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jié)
長孫媳突然早產(chǎn),大吳氏還這樣顧左右而言他熱情得過于刻意,且身邊只留了小吳氏一個,不見杜仁杜曲正常,不見杜晨舞三姐妹,則更說明大少奶奶的早產(chǎn)果然有文章,不適合小姑娘家在場。 杜振熙只依禮虛應(yīng)著大吳氏,目露疑惑的去看江氏,果然就聽江氏一聲冷哼,說出口的話既打了大吳氏的臉,又解答了杜振熙的疑惑,“你也是做曾祖母的人了,小一媳婦無緣無故摔了一跤,險些沒鬧出大事來,你倒轉(zhuǎn)頭就忘了昨晚的驚險,一口一個喜訊說著也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 大吳氏頓時訕訕然,一聽就知道江氏是對西府接連出幺蛾子厭煩透了,她自己緊著做出副花團錦簇的樣子,也是覺得沒臉兼之心虛,才不想當(dāng)著陸念稚和杜振熙兩個小輩的面,繼續(xù)剛才和江氏說到一半的話。 現(xiàn)在江氏不避諱陸念稚和杜振熙,顯然是還有事要留二人用早膳說話的,她也就不再想著把陸念稚和杜振熙這兩個不該管內(nèi)宅事的男丁打發(fā)走,聞言忙擺出副恭謹態(tài)度,這才接著被打斷的話茬開了口。 “小一媳婦自從月份大了之后,照著老大夫的交待,常出屋子走動。”大吳氏神色一正,細細稟道,“西府的花園哪里比得上東府開闊景致好?小一媳婦每天晚膳后都要過東府花園散步消食,早都成日日不落的慣例了,東府西府的人都瞧在眼里,知道的不少。 昨晚照常來東府花園消食,身邊也是帶了mama和服侍的丫鬟的。在園子里碰上江玉主仆,也不過點點頭打過招呼便罷了,哪里想得到突然下起雪來,也是那些伺候的丫鬟不曉事,手忙腳亂的竟叫小一媳婦和江玉主仆撞到了一起,摔下臺階來就見了血……” 她說到這里,小吳氏木納的臉上已是通紅一片,顯見是心有余悸,一回想起來就又后怕又氣恨。 杜振熙一聽江玉二字,就皺眉看向小吳氏,“大哥呢?” 小吳氏正要開口,就被大吳氏搶了話頭,拉著杜振熙又嘆又惱道,“這和你大哥有什么相干?他這次回來瘦得人都小了一圈,這兩天都在屋里好好養(yǎng)著。一聽你大嫂被抬進產(chǎn)房,就忙撐著身子要闖進產(chǎn)房去陪你大嫂,叫我死活攔住了,守足了整整一夜,瞧了我那曾孫女一眼就累得再熬不住了,現(xiàn)下正睡著……” 杜振益和大少奶奶相敬如冰,會深情到闖產(chǎn)房才有鬼! 杜振熙沒接話,大吳氏干笑,心里本就心虛,想著早前就是杜振益聯(lián)合江玉算計杜振熙,現(xiàn)下大少奶奶摔那一跤,在場的又是江玉,真是臊得她一張老臉險些掛不住,只暗罵江玉就是個喪門星,好事沒江玉,壞事到處都有江玉的影子! 只恨不得破口大罵江玉十八代祖宗。 杜振熙卻松開一直皺著的眉頭,聽明白事情和杜振益無關(guān),也就不再多開口,只端坐著捧起茶盞。 江氏則暗地里和陸念稚打了場眉眼官司,接收到陸念稚的暗示,曉得碼頭庫房一行確有收獲后,就暫且將心思放到家事上來,打斷大吳氏的話,徑自吩咐小吳氏道,“江玉和珠兒你關(guān)在哪里?且提上來問話?!?/br> 小吳氏應(yīng)聲事,她的mama丫鬟折身出去一會兒,就有五大三粗的婆子丟麻袋似的,將關(guān)了一夜的江玉和珠兒丟進正堂。 “老太太明鑒!大少奶奶不是我推下臺階的!”江玉一臉憔悴,臉上的神情卻不見半點心虛和慌亂,只有十足十的委屈和不忿,“當(dāng)時我就帶著珠兒一個,大少奶奶身邊的mama、丫鬟多少人簇擁在左右,一時走岔了道兒,摔著磕著了怎么就算道我頭上來!” “老太太,二夫人,二少夫人!我們小姐真的沒有害大少奶奶!”珠兒不如江玉強硬,搶地磕頭道,“我扶著小姐出花園,大少奶奶也扶著mama、丫鬟出花園,兩廂都急著躲風(fēng)躲雪的,誰知道是誰腳滑絆著了,倒帶累的我也被狠狠沖撞了一下,大少奶奶摔著了,我們小姐也摔著了呀!” 江玉衣裳凌亂,上頭還殘留著雪水塵土,緊跟著指天發(fā)誓道,“我沒有害大少奶奶!要是我存了這黑心,就叫天打五雷轟!” 上回奉圣閣出事被抓了先行,江玉都沒敢賭咒發(fā)誓,此刻倒是咬牙切齒的說得響亮。 大吳氏有些不確定的看了眼江玉,隨即又是一臉不恥的冷笑。 小吳氏對上江氏望過來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 她除了讓人立即將江玉和珠兒關(guān)起來外,自然也審問了大少奶奶的mama、丫鬟,甚至連西墻看門的婆子、東府花園并南犀院伺候的下人,都一一盤問過。 確實沒問出直指江玉的證據(jù)。 這種摔跤磕碰的“事故”,本就難以查個一清二白,如今再見江玉這番態(tài)度,倒也有幾分動搖。 就算害死大少奶奶,杜振益也不可能把江玉扶正,在東府眼皮子底下作妖,無論結(jié)果好壞,對江玉都沒有實際好處。 江氏心里自有分數(shù),調(diào)轉(zhuǎn)視線看向江玉,正瞧見江玉暗搓搓的拿眼神去瞟杜振熙。 那眼中所流露的意思很明顯:江玉已經(jīng)有做東府眼線,幫著監(jiān)視西府動靜的覺悟了,豈會畫蛇添足的使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無用招數(shù)? 江玉要不是個會看形勢,什么都舍得豁出去的,之前也就不會破著清白不要,為自己害過杜振熙的事掙出后路了。 這樣一個“識時務(wù)為俊杰”的江玉,方才發(fā)的誓倒有幾分可信。 江氏哂然,目光掃過大吳氏,開口下了論斷,“不管是不是意外,總歸是你撞倒小一媳婦的。小一媳婦生的是咱門杜府第四代的頭一個孩子,又是西府的嫡長曾孫女,你就代小一媳婦吃齋抄經(jīng),為孩子祈福。抬妾禮之前,就別出南犀院了?!?/br> 變相禁足罷了,她又不是沒被禁過! 江玉不以為然,面上只做出謝恩的樣子,看也不看大吳氏、小吳氏是什么臉色,扶著珠兒就卻行退了出去。 一回到南犀院,就見昨天為止還熱鬧的院落一夜之間又冷清起來,心下恨得不行,甩開珠兒的手歪到椅子上,瞇著眼道,“珠兒,我現(xiàn)下問你一句,昨天到底是別人撞的你,還是你撞的大少奶奶!” 她是真無辜,要不是被站不穩(wěn)的珠兒帶得趔趄,她怎么會砸到大少奶奶身上! “小姐,沒有您的吩咐我哪里敢自作主張!”珠兒白著臉亦是一番賭咒發(fā)誓,隨即露出個詭異的笑,“說不得是老天有眼,可惜大少奶奶命大,否則要是一尸兩命……以后大少屋里還不是您的天下?” 江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根本沒將不得寵的大少奶奶放在眼里,不過是白問珠兒一句,不僅不懷疑珠兒的話,同樣不將珠兒放在眼里。 就算珠兒恨她斷了她的子嗣又如何? 珠兒的境況比她這個孤女還不如,否則怎么會投身到她家做丫鬟,現(xiàn)成捏著珠兒的身契,等于捏著珠兒一家的前程性命,她根本就不怕珠兒對她不忠。 江玉自己是個不知廉恥,不顧體面的作派,萬想不到恨意會讓一個人變得連死都不怕,連家人也可以不顧。 當(dāng)然,珠兒沒想過真的不顧家人的性命前程,是以她打聽清楚大少奶奶的散步路線,見機引江玉去花園,又故意趁亂絆倒大少奶奶的丫鬟,種種小動作都只是順勢而為,不落下一丁點明確的痕跡。 即便結(jié)果不如她設(shè)想的好,沒能順便害死大少奶奶,但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大吳氏本就不喜歡江玉,不過是顧忌杜振益和杜府的名聲,才不得不忍下江玉給杜振益做妾。 如今有了這事,就算不能確定是不是江玉做的又如何? 大吳氏那副脾性,定會借題發(fā)揮,狠狠磋磨江玉。 還有小吳氏,能狠心怒懲杜振益,如今兒媳婦和孫女有驚無險,今后對著江玉也不會有好臉。 兩重婆婆都不待見,江玉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她遲早要江玉雙倍奉還她遭過的罪! 珠兒無聲笑起來,摸出早早準備好的藥粉,灑進新煎好的藥,送到江玉跟前,“昨晚叫二少夫人憑白關(guān)了一夜,小姐可別受了寒氣,趕緊祛祛寒氣,別做下病來?!?/br> 邊說邊動手,給自己也裝了一小碗,討好道,“余下的小姐就賞了我,也叫我跟著補一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