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灑灑沒辦法, 只能趿拉著毛絨拖鞋出去，外頭風很大, 她不由得裹了裹長款睡袍。

    等到看清面前的景象后，她卻遲疑著不敢走近了。

    比人還高的超大袋爆米花, 裝在透明的包裝里，扎了一個粉色的蝴蝶結, 異常壯觀地立在她家門口。

    送貨的小哥看到她，松了口氣：“是付小姐嗎？麻煩簽收一下?！?/br>
    ……惡作劇嗎？

    付灑灑震驚，怎么會有人送這玩意給她, 如果是生日禮物的話也太扯了吧。她簽了名字, 遲疑道：“請問是誰委托您送貨的？”

    小哥跨上小毛驢, 義正言辭：“抱歉，我們不能透露客人隱私的?！?/br>
    付灑灑：“……”懦夫無疑，有本事送沒本事昭告天下。

    她在爆米花大山邊上慢慢繞了一圈，然后蹲下來掏出手機, 咧開嘴來了張自拍。

    昏黃的路燈, 別致的禮物, 還有笑容燦爛的少女。

    構圖還挺好。

    她打開微信, 找到那個魂牽夢繞的頭像, 把圖片發(fā)了過去，接著慢吞吞地打字：【睡了嗎？】

    lz：【？】

    啊，竟然還沒睡。

    灑脫大王：【我收到了一個奇怪的禮物，懷疑是暗戀我的對象送的?！?/br>
    對方?jīng)]回。

    她站起來，把爆米花拖著往家里走，一邊又給他發(fā)了條語音：“你不回是代表吃醋嗎？”

    lz：【……】

    灑脫大王：【你總是對我這樣冷淡，很可能會失去我?！?/br>
    又沒回。

    付灑灑有點煩躁，干脆坐到玄關下的階梯上，撥通了號碼，響了兩聲接起后，她舔舔嘴唇：“你十點多問我幸運卡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他好像在外面，呼吸微喘，嗓音有些模糊：“隨便問問。”

    付灑灑也沒在意，抓了下拖鞋上的狗頭，低聲道：“今天放榜了?！?/br>
    “恩?！?/br>
    “那……你看到我的分數(shù)了嗎？”

    “看了。”

    就這樣？

    她的情緒立馬失落起來，覺得自己在沒話找話，特冷場。身邊的爆米花袋子被風吹得窸窸窣窣的，她沒來由一陣煩躁，很快道：“不打擾你了?！?/br>
    另一邊，少年快步走在街上，聽到這句話后突然停住，他垂著眼，還在怎么思考要怎么回答時，耳邊倏然傳來了電話掛斷的忙音。

    看來這家伙今天果然是受刺激了。

    他揣著口袋，里頭是那張72份爆米花換來的幸運卡，他取出來看了看，手指捏著卡片一角摩挲了好一會兒，最后認命地嘆了口氣，給她發(fā)消息：【我撿到了你的東西?！?/br>
    灑脫大王：【你撿到了我丟在你那里的心，卻還不肯還給我?！?/br>
    ……又發(fā)神經(jīng)。

    他來回踱了兩步，第一次感覺到什么叫做天人交戰(zhàn)，而后特無奈地學她發(fā)了張照片過去。

    付灑灑點開那張卡片時，驚喜到無以復加，倒不是說這張卡有多珍貴，只是它代表著她心里的lucky男神——聞少爺，所以丟了的時候她的心情才會特別沮喪。

    她眉眼都掛著笑，噼里啪啦打字：【在哪里撿到的？】

    這一次過了很久，對方才回：【在昌燁街。】

    是離她家不遠的路口，難道他在附近？

    付灑灑抬手看了下時間，23:53分，再七分鐘就到她的十八歲生日了。冥冥之中有個聲音一直在腦子里蠱惑她，她不受控制地再次撥通了他的號碼，小聲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你現(xiàn)在能把卡送過來嗎？”

    她憋著氣，心跳聲一點點加大，又期待又害怕。

    少年的呼吸聲有規(guī)律地自那頭傳來，像是帶著魔力，微熱的感覺一點一點滲進她的四肢百骸。

    幾乎要等到天荒地老，兩人在電話里誰都沒吭聲。

    付灑灑快要放棄的時候，他終于開了口：“在那里等我?！?/br>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捂住了嘴，吃吃笑著從臺階上蹦了下去，半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回屋取了樣東西。

    她站在家門口的巷子等他，遠遠看他朝她走過來。

    月光溫柔縈繞少年周身，他長得那樣好看，完全是春閨少女們的夢中情人模樣。

    她心心念念的少年，真的來找她了。

    付灑灑不由自主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的見面，他抬傘后的驚鴻一瞥，就一眼，她就淪陷了。

    此刻，當他隨手把鴨舌帽摘下的時候，她還是一樣臉紅了，說話都結結巴巴：“辛、辛苦了啊?！?/br>
    “出息?！彼托α讼拢苯訌目诖锩丝ㄆo她。

    付灑灑剛要接過，手機鬧鐘就響起來，糟糕，23:59分了！她連忙把首飾盒子打開，取出付燁送給她的那頂玫瑰后冠，雙手捧著遞過去：“快快?！?/br>
    “怎么？”他輕皺了下眉。

    “幫我戴上，很重要！”她焦急地催促：“這是我們付家的一個傳統(tǒng)！成人禮那天一定要完成的儀式?！?/br>
    ……什么鬼。

    他挑了下眉，還是接過來，略帶敷衍地往她腦門上一壓。

    付灑灑直接喊停，要求重來：“注意尊重一下我們家的傳統(tǒng)，莊嚴！神圣！”

    聞泱：“……”他被纏得沒辦法，撥了下她耳邊的長發(fā)，然后幫她戴上后冠。少女遂不及防地抬頭，他的指尖不小心就擦過了她的臉頰，觸感細膩溫熱，足以叫人流連。

    “你想知道這個傳統(tǒng)的具體意思嗎？”她說。

    他別開臉，很快道：“不。”

    “哦，既然你苦苦哀求，我就大發(fā)慈悲地告訴你吧?！备稙⒙柭柤?，非常不要臉地湊過去：“就是……所有成功在付家女兒們十八歲生日那晚幫對方佩戴首飾的男子，都能和她們終成眷屬呢?！?/br>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縱然從小被蝴蝶們纏慣了的聞少爺，也繃不住面皮了，他把卡塞到少女手心，“走了。”

    付灑灑攔在他面前：“我成年了，可以戀愛了?！?/br>
    聞泱：“……”

    “就是不知道你成沒成年?！彼龘蠐项^皮，偷偷抬眼瞅了一下他，而后尷尬道：“你生日什么時候，你應該比我大吧？”

    這話問得底氣相當不足，口口聲聲說愛人家，結果連人家的生日都不知道。

    聞少爺果然冷了臉，又重復了一遍：“走了。”

    付灑灑還在糾纏：“你告訴我，我刻在心上。”她舉起三指，認真道：“我發(fā)誓?！?/br>
    她的眼睛清亮，如被山泉沖刷過的曜石，叫人看一眼都會忍不住沉淪。

    聞泱倉皇地退一步，一定是鬼迷心竅，才會覺得她好看。

    “求你了，臨洲哥哥?！?/br>
    那種挫敗和無力感又涌上來了，他扯扯唇：“圣誕節(jié)?！?/br>
    “我靠，為什么你比我??！”付灑灑跳起來，很不爽：“以后叫你臨洲弟弟了?！?/br>
    “你敢？”他瞇了下眼睛。

    付灑灑輕咳了聲，期待地看著他：“圣誕節(jié)我們一起過吧？我請你吃飯，謝謝你今晚撿到了我的卡。”她把卡翻來翻去，有些忐忑地等他的回答。

    聞少爺當然拒絕了：“不用?！彼呀?jīng)很久沒過生日，根本就不在意這些。

    付灑灑充耳不聞，還在折騰手里的卡片，似乎有哪里不對，這張卡特別新，而且角落處的有效期雖然小，還是能辨別出來的——12月15日至12月30日。

    剎那間，那一人高的爆米花，那莫名其妙不肯透露客人信息的送貨小哥，還有半夜三更在外面晃悠的少年，全部串在了一起。

    “原來是你?！彼⒅?，心底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再也遏制不住地瘋長，狂喜一瞬間就占據(jù)了所有思緒。

    他的臉色也很古怪，大概也是察覺到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頭一次生出了逃避的念頭，也沒和她打招呼，轉身就走了。

    付灑灑木偶人一樣機械地掏出手機，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幾個基友發(fā)來的生日祝福消息，她點開三個人的群，顫抖著打字：【我快要休克了，他好像也有一點點喜歡我?！?/br>
    第24章

    他做了一個難以啟齒的夢。

    夢里, 他回了學校, 有個面容模糊的少女靠在樹上，喊著他的名字。他不受控制地走近，對方的襯衫松松垮垮，瑩白肌膚晃得他口干舌燥。

    她抓著他的手, 緩緩撩開了下擺，他明明想拒絕, 卻在她撲入懷里的時候失去了所有力氣。摟著對方順著力道往后倒的時候，身下的草坪突然變成了大片爆米花……

    少女捧了一把這帶著奶油味的小零嘴, 咯咯笑起來：“臨洲哥哥，你現(xiàn)在還不敢承認嗎？”

    說話這句話, 她的臉突然清晰起來，烏發(fā)紅唇，嬌媚又天真的五官, 是如此的熟悉。

    他要承認什么？

    他完全沒有辦法思考, 他的手就像是有了自我的意識, 如此迫切地想要貼近她，指尖下的皮膚觸感如棉花糖一樣，模模糊糊還能聽到她慌亂又無措的呼吸……

    荒謬又旖旎的夢境，在清晨第一縷陽光透入臥房的時候, 消散不見。

    聞泱閉著眼, 腦子里還是一幕幕不可描述的畫面。門外傭人們刻意壓低的腳步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他倏然坐起, 腿間的粘膩叫他臉色更難看了。

    一定是瘋了吧, 才會做這么荒誕可怕的夢。

    聞少爺拿過紙巾擦了擦, 然后光著腳去了浴室。十二月的天氣，不到5c的溫度，他面無表情地沖了一個冷水澡。

    出房門想把床單毀尸滅跡的時候，才剛到六點。

    聞郁上周去洛杉磯還沒回來，聞太太愛睡美容覺不到日上三竿絕不醒來。這個時間點，聞家的老太爺應該還在打太極，照道理客廳應該沒人……

    但，事與愿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