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jié)
唐太太一向不把下人的怠慢放在心上,有人遞水遞帕就接過來,愁著眉眼去侍奉柳氏,全不管柳氏又掙又罵,一心盡為人兒媳的孝道。 見母親急得一聲聲咳嗽,還要顧忌著柳氏偏過頭去忍著咳嗽,唐加明眼角的酸疼,漸漸變成又沉又重的堅毅。 兒女私情不能圓滿又如何,總歸祖母倒了,他擔起家主之實后,母親和meimei就能過上真正順心的日子,再不用受下人怠慢,也再不用不明不白的被祖母推出去當棋子使。 他一味聽祖母的話,半點不曾忤逆而間接對母親、meimei造成的虧欠,往后一樣一樣,他都能補回去。 家里下人要重新梳理,生意更不能放手。 和杜府是撕破了臉,但唐家的生意可沒有傷筋動骨,尤其是瓷窯生意,不能再被安家牽著鼻子走。 是他娶安小姐進門,再被動也有限,安大爺為著女兒也不會對他太差,唐家的名聲有損,前程卻未必黯淡。 還好,他沒有真昏了頭,頂撞祖母悔了安家的親事。 唐加明心中升起的慶幸摻雜著酸澀,此時也不上前打擾唐太太,只示意唐太太身邊的mama跟出來,將正堂發(fā)生的事簡單說了,好讓唐太太心里有底,別乍聽外頭流言再驚病了,無心安撫嚇白了臉的mama,只又敲打幾句,就轉身立定在祥安院院中,召集滿院下人一通敲打,又要梳理家中柳氏名下經(jīng)年的仆婦、管事,一番忙亂后已是時近三更。 他也不管唐太太聽身邊mama耳語后,坐在喂了安神湯睡去的柳氏床頭發(fā)呆,由著母親慢慢消化,更無心去看回了院子就又摔又罵的唐加佳,也只由著meimei自個鬧夠了冷靜下來再說。 身心疲憊的回到院中,入眼就是針線房昨天送上來的幾套中衣。 這是他早前交待下去,要求精工細作“賠”給杜振熙的中衣。 本想今天擺酒找個機會親自送出去的,現(xiàn)在…… 他自嘲一笑,喊來同樣滿身疲憊的心腹小廝,啞著聲交待道,“你親自走一趟,送到杜府門房上,就說是我答應賠給七少的……” 杜振熙收不收他已經(jīng)管不著了,但衣服送出去,就算是他心中私情的了結了。 小廝接了這個燙手差事,卻不敢不辦,抬腳往外走,迎頭卻碰上唐加佳的大丫鬟。 唐加明既然打算趁著柳氏沒緩過勁來疏理下人,自然要把唐太太和唐加佳的院子先看好,他此時說話份量不比往常,唐加佳再次出不得院門,派大丫鬟來找唐加明卻沒人敢攔,沒想還沒尋到唐加明跟前,就撞見小廝大半夜的拎著包袱要出門。 一問是送給杜振熙的,大丫鬟心頭一動解開包袱一看是幾套中衣,干脆“逼”著小廝先去見唐加佳。 小廝正愁差事不好辦,與其面對杜府的冷臉,還不如面對唐加佳的哭臉,回頭也有理由報給唐加明。 全不知是大丫鬟一眼就看不出中衣不對勁。 唐加佳本還茫然,叫大丫鬟附耳一說再細細翻看中衣,也覺出不對勁來。 杜唐兩家鬧到這個份上,哥哥竟還惦記著賠什么中衣給杜振熙,還巴巴的大半夜要送過去。 且這幾套的中衣做得細致不說,尺寸實在有些偏小,哪里合杜振熙的身材? 展開往身上一比劃,就是她穿都剛剛好,杜振熙比她高些“壯”些,哪里穿得下? 所謂疑心生暗鬼,此時但凡和杜府沾邊的事,都叫唐加佳紅了眼,她斜著眼就瞟向小廝,“這包中衣是個什么緣故,說!” 欺上不瞞下,唐加佳私下里是個什么驕橫作派,小廝一清二楚,叫這一眼看得背心發(fā)涼,生怕唐加佳立時就拿他發(fā)作,忙一句趕一句,將緣由全都倒了出來。 第144章 不愛動腦愛動手 聽到沈楚其失手潑了一杯酒灑到杜振熙身上,中間站著的就是唐加明時,大丫鬟忍不住低低驚呼一聲,頗有些后怕的捂著嘴。 想的是沈楚其是小郡爺,肯委身出入商戶是和杜府有過硬的交情,如果換個脾氣蠻橫的丟不起這個臉,轉頭遷怒到唐加明身上的話,挨兩句冷言冷語都是輕的,就是被當眾責罰也只能生受。 現(xiàn)在唐家變了天,大丫鬟就算不敢背叛唐加佳,聽著這番內情,也少不得為唐加明擔一回心。 小廝自然不知道唐加明是故意為之,見大丫鬟捂嘴拍胸口,倒跟著附和兩句,“萬幸小郡爺眼里只有杜七少,自個肯認酒杯沒端穩(wěn),一徑和杜七少道歉,倒沒牽連到三少頭上。只不過三少當時在場又站在二人中間,小郡爺和杜七少不追究,三少也不好當沒事人不是?” 是以這幾套中衣做得精細,送做賠禮也算把事做圓了。 大丫鬟聞言直點頭,哪里還會多想,忙就幫著把散開的包袱皮重新打好。 唐加佳想的卻全然不同。 自家哥哥自家知道,為祖母馬首是瞻這么多年,為人處事最是細心周到,就算真是沈楚其失手灑了酒,哥哥也沒有干看著,不攔不推任由酒水潑到杜振熙身上的道理。 在當時,一個是小郡爺一個是未來妹婿,以哥哥為人處事的作派,寧愿挺身擋了酒水,也不會讓酒水灑到任何一個人身上。 且哥哥自從燈會那晚和杜振熙打過照面后,對杜振熙一直不冷不熱的,怎么在對她說出親事不成的話后,應著禮數(shù)參加杜振熙的整生宴,反而換了態(tài)度往杜振熙跟前湊。 太古怪了。 她不信唐加明會前倨后恭,抬手按住大丫鬟想交還給小廝的包袱,擰著眉頭道,“這陣子哥哥那里,有沒有什么不尋常的地方?” 小廝本待搖頭,觸及唐加佳冷誚的眉眼頭就搖不動了,他能做上唐加明的貼身小廝,雖不是唐家的家生子卻也有點根基在,娘老子的差事不說,只說下頭還有個meimei,就在唐太太院子里當二等丫鬟。 原來是想著唐太太性子軟,院里的活計輕松,才將meimei送過去謀個二等出身,將來放回家嫁人也好看些,但唐太太性子軟又好處也有壞處,要是唐加佳起意要磋磨他meimei,他就是想護也未必能護得及時。 他是外院的小廝,哪里能時時刻刻盯著后院,前頭就算有唐加明這個家主也沒用,后院女人使的手段哪里是外院爺們能管能救的。 一面盤算著把meimei提早送回家,一面搜腸刮肚的務求答上唐加佳的話,要是搖頭三不知可不好脫身,這么一想倒真答了上來,“別的沒什么不尋常的,倒是陸四爺和杜七少來家里做客那天,三少問了些堂子里的事……” 他話說得含糊,大丫鬟卻聽明白和三堂九巷有關,這樣的事怎么好污了小姐的耳朵,不等她開口喝斥,就聽唐加佳追問道,“什么事?” 她一意追問,大丫鬟不敢再插話,小廝現(xiàn)在脫不得身,更不敢不答,只能撿好聽的字眼說了,“怪我多嘴,提了幾句堂子里假小倌的營生,三少許是好奇,倒叫我去尋摸過那些花娘扮小倌是怎么個扮法兒?!?/br> 他再不敢不答,也不敢真將煙花地里的風流手段說給家里小姐聽,答是答了,話依舊說得含糊。 大丫鬟聽得半懂不懂,見唐加佳凝眉出神不再開口,就沖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倒是想走,見包袱還叫唐加佳壓在手下,只得出聲道,“我這身上還擔著三少的差事……” “今天鬧成這樣,杜府門房還能給你開門?”唐加佳抬眼看向小廝,攥著包袱不放,嗤笑道,“你既然一請就來,想來是為難這差事不好辦。東西我留下了,回去只管告訴哥哥差事辦妥了就是?!?/br> 小廝被說中心事,暗道三少這會兒送上賠禮服軟示好也沒用,受杜府冷臉的還不是他,倒不如就聽小姐的,權當東西送出去了了事,三少還能真去問杜七少收沒收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