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紀律轉了轉手中的筆,問:“你有什么線索,直接說。” 在宋不羈的心中,紀律就是個靠著關系混到隊長職位的傻大個,認定高彬是兇手也是自己告訴他監(jiān)控視頻中那可疑之處的緣故。所以對于紀律直接問起線索,在意料之中,既然是友好的合作關系了嘛,那他就告訴他吧。 “首先是高彬的父親高羅之死。”宋不羈說,“你也聽到了原大賣鞋廠那老板李茂說的事情,雖然沒有證據(jù),但我懷疑當年的火災,是人為。不過這件事都過去這么久了,大賣鞋廠也變成了真美麗鞋廠,證據(jù)肯定是找不到了,我們先不提。我想說的是李總手腕上那金色手表?!?/br> 宋不羈頓了頓,問:“有水嗎?” 紀律指了指茶水間。 宋不羈留下一句“等下繼續(xù)說”,便過去了茶水間。 拿著一次性紙杯喝了一口水后,宋不羈說:“你見過高彬沒有?高彬的左手腕上,也有一只差不多的金色手表。那手表不是什么好的牌子,大概就是普通商場里幾百塊那種。有次常非問我們,送男人禮物是不是可以送手表,我說可以吧,高彬說還是得看關系吧。他從來時就戴著這手表,我們一聽就調侃那他帶的這只手表是不是誰送的,有沒有什么含義?!?/br> “高彬當時笑了笑,笑得有些淡,說這手表是他和一個朋友之間的某個約定。我們再問,他就不肯再說了。紀隊,你肯定也覺得高彬這手表和李總那手表之間有什么關系吧?他說的某個約定,可能就和當年的火災有關?!?/br> 紀律冷靜地說:“這些都是你的猜測。” “沒錯,猜測?!彼尾涣b說,“這就要靠你們警察去證實了,查清楚高彬和李總之間究竟有什么交集?!?/br> “其次就是先前我給你指出的那監(jiān)控視頻,高彬從一家他從來不去的飯店出來?!彼尾涣b說,“你可能不了解高彬,他是那種,一旦不喜歡某樣東西、某家店、某個人……就會不喜歡到底的,碰都不會去碰。但是他卻反常地從這家他不喜歡的飯店出來了——紀隊,你也派人去找這飯店的老板問話了吧?” “問了?!奔o律說,“高彬確實在那個時間去了。他進去之后,點了一碗醬香rou飯,但是,一口未吃?!?/br> “這就是了,”宋不羈似笑非笑道,“不喜歡的東西碰都不碰。他不喜歡這家店,自然也不會吃這家店的任何一口飯。” “高彬從這家飯店出來是那天傍晚5點38分,距離你們得出的簡為源死亡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八分鐘。但很可惜,這家店外面馬路上那個攝像頭是旋轉式攝像頭,并沒有拍到高彬進入飯店的時間。而且醬香rou飯是那家店的招牌,那個時間段又剛好是飯點,點的人估計挺多吧?” “不錯?!奔o律說,“從店內的點單票據(jù),無法知道高彬究竟是什么時候點的餐。” “而且那家店店內的攝像頭壞了有段時間了。”宋不羈攤了攤手,“那老板也住在我這小區(qū),我有次碰到他,還聊起過呢。” 紀律點了點頭:“還有嗎?” 第18章 辦公室的門關著,形成了一個私密的小天地。房內陡然安靜,連空調出風口的呼呼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宋不羈拿起一次性紙杯,仰起腦袋,“咕嚕咕?!焙攘撕脦卓谒?。 從紀律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宋不羈仰起腦袋后脖頸線的弧度。正當他注視著這優(yōu)美得恰到好處的線條時,宋不羈的喉結突然滾動了幾下。 宋不羈喝得似乎有些急,水還從他的嘴角流出一絲。不自覺地,紀律的喉結也跟著動了動,咽了咽口水。 宋不羈放下紙杯,抬手擦了擦嘴角。 “剛才說到哪了?哦,監(jiān)控?!彼尾涣b支著腦袋,想了想,說,“還有就是我自己的直覺了。雖然我說了案發(fā)時我就在家睡覺你們警方也不信,但既然現(xiàn)在我們都是盟友了,那我還是告訴你吧——案發(fā)前,我剛從外面回來。案發(fā)時,我剛睡下不久,還沒進入深度睡眠,對外面發(fā)生的事……這么說吧,我后來想想,我當時還是聽到一些聲音的。” 紀律問:“什么聲音?” “首先是敲門聲?!彼尾涣b說,“當時我是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敲門聲,但沒放心上。而不一會兒之后,敲門聲就消失了,我就更沒放心上了。其次……” 宋不羈抿了抿唇,說道:“其次,我聽到了倒水的聲音。” “等等,”紀律雙眸銳利地看向他,似乎要看穿他,“你在床上睡覺,房門是關著的吧?你怎么會聽到倒水的聲音?” 倒水的聲音并不大,一個睡著的人,即使還沒完全睡熟,能聽到? 宋不羈懶得解釋也不會解釋:“總之,我聽到了倒水的聲音。” 紀律定定看了他幾秒,也沒追問,沉吟了一會兒說:“簡為源被殺前喝下了加了安眠藥的水。” “哦安眠藥,”宋不羈說,“我家好像沒有這種東西?!?/br> “你對你家里有什么,你室友有什么,很了解?”紀律問。 宋不羈默了默,說:“行吧,我確實不太了解。但就我所知,常非每日忙得沾枕即睡,完全不需要安眠藥。高彬每日堅持鍛煉,每周去兩次健身房,作息規(guī)律,也用不到安眠藥。那么問題來了,就算高彬是兇手,他的安眠藥是用來干嘛的?又是哪來的?” “總不會……”宋不羈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總不會他專門用來殺人的吧?” “不排除這個可能?!奔o律說,“安眠藥的來源還在調查,我們偵查員走訪了綠景花苑周邊所有藥店,也沒找到高彬買安眠藥的記錄,甚至也沒其他人來買。去咨詢的倒是有,但安眠藥是處方藥,一般藥店不會賣?!?/br> “那就是說,安眠藥這條線索大概也是沒什么用的。”宋不羈說,“我把我現(xiàn)在能想到的,都告訴你了啊,至于怎么利用,怎么找出證據(jù),可就是你們警方的事了啊。調查方面,我可是一點也不會的啊?!?/br> 紀律扯了扯唇,剛想說話,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進來?!?/br> 進來的是謝齊天。 “紀隊,高彬帶來了?!?/br> 紀律點了下頭:“先帶去審訊室,我過會兒到?!?/br> “好?!敝x齊天應了一聲,關上門離開了。 “宋不羈,”紀律看著他,說,“剛才是誰說的,會幫警方破了這個案子?!?/br> 宋不羈眨了眨眼:“幫你們啊,可是偵查不是你們警方的義務嗎?我就提供提供想法就好了吧?!?/br> ——想坑他和他們警察一樣風里來雨里去地走訪摸排找證據(jù),門都沒有!哼,他可是要在家里睡覺的! “猜測沒有證據(jù)支撐永遠是猜測?!奔o律瞥了他一眼,“你現(xiàn)在要么跟我去看看高彬的審訊,要么就好好待在我的辦公室。別亂跑。” 宋不羈:“……” 看著紀律開了門,就要走出去,宋不羈在他身后喊了一句:“紀大隊長,我可不是你手下的小弟!咱們是盟友!盟友你懂嗎?” ……不過他確實想看看高彬的審訊。 于是吼完那句話后,他站起來,慢慢地跟著紀律往審訊室而去。 審訊室旁的監(jiān)聽室里,謝齊天和另外一個警察站著,見到紀律過來,倆人齊齊喊了一聲“紀隊”。 紀律淡淡點了下頭,往審訊室看去。 宋不羈也跟著一起往里看。 “進去快十分鐘了,一直這個姿勢?!敝x齊天說。 審訊室里,高彬坐在一張椅子上。他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二,上身微微前傾,背挺得筆直,雙手交握,放在面前的桌上。 他略低著腦袋,不知是在看桌面,還是在看自己的雙手,一動不動。 他今日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灰色的圍巾,即使到了室內,也沒有摘下來。他的大衣袖子剛剛好到他的手腕處,左手腕上一個金色的手表露在外面。 “走吧,進去?!奔o律對謝齊天說道。 “待這兒?!奔o律又對宋不羈說道。 宋不羈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一會兒,紀律和謝齊天出現(xiàn)在審訊室里。 宋不羈看到紀律他們出示了一下警察/證,然后正式開始了訊問。 問題是從最基礎的問題開始的,比如姓名、年齡、工作等。這些問題在警方第一次找上高彬的時候都問過,高彬盡管已經(jīng)回答過一次了,但當再次被問時,他也沒有絲毫不耐煩。 宋不羈注意到,無論紀律問什么,高彬總是保持著他平日里的彬彬有禮。 直到紀律問到高彬的父親。 紀律:“你的檔案中顯示你父親已經(jīng)過世,母親改嫁別省了。父親是怎么過世的?” 高彬:“火災。” 高彬說這話時十分平靜,語氣和平時閑聊時別無二致。 紀律:“火災怎么發(fā)生的?詳細說說。” 高彬:“六年前,我父親工作的大賣鞋廠線路故障發(fā)生火災,我父親當時還在里面,沒能逃出來。” 話落,他低頭苦笑了一下,似乎在悲傷。 同時,宋不羈還敏銳地注意到,高彬交握的右手大拇指,輕輕蹭了蹭左手腕上那金色手表。 審訊里,紀律顯然也注意到了他這個小動作,眸子閃了閃,繼而又恢復平靜,循著他的話題,問:“父親意外去世后,沒想過去找你母親?” 高彬抬起腦袋,搖了搖:“既然她都離開我了,那我又去找她干嘛呢?!?/br> 謝齊天這時插了進來:“那你父母當年為什么離婚?據(jù)我所知,他們那個年代,基本上結婚了就不離了吧?紀隊,你說是吧?” “不錯?!奔o律點了下頭,重復謝齊天的問題,“離婚的原因是什么?” 高彬苦笑道:“他們離婚時我還小,什么都記不得了?!?/br> 話落,他有些茫然地說道:“這些問題和命案有什么聯(lián)系嗎?” 謝齊天正了正神色,高深莫測道:“童年對一個人的性格形成很重要,了解一個人的童年經(jīng)歷有助于我們判斷這個人的心理狀況、作案動機……” 高彬無聲地笑了笑,說:“警方懷疑我是兇手嗎?” 謝齊天:“你很有嫌疑,常非也很有嫌疑,宋不羈更是有嫌疑?!?/br> 監(jiān)聽室里,宋不羈看到聽了這句話后的高彬一側唇角揚起,又倏地放下,好像曇花一現(xiàn)。接著便聽到高彬說:“看來,我們三個是難兄難弟了,這不找到真正的兇手,嫌疑怕是洗不清了?!?/br> “沒錯。”紀律抽出一張照片,拍到高彬面前,面無表情地問,“認得照片上的人是誰嗎?” 高彬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這張照片,半晌后抬起頭,說:“是我?!?/br> “2月4日下午5點38分,你從老王蓋飯這家飯店出來,”紀律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那5點到5點38分這個時間段,你在哪里?” 高彬溫和地一笑:“警官,我那天正常下班的,正常下班時間是下午5點。下班后我就去吃飯了,途中接到一個顧客的電話。這些我都跟你們上次來我店里問話的警察同志說過?!?/br> “下班后就去吃飯了,具體是幾點,去的是哪家飯店?”紀律問。 “警官,這監(jiān)控很明顯了呢,我那天是去老王蓋飯吃的晚飯。從我的診所到老王蓋飯,最多兩三分鐘,那就算我5點5分到的好了?!备弑蛘f。 “但你當時并沒有碰一口你點的那飯,什么來著……”紀律狀似回憶了一番,說,“醬香rou飯。” 高彬不緊不慢地解釋:“我也是點了才發(fā)現(xiàn),這醬香rou飯的rou是用五花rou做的,我不吃肥rou?!?/br> 外面,宋不羈喃喃道:“他確實不吃肥rou。” “你什么都沒吃就在老王蓋飯坐了半個多小時?”紀律問。 “沒有,”高彬靜靜地說,“我后來還點了一份煎餃,晚上要工作,我總不能餓著肚子干活吧,警官,您說是嗎?” “不錯,”紀律竟還點了下頭,贊同道,“餓著肚子工作,確實不太好?!?/br> 高彬:“得到警官的認同我真是太高興了?!?/br> 說這話時,高彬的眉目彎了彎,但眼底卻沒有笑意,好似掛著一副虛假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