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他心下略糾結(jié),一面分心理順自己的觀感,一面不露聲色的嗯了一聲,順著杜振熙的話茬道,“祥安院的小佛堂,究竟有什么古怪?” 他們已然窺破柳氏的真實態(tài)度,再加上小佛堂的“古怪”,唐家祖籍的真假,確實已經(jīng)不是重點。 “小佛堂里不僅供著唐家的牌位,還有唐老太太娘家柳氏的牌位?!倍耪裎趸叵肫鹦》鹛美锏乃娝校路鹩种蒙碛谀且环疥幱艨臻g中,情不自禁地默默打了個寒顫,“照唐七小姐之前所透露的說法,那些有名有姓的唐家先人,應(yīng)該是她那些已逝的叔伯兄姐。 古怪的是那些空白的牌位。聽唐七小姐的意思,唐家即便是遷居廣羊府前,家里也沒那么多人口。只怕那些空白牌位中,有些是唐家的,有些是柳家的?!?/br> 想不通的是,柳氏一個出嫁女,又在唐家扎根做了多年當(dāng)家老太太,怎么會特意在唐家供奉娘家的牌位,即不合情也不合理,行事還神神叨叨的。 唯一能肯定的是,柳氏的所做所圖,和那幾條空有牌位的人命脫不開關(guān)系。 “還能肯定的是,柳氏既然是直接沖著杜府來的,那幾條人命,必定也和杜府有關(guān)?!标懩钪缮裆珴u漸凝重,垂眸若有所思道,“我雖是半道才進的杜府,但該知道的家史家事,大老爺、大夫人在世時,曾悉心教導(dǎo)過我。要說老祖宗確實曾做過販賣私鹽的事,但要說杜府曾做過謀財害命的勾當(dāng),卻是沒有的。” 且販賣私鹽,鉆的是律法空子,占的更是官府的利益交換,更別說當(dāng)時杜府依仗的,還有定南王府的默許和幫襯。 以老祖宗的果決智計,只會見好就收,不會貪得無厭到牽扯進人命。 癥結(jié)不在老祖宗身上,柳氏的輩分比江氏還要矮一截,和大老爺、大夫人同輩。 那么,人命和誰有關(guān)? 杜振熙想到這里,手心無端端沁出一層冷汗,她猛地睜大眼睛,愕然道,“家里這么多年來,唯一牽涉人命的,只有大伯出海行商,遭遇海難一事!” 陸念稚眉梢微挑,沉聲道,“小七,你想到了什么?” 不等杜振熙回答,他已經(jīng)再次開了口。 “小佛堂的空白牌位,和那次海難有關(guān)!” 杜振熙和他異口同聲,生不出半點神同步的感慨和喜悅,一張小臉滿是錯愕和更深的疑惑,“那次海難百年難得一遇,根本就是不可測的天災(zāi),如果能人為算計,大伯怎么會一去不回白白丟了性命,還害的大伯母一病不起,沒給大房留下血脈就跟著大伯去了!” 她又痛又氣,咬牙切齒道,“那些一同葬身大海的人命,和同樣無辜的大伯有什么關(guān)系!一整條海船多少條人命,如果事先知道會出事,大伯難道還會故意帶著同行送命不成?柳氏是不是老糊涂了!唐家和柳家的人命,憑什么算到大伯身上,憑什么安到杜府頭上!” 彼時老祖宗已經(jīng)去世,留下關(guān)閉奉圣閣不再販私鹽的遺命后,杜府正處于青黃不接、急于轉(zhuǎn)型的關(guān)鍵時候,杜府大爺打著出手最后一批私鹽鹽引的幌子,暗中搜羅貨物裝滿商船,冒險走海路,為的是能給杜府撈一桶金。 貨多利潤大,成本也高。 糾集的不光是當(dāng)?shù)厣虘簦€有嶺南、閩南的商人。 唐家和柳家,八成占了一股份額,也各自派人跟船,和杜府大爺一道出了海。 卻也一同喪命海上。 否則如何解釋那些空白牌位,如何解釋柳氏對杜府隱而不露的恨意? 電光火石間,杜振熙想到陸念稚交給她的商船名冊,她繃著身子靠近陸念稚,眼中滿是冷光,語氣也冷,“您讓我整理的名冊后頭,附帶著當(dāng)年大伯走商船時的合伙名單,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癥結(jié)所在,我回去就將名冊重新過一遍!” 燈下黑,她萬料不到唐家和杜府有這樣的淵源,整理名冊時哪里會先知到留意名單? 陸念稚頷首,又搖頭道,“大哥那次出海,做的到底是掩人耳目的事體。名冊記載的內(nèi)容只是做給外人看的,詳細(xì)的合伙人、行船記錄,應(yīng)該收在別的地方。此事背后,如果不是唐老太太對杜府有所誤會,就是還有什么我們目前沒查到的內(nèi)情……” “庫房……”杜振熙緊繃的身形一松,重新跪坐道,“安置商船的碼頭庫房。詳細(xì)的行船日志,應(yīng)該收在庫房里?!?/br> 杜府租賃的碼頭庫房,在廣羊府城外,距離略遠(yuǎn),此時再急也無法立即就飄去庫房。 這事也急不得。 才剛離開唐家,誰敢保證柳氏沒有讓人暗中盯梢他們的動靜? 陸念稚表示稍安勿躁,看著神色冷硬的杜振熙,心頭不由一軟,有意緩和氣氛道,“小七,現(xiàn)在……你可還想著娶唐七小姐?” 娶個蛋! 以前還想著事后再退親,如今連先定親的念頭都沒了。 杜振熙心下自嘲,苦笑道,“不想。如今還有什么親好結(jié)的?” 唐家,不是來結(jié)親的,而是來結(jié)仇的。 這仇,還來得莫名其妙,且等著揭開最后一層迷霧。 第98章 伐開心要抱抱 “不想就好。唐家上下都對唐老太太馬首是瞻,何況是身為孫女的唐加佳?”陸念稚別有深意地瞥一眼杜振熙,嘴角噙著半是戲謔半是嘲諷的笑意,“如今再和唐加佳定親,無異于引狼入室,主動埋下禍患于后宅。小七,你坐過來?!?/br> 他拍拍身下鋪著的絨毯,示意杜振熙坐近些。 這就是長輩有話要訓(xùn)導(dǎo)晚輩的意思了。 杜振熙乖乖挪過去,端坐陸念稚身側(cè),做側(cè)耳聆聽狀。 陸念稚心下暗笑面上很欣慰的樣子,沉聲緩緩道,“關(guān)于你我叔侄不和的流言,是一連串事情的初始起因。也是杜唐聯(lián)姻的導(dǎo)火索。沒有流言,你怎么會急于借助妻族勢力好站穩(wěn)腳跟?沒有流言,唐家怎么會脫穎而出,’好巧不巧’地就入了你的眼,彼此一拍即合? 老太太早早就削了打頭鬧出流言的管事,不曾影響到家里和生意。如今知道我雖然和流言有關(guān),但針對的是唐家而不是你,你是不是該放心了? 聯(lián)姻雖然事半功倍,但到底只能算’旁門左道’,不能作為立身立命的倚靠。你想立起來,還得靠自己。別說唐家,即便其他人家有適齡的待嫁女,我看你還是絕了過早議親的心思罷。省得又招惹上心懷鬼胎的人?!?/br> 知人知面不知心,唐家和杜府的糾葛已經(jīng)夠猝不及防了,要是重新選親再碰上第二個唐家,這日子還要不要好好過了! 雖然可能性很小,但杜振熙才將滿十五歲,確實不必急著早早議親。 于公,這番話是他對杜振熙的真摯提點。 至于于私…… 他對自家侄兒動了心,已經(jīng)夠動搖他多年cao守和三觀了,之前不在乎唐加佳的存在,是因為他心知唐家不妥,從始至終都不認(rèn)為唐加佳能真的成為杜府的七少奶奶,但今后真要另外定下個七少奶奶來,他要怎么面對自己的侄媳? 光想像一下,就覺得那般場景簡直太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