

    “腰也揉揉好了，若是老了腰不靈活了，那往后怎么過‘幸福’日子。”阿洪似是談笑般的言語，卻隱含著幾分認(rèn)真。

    秦卿看了阿洪片刻，便從枕邊拿了一本書給阿洪。

    “我知曉你有文采、有學(xué)識，這些書都是以前你家少爺派人送來的，這本書全都是字，我?guī)缀蹩床欢?，你可否念給我聽聽。”

    阿洪接過了書，翻閱了半晌也沒出聲。

    第206章

    最后……

    阿洪不確定的反問道：“真的要念？”

    秦卿絲毫未察覺到阿洪眼中有異，只是似有似無地應(yīng)了一聲：“嗯?！?/br>
    阿洪平定的坐在床邊，一只手停留在秦卿的腰間，一只手翻閱著放置在床邊的典籍。

    “南下七里，有寡婦要氏，其性yin樂，色美誘人；城東以北，有蘇式神算以騙褂維生，每逢月黑風(fēng)高夜，兩人城外密林媾合……”阿洪念到此處，便看向了秦卿，“還繼續(xù)念下去？”

    秦卿還沒來得及回答。

    便聽見——

    “某日，林中有猛犬穿行，神棍見之，yin惡起，命其寡婦與之行樂，李氏yin恥與獸交之……”

    “不必再念了，其中意思我略懂一二?！鼻厍渲浦沽税⒑槔^續(xù)。

    “那可還要我繼續(xù)給你揉摁腰部，或者給你揉揉肩、捏捏手臂。”阿洪將書平整的放在床頭，征求其意見。

    “不必了，我想休息了。”秦卿稍稍地動手拉上被子，輕緩地調(diào)整了姿勢，便緩緩合眼休息了。

    阿洪那停留在秦卿腰間的手平穩(wěn)的移開，替秦卿拉了拉被子，將其肩頭蓋好。

    待阿洪敲開內(nèi)廂后，秦卿才悄然地睜開雙眸，眸色平和的目視其離去的方向。

    這個阿洪，很規(guī)矩，待他很不錯。

    數(shù)日后，秦卿在阿洪的細(xì)心照顧下，傷勢也好轉(zhuǎn)了。

    當(dāng)然，莫言之給他的那些藥，效果亦是非常不錯。

    最近，府里陸續(xù)來了許多登門為莫夫人慶賀生辰的達(dá)官貴人，固然府內(nèi)入住了各洲遠(yuǎn)道而來的賓客。

    所以，近來秦卿也不便再出院子走動。

    今日夜里，秦卿坐在院中賞花臺旁的清雅庭閣閱覽書畫，但他根本無盡消遣，什么都看不進(jìn)去。

    算算日子，莫夫人已有很長時間沒來過了。

    這段日子都是那兩位啞巴丫鬟給他端送補(bǔ)品過來，并且他也不曾聽聞過陸漠寒與子崖的任何消息。

    想來，莫府上下最近都應(yīng)是很忙。

    秦卿平緩地將書放置在錦布鋪整的石桌上，從懷里拿出莫言之扔給他的藥膏，他靜默無聲地盯著手里的藥膏良久。

    他眼底浮現(xiàn)的落寞之色，似深秋落葉般蕭寂。

    他從來都是相信莫言之的，即使是莫言之因生氣而做出懲罰他的事，他也不曾有過任何的埋怨。

    因為是他有錯在先。

    他從不懷疑，莫言之當(dāng)初贖他時的那份真心。

    為了不讓自己后悔，隔日夜里秦卿便對前來照顧他的阿洪說了——

    “勞煩你去將老爺請來，我有要事想與他商談?！?/br>
    秦卿第一次主動開口，派遣阿洪去請老爺過來。

    但是，這次他等到的結(jié)果，卻并不理想。

    阿洪風(fēng)塵仆仆的回來時，告知秦卿的答案卻是：“老爺說最近府里事情多，讓我伺候你便是，他暫且無暇分身。”

    如此的答案，秦卿并不失望。

    他早有預(yù)見，知曉莫言之恐怕不會來，但是他并未放棄。

    “往后每日你都去一趟。”秦卿眸色安靜地看向阿洪。

    可是每日他得到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都是老爺在忙，或者是有事無暇顧忌他的邀請。

    無論是晴天，還是暴雪天氣，阿洪都人準(zhǔn)時的向秦卿匯報情況。

    直到十多日后，依舊無回應(yīng)，秦卿便不再讓阿洪去了。

    “明日我親自去拜會老爺，你替我打聽一下，明日老爺會去何處?！鼻厍渑逅貑我?，站在夜霧輕薄的梅花樹下，輕聲的交代阿洪去打探消息。

    阿洪身著家丁棉袍處，穿著無袖的獸裘長褂，帽子也換成了毛茸茸的獸皮帽。

    “此事我已打聽過了，老爺明日會在書房處理要務(wù)?！?/br>
    阿洪微低著頭，沒看秦卿。

    “你也辛苦了，這是給你的打賞。”秦卿從袖中拿出一個裝潢銀兩的精致錦袋，平穩(wěn)地交遞至阿洪手中。

    隨后，還替阿洪撫去了肩頭的融雪。

    見阿洪臉頰上沾染著雪珠，他本想伸手替其擦去，可意識到此舉不穩(wěn)妥，最終他僅是遞給了阿洪一張手帕。

    “將臉擦擦吧，若是你凍傷了，便沒這么好的家丁來照顧我了?！鼻厍淦骄彽卣f罷，便回身入了屋。

    阿洪待秦卿入屋后，才眸色平穩(wěn)地抬起頭。

    只是，那唇邊溢出了淺淺的白霧，似無聲的長嘆。

    翌日深夜，漫天的風(fēng)雪不止，回廊上燭火通明。

    秦卿平定的隨著阿洪往莫言之書房而行。

    阿洪手里拿著秦卿賞賜的地圖，看看地圖，再看看方位。

    “再過兩個院子便可抵達(dá)老爺?shù)臅?，今日夜里風(fēng)大，還是將外袍拉攏系好更加御寒。”阿洪匆匆將地圖收好后，便略顯擔(dān)憂地替秦卿微敞的裘袍外衫拉好。

    秦卿不語地目視著眼前人，雖然阿洪面容普通平平，但是笑起來總是很溫和。

    而且，還特別的體貼、盡責(zé)、懂規(guī)矩。

    雖然阿洪是家丁，年紀(jì)也比秦卿小，但照顧秦卿的時候卻是極為細(xì)致。

    甚至有時候還會叮囑秦卿別忘記添加衣物，別忘記將補(bǔ)品喝完，夜里起夜時別忘記將衣衫披上。

    待阿洪將他的衣帶系好后，秦卿才平靜的言道：“我很暖和，你帶路吧，我想快些見到老爺。”

    阿洪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便領(lǐng)著秦卿前行。

    秦卿知曉今夜沒那么容易見到想見之人，所以他也做好了等候的準(zhǔn)備。

    莫老爺書房所在的別院極為幽靜，入院時的腳步聲亦是非常清晰。

    庭院寬廣氣派，地上有厚厚的積雪，樹梢上、屋檐上都被大雪覆蓋，書房內(nèi)有微微燭火的亮光。

    “老爺，不知你可否出來見見我，我有要事想與老爺商談。”秦卿踩著銀紋靴，穩(wěn)穩(wěn)地站在院中的雪地里，朝著書房緊閉的大門穩(wěn)聲而言。

    繁花雕漆的朱紅色大門，依舊是緊緊地閉合著，里面無絲毫的動靜。

    秦卿也不多做打擾，也便安靜地在旁等候。

    天氣苦寒，夜霧朦朧。

    秦卿嘴里呼出的氣息，幻化成淺淺白霧，輕然的流散在風(fēng)中。

    他很有耐心，等了兩個時辰，連步子都沒移動過。

    阿洪則是同樣耐心地站在秦卿身旁不遠(yuǎn)處，默默地陪著秦卿等候。

    丑時剛到夜空便飄起了鵝毛大雪，那呼嘯的風(fēng)聲凌厲的刮過耳畔，吹得再外等候的兩人衣袍翻滾。

    “還是別等了，我覺得老爺不會見你的，今夜先回吧。”阿洪替秦卿將風(fēng)擋住，勸說秦卿回屋。

    寒風(fēng)被抵擋住，秦卿沒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