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鳴人給你送來的補(bǔ)湯，你為何不飲完？”楚千秋目光清淺地將視線落回至秦卿身上，不慌不忙地詢問其狀況。

    期間，更是伸出手，面不改色地替秦卿順理披在身后的發(fā)絲。

    秦卿始終側(cè)躺著沒動。

    燭光將兩人松系發(fā)絲的同色銀鏈給照得亮澤迷人，亮光波動，淺華泛濫；兩人眼中各自暗藏著深邃之色。

    “今日我聽宮內(nèi)的小公公談起，說是你每日夜里都過來。今夜你怎不等我睡得再熟寫了再出現(xiàn)？”秦卿輕枕著長椅上的軟枕，靜態(tài)素然，語氣幽緩。

    此聲微淺輕輕，輕妙漫漫。

    不似質(zhì)問，也無諷刺。

    其眼底浮現(xiàn)的光影，幽幽靜靜。

    楚千秋那替秦卿順理發(fā)絲的手指，略微地頓住，似是沒想到秦卿是醒著的。

    其淺金色的華袍，將其眼底的色澤襯顯得越發(fā)剔透，那眸色平然的眼中，無分毫的情緒波動。

    但很快，便恢復(fù)了動作，將秦卿耳旁的發(fā)絲輕順至耳后……

    楚千秋默然地注視著秦卿那線條優(yōu)美的肩頸處，眼底纏繞的困乏之色，也隨眸色的變幻而悄然變化。

    “我平日命公公去請你，你皆以有要事纏身為由拒之。既然如此，你無意與我照面，那你夜里為何還要來此地？”秦卿語氣如初地輕穩(wěn)而言，但卻絲毫無轉(zhuǎn)身之意。

    昏黃的燭火中……

    第310章

    這皇宮上下都知曉，自從“逢情大人”死后，這百花宮便被封棄。

    但眼下，這宮閣外巡邏的士兵、與宮內(nèi)靜候待命的宮人、以及宮閣內(nèi)如常雅致的景觀，都足以證明此地尊華依舊，無冷清蕭瑟之感。

    百花宮內(nèi)幽香四溢，有輕霧繚繞在花叢間。迂回的長廊上，燭火通明，宮苑深深，無邊幽靜。

    秦卿剛步入百花宮的前苑，便有兩位宮女迎面上前恭迎，請安。

    “奴婢給霜妃請安，霜妃萬福?！?/br>
    兩人都微低著頭，畢恭畢敬地行禮。

    這百花宮的宮女如今都是生面孔，可見著秦卿也喚其為“霜妃”。

    聞言，秦卿收合油紙傘的動作略微頓住，但很快，便又如常地將油脂傘收好，遞給了兩位宮女。

    “先前我進(jìn)來時未叫人通傳，你們怎知曉我便是霜妃？”

    秦卿一邊輕攏好裘絨護(hù)手，一邊眸色深沉地目視著眼前兩位水靈的小宮女。

    “回霜妃，大公公曾交代過，若是有位覆面華衣的美男子來此地，那人便是霜妃?！逼渲幸晃粚m女微微欠身的回應(yīng)；而另一位宮女則將油紙傘拿好退至一旁。

    秦卿站在石砌繁美的花間長廊上，眼中深藏的氤氳纏繞在眼底。

    花間，那迷迭的香氣在風(fēng)中盤纏不散。

    夜雪攜風(fēng)揮灑，輕雪沾染上其發(fā)尾，撩動著其身裹的輕絨。

    秦卿道明來意后，宮女們便領(lǐng)他去了皇子所在之處，這一路上他皆沉默不語。

    想來如今，這宮內(nèi)上下所有人皆與凝霜宮的宮人一樣，對其“霜妃”之身份不敢多做異議，否則也不會出現(xiàn)這等荒唐局面。

    秦卿被領(lǐng)至一處清幽的別苑前。

    兩位宮女恭請秦卿入內(nèi)后，便低著頭，站在別苑外靜候。

    秦卿并未即刻就進(jìn)別苑，而是目視著別苑外的石文紅漆字，上面寫著——清凈殿。

    這苑中的殿閣，是他之前所住的正殿寢宮。

    秦卿無聲地靜站著，唇邊呼出的氣息似白霧般隨風(fēng)輕散，那精致的鼻尖無瑕的精美，其眼眉迷人的眼底……沉寂之中如常平定。

    這楚千秋必然是故意的……

    宮女見其遲遲不入內(nèi)，便再度敬聲地恭請：“請霜妃入內(nèi)……”

    “這平日里，都是何人在此地照顧小皇子？”秦卿緩聲輕問間，微垂著眼，輕整著手中暖手裘套。

    那動作細(xì)微，指尖捻去裘套上沾染的清雪。

    微涼的雪在指尖熔化，冰冷了柔嫩的指尖。

    而此刻，他頭上戴著皮毛豐軟的連衣帽，一身清華且不失雍容地站在兩人面前，靜待著答案。

    “回霜妃，負(fù)責(zé)照顧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是宮中負(fù)責(zé)掌管御藥房及御醫(yī)院的女官——雨無相大人。”宮女欠身回答，發(fā)髻輕挽，綾裳輕妙。

    “是一品女官？”秦卿眸色溫和，語氣輕然，眼中倒影出漫天雪舞。

    這女官在宮中數(shù)量極為稀少。

    當(dāng)初百臣宴時，秦卿幾乎沒見到有女臣在場。

    但是，他也曾聽聞過，這宮內(nèi)確實(shí)是有女官當(dāng)職的，因?yàn)槟进櫢璧哪镉H就曾是這個官職。

    只是“雨無相”應(yīng)是剛上任不久，所以當(dāng)初百臣夜宴時，才不曾見到其出席。

    “是的，那雨無相大人是半月前才剛上任的，精通藥理，醫(yī)術(shù)高明，又善于養(yǎng)膳之道，負(fù)責(zé)照顧小皇子是再適合不過了?！绷硪晃粚m女在旁恭敬地補(bǔ)充了詳情，手中仍然替秦卿拿著那柄收合的油紙傘。

    這兩位宮女年歲都不大，瞧著也是十八九的模樣，皆是情竇初開的年紀(jì)，見著秦卿這如此賞心悅目之人，臉頰都微微有些泛紅。

    這“霜妃”的容顏，比她們平時在宮內(nèi)所見的某些一品大臣的模樣，還要俊美上許多。

    夜雪悠悠墜落，秦卿問清楚情況之后，便不再逗留，緩步入了清凈殿的前苑。

    苑中典雅的擺設(shè)，與假山奇石的布置，以及芬芳四溢的花草香氣，皆是他所熟悉的。

    他步上前殿的臺階，便見到殿內(nèi)有人。

    偌大的清凈殿內(nèi)，燭火微耀，火爐輕燃。

    華庭美毯，雅致裝點(diǎn)，整座大殿別致且富麗。

    殿內(nèi)，站著兩位衣著貴氣之人……

    一位身著灰錦華袍、雪裘外裹，其額飾精美別致，面容英俊氣度不凡。

    秦卿幾乎是即刻就認(rèn)出此人，是楚千秋那心腹清流將軍。

    而另一位，則是綾羅錦裳及地，那烈火般鮮艷的狐裘短巧外裹，將其膚色襯顯得極為白皙妖冶……

    無疑這便是宮女們口中的雨無相。

    而此刻，清流將軍正在與那雨無相談?wù)撌虑椤?/br>
    兩人的身旁不遠(yuǎn)處，還擺放著兩張金色的龍紋小搖床，華毯絨被蓋在兩個熟睡的小奶娃身上。

    “這說來也奇怪，陛下說那男人這些日子上許會來探望皇子，可這都多少日子還不見蹤影。”雨無相冷艷無雙，妝容精美，頸間戴著厚厚的紅裘護(hù)嗓。

    談話間，還用那涂著艷紅蔻丹的手指，輕扶了頸間的護(hù)裘。

    聞言，秦卿眼底浮現(xiàn)出絲絲波動淺影。

    他悄然地停止住腳步，不動聲色地目視著那女子……

    第311章

    所以，秦卿并未出聲回應(yīng)。

    僅是微低著頭，替兩孩子輕松蓋好錦被，那情緒平定的眼底，風(fēng)平浪靜的凈麗。

    他雖不知為何清流將軍會突然提起趙妃之事，可卻并不想在此事上再多做無意義的談?wù)摗?/br>
    燭火的光景籠罩在殿內(nèi)，使得兩人華袍上的點(diǎn)綴溢出淺繞光流。

    見狀，清流將軍也未再言語，而只是靜待在旁，無聲地注視著正在看孩子的秦卿。

    “你與他說那么多有何用，他又不搭理你?！弊谝慌缘挠隉o相語氣隱透不善，那放下茶杯蓋的舉動，甚是不悅。

    茶杯磕碰的響聲，足以將杯蓋磕碎。

    隨后，更是將茶杯扔棄般的“放”回桌上，垂下眼掩去眼中變化的情緒，隨意地整了整衣裳下擺；那冷艷的容顏之上，也浮現(xiàn)出不滿之色。

    清流將軍穩(wěn)住小龍床的手，松開了，且側(cè)過頭，淡然地看向一旁的雨無相——

    “你不知我們在談何事，便不要插嘴。你手腳輕些，別吵醒皇子休息。”

    這不痛不癢的提醒聲，隱隱充斥著警告之意。

    “是，將軍?！庇隉o相蒼老的遵命聲幽悠響起，無多余情緒波動。

    隨之，則不再插嘴，安靜地坐在一旁邊，輕整那紅裘護(hù)嗓。

    清流將軍也收回視線，重新看向秦卿。

    秦卿輕抿著唇，不言不語。

    柔和的燭光，將其發(fā)絲襯得如錦緞般亮澤，鼻梁處倒映出睫毛的側(cè)影，清麗而迷人。

    他已直起身，站在小龍床前，溫柔地垂眼看孩子。

    那輕放搖床邊沿的手，輕捏著那金色龍紋圍欄，無暇的手指白皙修長，只是那指尖略微有些泛白。

    “你不必在意她所言，她地意冒犯你?！鼻辶鲗④娫谂蕴嬗隉o相向秦卿賠禮，那英俊的面容之上神情淡然靜定，可眼中卻多了幾分情緒流動。

    秦卿僅是默默地看了清流將軍一眼……

    但卻仿佛未聽見其所言般，轉(zhuǎn)而溫和地輕搖小龍床，并伸出手指牽玩云極與子期的小手。

    兩嬰兒依舊熟睡著，那rourou的小指頭，皆輕捏著秦卿白皙的手指。

    清流將軍對于他如此態(tài)度似乎并不在意，沉默不語地看了他許多，便移步動身離開了他身邊。

    秦卿睫毛輕動了一下，光影隨其眨眼之舉，而牽動。

    那用以阻隔側(cè)殿與正殿的輕紗簾，被清流將軍給拉放了下來。

    輕紗幔帳垂下，將雨無相以及兩人之間的動靜給全然隔開。

    現(xiàn)下，透過紗簾雖是能看見彼此的身影，但卻無法聽見任何的聲響。此舉顯然是未免雨無相再出聲打擾秦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