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秋嚴肅臉一黯，拂冬則憂心蹙起眉頭道，“也不知怎么的，四爺這幾天夜里常常起夜，似乎真是睡不好。我們問四爺，也只說是被夢境魘著了。放在往常，可是沒有的事……”

    睡眠淺夢境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楚其感同身受，杜振熙同樣感同身受，心口突突一跳。

    又一個被夢魘困擾的！

    什么夢？

    第67章 有一份心意不會變

    杜振熙心里疑問，嘴里不知不覺就問了出來。

    “什么夢？我和練秋也不知道。”拂冬轉(zhuǎn)身往影壁后頭看，伸手指著半空道，“只知道四爺沒事不出廬隱居時，老對著廊下的風(fēng)鈴出神，沒兩天就親手取下風(fēng)鈴，讓我和練秋仔細找個匣子收起來，放到山下院子里的小庫房里去了。”

    練秋聞言轉(zhuǎn)過嚴肅臉，對著杜振熙一板一眼道，“還請七少別多心。四爺不是不喜歡十一少送的風(fēng)鈴。怕是這時節(jié)半山腰上風(fēng)大，吹得風(fēng)鈴夜里擾人清靜，四爺因此受夢魘困擾，才想著先取下一陣子，回頭氣候回暖，總要再掛上風(fēng)鈴的。”

    往年也不是沒這樣做過，杜振晟到底孩子心性，瞧見哪個不把他送的禮物擺到明面上，就總要嘟著小胖臉囔囔不準無視他的心意，哄小豆丁兩句等到再重新掛上風(fēng)鈴，小豆丁哪里還會計較。

    但以前不多心，現(xiàn)在能不多心嗎？

    杜振熙小心肝一抖，心中疑問瞬間轉(zhuǎn)化成震驚。

    即便陸念稚沒說是什么夢魘，即便練秋和拂冬不明所以，但她這個不管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中，實打?qū)嵑完懩钪捎H過吻過不止一次的當(dāng)事人，就算想裝傻都不得不承認——她這個有“經(jīng)驗”的人，只怕比陸念稚本人都清楚，他做的是什么樣的夢魘。

    如今聽風(fēng)鈴兩個字，簡直魔性。

    她先是借曲清蟬擋掉通房的后患，后又牽扯出余文來和海禁的事體，這些天腦中裝著正經(jīng)事，倒是漸漸淡忘了盤旋腦際的畫面，吃的香睡得好一切恢復(fù)如常。

    她不再多想，倒是沒想到陸念稚不如表面般穩(wěn)如泰山，轉(zhuǎn)頭也做起夢魘來。

    是了，做叔叔的就算要以身試法地“教訓(xùn)”侄兒，也沒有又親又吻的道理。

    正常嗎？

    必須不正常啊！

    陸念稚被夢魘困擾是活該，他要是心無芥蒂那才嚇人，這算不算間接證明陸念稚三觀沒碎，身體力行“教訓(xùn)”完她以后，就發(fā)覺做法略驚悚越界，心生后悔才夢魘纏身？

    陸念稚的做法不正常，身心的反應(yīng)倒是挺正常的。

    杜振熙突然放心，又有些隱隱的得意。

    她都沒拆風(fēng)鈴，陸念稚倒拆起風(fēng)鈴來！

    這不是作賊心虛是什么！

    這一局，算不算她贏了陸念稚一成？

    杜振熙原本略抽抽的嘴角忽而一翹，笑著對練秋和拂冬道，“四叔到底年紀大了，睡不好可是大問題?；仡^你們和明忠、明誠說一聲，往藥鋪里拿些凝息香來，夜里給四叔點上?！?/br>
    陸念稚坐二望三，江氏才是真正年紀大睡眠淺，杜府名下藥鋪精心研制的凝息香，每月都分了份例往清和院送。

    杜振熙借此對陸念稚表達“關(guān)心”，暗搓搓再將陸念稚一軍。

    讓他云淡風(fēng)輕的幫她“驗證”夢境，合該自己也被夢境魘著了！

    不明真相的練秋和拂冬忙恭聲應(yīng)下。

    送走杜振熙一行人關(guān)上院門一回轉(zhuǎn)，抬眼就見陸念稚斜倚影壁，神色莫辨的望著院門的方向。

    他本該已經(jīng)在內(nèi)室歇下，此刻卻突然出現(xiàn)，怕是早聽全了幾人的對話。

    練秋加快腳步，有意解釋道，“小郡爺問話，我和拂冬不好不答。并非有意在背后說道您的私事……”

    她為快嘴的拂冬遮掩，拂冬卻不以為意，心想四爺怎會因小郡爺和七少責(zé)怪她們，只上前揚笑關(guān)切道，“您怎么出來了？可是還有話要和七少說？我這就去把人請回來？”

    陸念稚搖頭，垂眸對面色肅然的練秋道，“如果是小七問起，我屋里的私事沒有不能說的。小七既然說了，你們就知會明忠、明誠一聲，領(lǐng)些凝息香來?！?/br>
    拂冬斜睨練秋一眼，暗暗得意道：就練秋自以為嘴緊，她不過多嘴幾句四爺起居的事就緊張兮兮的，沒見四爺根本無心計較，反而受了七少的“孝心”么？

    沒有她多說的那幾句，七少怎么會想起凝息香，四爺又怎么會順勢接受？

    之前她們好心苦勸，四爺可是不愿用什么外物來安眠的。

    人家正經(jīng)叔侄的情分，豈是練秋能左右的，還真當(dāng)自己比她更得四爺重用些，就能做四爺?shù)闹髁耍?/br>
    拂冬心下不屑，練秋無心理會拂冬的情緒，只望著陸念稚轉(zhuǎn)進影壁的背影，面色若有所思。

    陸念稚卻是面色恍惚，他踩著滿院落葉耳聽時有時無的沙沙脆響，忽然捕捉到一聲輕響，不由腳步一頓，探手伸向地面，輕笑道，“小奇？剛才躲到哪里去了？”

    黑貓從落葉堆里冒出小腦袋，耳朵一豎就竄上陸念稚的手臂，纏在他的臂彎間，蹭著溫暖干燥的掌心喵喵一聲叫。

    “小七來時你倒躲得沒影?！标懩钪蓪⒑谪埍нM懷中，低頭看向轉(zhuǎn)而開始咬腰帶磨牙的黑貓，笑道，“是不是知道小七一靠近你就打噴嚏，你才躲起來的？你倒是不忘舊主。這是你舊主打的腰帶，你別咬亂了?！?/br>
    黑貓哪里聽得懂，只管小rou爪一揮，怒拍打擾它磨牙的罪魁禍首的腰。

    “脾氣也像你的舊主，和小七一樣一逗就炸毛?！标懩钪蓮埵职瓷虾谪埖哪X袋，連人帶貓倒向大床，弓身圈著黑貓，拿手指逗著黑貓，“脾氣一樣壞。別抓我了，抓破我的手指，你就別想再睡到我的床上?！?/br>
    黑貓仿佛能聽懂它的暖窩有被剝奪的可能，瞬間瞇起眼乖乖枕上陸念稚的肩頭，討好似的舔了舔他輕軟的衣料。

    “不知道自己舌頭上長著倒刺嗎？你是討好我，還是想毀了我的衣裳？”陸念稚眉眼溫柔，點了點黑貓濕潤的小鼻頭，低笑聲微沉，“你舊主的舌頭，大概也長著勾人的刺兒……”

    勾不壞他的衣裳，卻能勾亂他的心境。

    他確實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