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吳清眼神一掃果然就有隨從將張元給拉下去了,張元連吱一聲都不敢吱。 吳清看著眼前嬌艷的謝婉容,心里滿是愛慕:“不如上樓歇一會兒吧,我給你點你喜歡的茶點。” 謝婉容很是不好意思,她自幼就和吳清定了娃娃親,兩家人都是知曉的,也很是滿意,到底她是姑娘,生性端莊,也不敢總與吳清見面,上次見面都是幾個月以前了,她求助般的看向謝婉寧。 謝婉寧笑了下:“大jiejie,你同世子去喝杯茶吧,我就在下面等著你,保管不同別人說?!?/br> 謝婉容的臉越發(fā)紅了,吳清很是滿意,還沖謝婉寧點了點頭。 謝婉容也有些思念,也就隨了吳清往一側(cè)的茶樓走。 謝婉寧站在原地,她看著二人的背影,前世謝府落敗成那樣,大姐夫還是那樣好的對待大jiejie,抵著整個靖寧侯府的壓力,是個能托付終身的。 她低著頭,不由得就想起了以前。 耳邊忽然傳來聲音:“你站在這兒做什么,不冷嗎。” 謝婉寧回過頭就看見趙徹,他今日穿了玄色的大氅,身材頎長,露出來的長袍袖口繡著流云紋的滾邊,此刻面無表情,越發(fā)的俊朗。 她愣了下然后端謹?shù)匦卸Y:“晉王殿下,”他怎么在這里,她想起了吳清,難道說他們倆個一起來談事的。 因著低了頭行禮,趙徹只能看見她鴉羽一樣的發(fā)髻,他甚至不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此刻一定是端謹?shù)模侠淼?,卻是毫無生氣的,似乎她面對他時永遠都是這個表情。 趙徹往前走了幾步,謝婉寧就看見他的皂靴穩(wěn)穩(wěn)地落在她眼前,上面繡了祥云紋,他想做什么。 “起來吧,”趙徹說,他看見她玲瓏的眉眼:“你就這么怕我嗎,”斗篷下她的手指交纏,似乎她每次見他都是這個動作,語氣里甚至有幾分無奈。 謝婉寧微微一愣,她沒有平視趙徹,她重活了一世,自然是能離他有多遠要多遠,前世他只見了她一面就……今世他卻沒什么動作,是不是因為她現(xiàn)在還是次輔的孫女,她想不明白。 趙徹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墜著的玉佩,他的聲音無波無瀾:“謝姑娘,卻不知剛剛那腿法你是同誰學的,”眸子里卻是nongnong的好奇和興味,再仔細看,甚至還帶了些瘋狂的意味。 謝婉寧不由自主的抬頭,她的身子有些冷,他剛剛也看見了那腿法嗎,那是他教她的啊…… 院兒里忽然起了風,帶起枝頭梅花上落的雪,打著旋兒落在了謝婉寧的肩上。 趙徹沒有看她的臉,卻抬手拂了她肩上的雪花…… 第56章 謝婉寧想起很久以前,那時也是個冬日,他教她那個腿法:“這腿法最緊要的便是角度,必須要尋好方位,力氣也要用上?!?/br> 他還頗有些自得的樣子:“這腿法可是我自創(chuàng)的,你可要仔細瞧好了。” 她一遍遍地練,趙徹難得有興致陪著她練,他還叫她就沖著他的腿踢,她真的那么做了,卻沒想到他竟然沒有躲,結(jié)結(jié)實實地踢到了他的腿上,他“嘶”了一聲:“你踢得還真用力?!?/br> 謝婉寧從回憶中醒過來,她開口說:“這腿法還有什么講究嗎,我隨意踢的,”佯裝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她現(xiàn)下只能裝傻。 趙徹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她一貫最會偽裝,在他的面前連神色都不變。 謝婉寧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還落在她的肩上,她下意識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趙徹微微愣神地看著自己的手,他是洪水猛獸嗎。 謝婉寧向趙徹行了禮:“晉王殿下,小女先去后院聽女先兒說書了,”趙徹沒有說話,半晌才點點頭。 一間廳堂里面坐著很多世家夫人,謝婉寧尋摸了個圓凳坐下,前面兩個女先兒拿了琵琶說唱,很是精彩,她坐在那里發(fā)愣。 陸雅怡聽曲兒聽的有些悶了,就隨意出來走了走,沒想到就遇見了梅花掩映處的趙徹,她面上帶了笑:“晉王殿下,”她心中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趙徹挑了眉:“陸大姑娘,”他一貫記不得京城中的這些小娘子,不過她的祖父是陸修文,他還是記得清楚的。 陸雅怡抿著嘴笑,發(fā)上簪著的珠花微微晃動:“我今日同慶云來這里喝茶,沒想到這樣巧,竟然遇見了您,”她心里滿是小女兒的情思,他果然記得她,記得這樣清楚,他是不是對她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她的心思婉轉(zhuǎn)。 趙徹一貫最不耐煩同這些小姑娘說話,他一向覺得她們說話假的很,有什么話都要繞一百個彎兒再說,她就不一樣,面上直接就表現(xiàn)出來,雖然是抗拒他的意思……鮮活的很,不像這些套了面具的小姐。 陸雅怡剛要說話,趙徹就開口了:“陸大姑娘,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說罷轉(zhuǎn)身就走了。 陸雅怡呆在原地,他怎么一句話也不肯跟她多說,不是的,他對她還是不一樣的,她安慰自己,可她忽然想起暢音園那一幕,他同謝婉寧兩個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她幾乎認不出那樣的他……她捏緊了手里的帕子。 待謝婉寧聽完女先兒說書后,謝婉容也從偏院兒回來了,兩個人乘了謝府的馬車往回走。 馬車走的不是很平穩(wěn),一晃一晃的,一貫端謹?shù)闹x婉容臉上的羞意一直沒褪下去,她想起方才他對她說,以后再不會這樣了,會好好保護她。 想著想著她就抿唇笑了起來,謝婉寧見了很是驚訝,沒想到謝婉容也有這樣的一面:“大jiejie,是不是未來大姐夫哄了你開心呀?!?/br> 謝婉容一下子就捏住了謝婉寧的臉頰:“不興胡說,什么大姐夫,”面上的羞意越來越濃。 謝婉容眨了眨眼:“好,我不說,”眼里卻滿是促狹的意味。 這樣可真好啊,她想起那時人人避謝府,唯恐避之不及,謝婉容在靖寧侯府的日子自然不好過,上面的侯夫人和老太君都對她很是不滿意,吳清卻始終陪在謝婉容身邊,說不管謝府如何,謝婉容都是他的妻,最終還是沒擰過吳清,謝婉容也徹底站穩(wěn)了腳。 謝婉寧很是感慨,這是怎樣的感情呢,大姐夫面對著那樣大的壓力都沒有放棄,她從來沒有遇見過,她不懂。 謝婉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寧寧你想什么呢,想你將來會嫁給怎樣的夫君,”調(diào)戲的意味。 謝婉寧愣了下,她的未來夫君,她還從來沒有想過這回事,如果可以,她想就這樣陪在杜氏身邊,再也不成親了。 除夕一大早,謝府從上到下都忙起來了,在門旁放了桃符板,室內(nèi)掛上了福神的畫像,謝府從里到外都挑了大紅燈籠,很是熱鬧。 到了晚間,謝婉寧就在謝昌政夫婦的套間里守歲,案幾上放了紅漆刻紋的托盤,里面是圓眼、柿餅、栗子、熟棗組成的“百事大吉盒兒”,一旁也是滿滿的吃食。 謝婉寧卻有些困倦,頭一歪一歪地點著,杜氏看了就忍不住笑:“你和嘉言先回屋歇著吧,等會兒子可別在這兒睡著了?!?/br> 謝婉寧這才醒過來,實在是困得厲害,因此也就沒有推辭,和謝嘉言分別回了各自的屋子。 苑香居的丫鬟也都有些困倦了,謝婉寧換了中衣躺在羅漢床上,因著喜慶,床上也懸掛了金銀八寶,沿兒上還墜著絡子,是五彩的絲線,她睜眼看著,忽然就不困了。 地龍燒的很熱,她把手從繡著瓔珞紋的錦被里伸出來,竟然又是一年了,她重生了這么久了。 床榻不遠處掛了一個八角風燈,墜著穗子,映在謝婉寧臉上,暖紅色的光,她想起前世,謝府被陸修文構(gòu)陷失勢,這次她改變了一些事情,謝府如今才得以安全,可是陸修文到后來還是會尋空子來構(gòu)陷謝府的,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謝婉寧不知道該怎么辦,謝德政和謝昌政不是管事的,與他們說自然無用,可是同謝亭章說他定然是不會相信的,誰會信她是重活了一次的呢。 她忽然想起來陸起淮,他會信嗎,如今他根基未穩(wěn),還不能和陸修文抵抗,她一想就覺得頭疼,她該怎么辦。 外頭忽然響起爆竹聲,噼里啪啦的好一會兒才停,謝婉寧閉了眼。 年后這幾天很是熱鬧,又是祭祖又是拜年,現(xiàn)在好不容易得了閑兒,謝德政和謝昌政出府和同僚喝酒去了,謝婉容和謝婉柔則出府玩兒去了,謝婉寧卻懶怠動彈,獨自一人待在苑香居里。 外面起了一陣風,茜草進來在火盆旁暖了暖手,謝婉寧靠在迎枕上看話本子。 茜草湊過來坐在大炕上:“姑娘,你又從哪兒尋來的話本子?!?/br> 謝婉寧放下話本子,掐了掐茜草的臉:“多虧了哥哥,前些日子出門給我買的?!?/br> 茜草嘆了口氣:“姑娘你怎么不出去同她們玩兒,府里人都走光了,今兒還好有個外客來拜見咱們老太爺,要不更冷清了,聽說是個什么大官,姓陸的,看著卻不像老爺,年輕的很?!?/br> 謝婉寧聽見茜草的話楞了一下,姓陸的,難道是先生來了,她提起裙子就下了炕,一路往謝亭章的書房走。 茜草呆了一會兒,然后追了過去。 等到了書房外,謝婉寧又停下來了,她還是在外頭等一會兒吧,貿(mào)然進去總歸不大好。 正巧此時書房的門開了,陸起淮從里面走出來一眼就看見了謝婉寧,她的小臉埋在玫瑰紅四蒂如意紋刻絲斗篷雪白滾毛邊兒的連帽里:“你怎么過來了?!?/br> 謝亭章就從后頭出來,一張臉上滿是笑意:“起淮,正好你去輔導下我家丫頭的成績,”陸起淮如今雖還年輕,但前途卻不可限量,他又是謝婉寧的老師,多接觸也不是壞事。 謝婉寧走近:“先生,正好我有篇文章很是不解,您隨我過去看看,”她想了想又道:“小廚房里有好些廚子,做的糕點都很好吃,等會兒你可以嘗嘗,外頭可吃不到,”這可是祖父許了的。 陸起淮看了看謝亭章,然后點點頭。 苑香居的小丫鬟一得了信兒就從小廚房里取來糕點,炕上的案幾都幾乎擺滿了。 謝婉寧請陸起淮坐在大炕上,一旁有小丫鬟接過了斗篷。 陸起淮看了看滿桌的糕點,看樣子她喜歡這些小吃食:“不是說有篇文章不解嗎,拿來我看看?!?/br> 謝婉寧有些不好意思,拿過了一塊玫瑰糕:“先生,你嘗嘗這個,很好吃的,”她自然是沒有那勞什子不解的文章。 陸起淮一看便知道了,還是接過了玫瑰糕,他微微皺了眉,他一貫不喜歡這些甜的糕點,但既然是她給的,他還是吃下了。 謝婉寧滿是期待地看著陸起淮。 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浸在春水里,眼尾微微上挑,桃花瓣一樣迤邐,像海棠花一樣嬌艷。 陸起淮的心口一跳,他幾乎不敢直視那眼睛,半晌才回道:“很好吃,”實在太甜了些,他還是吃完了。 謝婉寧果然很開心:“我就知道你也愛吃這些,”說著還要再給他拿糕點的樣子。 陸起淮連忙尋點兒別的事轉(zhuǎn)過話頭,他看見了一旁放著的話本子:“你閑來無事便是看這個,”他看著她。 謝婉寧有些不好意思,茜草怎么沒把它收下去,因此只能口不對心:“只是今日隨意看了點兒而已,”臉頰卻染上了紅暈。 陸起淮幾乎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把話本子遞給了她:“嗯,知道了?!?/br> 謝婉寧把話本子放到身后,又拿了塊糖篜酥酪:“先生,你再嘗嘗這個,”實在是太尷尬了,竟然叫他瞧見了她看的話本子。 眼前是纖細白皙的手指,一看就很甜的糕點。 陸起淮有些無奈,最后還是接過來了…… 第57章 陸起淮好容易咽下了糕點,他看著她的眼睛:“你尋我來做什么?!?/br> 謝婉寧盯著托盤上的刻紋,她想起守歲那晚她想的事,該不該告訴他呢,他會信嗎。 陸起淮自然就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對勁兒:“怎么了,”難道身邊有什么麻煩事嗎。 謝婉寧把話又咽回了肚子里,現(xiàn)在還是太早:“沒事兒,先生,你等等,我有新年禮物要送給你,”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的樣子。 陸起淮就看見她匆匆忙忙的背影,屋里現(xiàn)在只剩了他一個人,他看了下滿案幾的糕點,忽然勾唇笑了下,一向冷寂的臉上綻出暖意,眉目生動。 待謝婉寧回來的時候,陸起淮又恢復了往日冷清的模樣。 謝婉寧將手里的布袋遞給陸起淮:“先生,我看你平日總是看書,用這布袋裝書和匣子都可以,”她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起來,末了還加了一句:“就是有點兒丑,”她的繡藝一向不精,這還是前不久冰嬉節(jié)的時候繡的。 眼前的布袋用了藏青色的杭綢,顏色厚重,中間是一大簇盛開的忍冬花,邊緣刻了忍冬花紋,雖然針腳有些歪曲,看著卻很是精致。 陸起淮不自覺就看向了謝婉寧,她此刻低著頭,只能瞧見烏沉沉的發(fā),他此刻說不出什么感覺,她知道他喜歡忍冬花紋…… “我很喜歡,你繡的很好,”他的聲音低沉。 謝婉寧聽了很開心,然后眉眼彎彎地笑起來。 濕漉漉的眼眸,此刻帶了笑說不出的嬌憨,陸起淮這次沒忍住直接摸了摸她毛絨絨的發(fā)。 謝婉寧楞了一下,他竟然摸了她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