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jié)
霜曉榭突然效仿古風掛上帷幔,是在杜振熙十二歲生辰后,彼時杜振熙剛出師開始打理杜府生意,他只當杜振熙初涉商場交際,學人講究假文雅,后來見霜曉榭的帷幔不過做個樣子,用料并不奢侈,也就沒有多管。 卻萬沒有想過,十一二歲正是姑娘家開始成長、變化的年紀。 霜曉榭沒有管事mama和丫鬟,帷幔和一應衣物從來歸入清和院的洗衣房清洗,有江氏在,杜振熙想要掩蓋真實身世的痕跡,可謂輕而易舉。 他隱約記得,霜曉榭內(nèi)室的帷幔清洗更換前后,桂開從不假人之手,清和院洗衣房的管事mama還曾和江mama抱怨過桂開的小題大做。 偶爾聽聞的閑言碎語,現(xiàn)在都成了明證,除了江氏,近身服侍杜振熙的桂開,多半也是知情人。 也許竹開也知道些什么。 如今他已無心再利用竹開打探,更無需通過竹開驗證。 陸念稚抹鼻子的手該而去撫耳垂。 這類長度和用料的帷幔還能怎么用,他不用細查都能想出個大概。 只是不知一束三年,杜振熙的胸是……真平還是假平。 他倒是不知道,束胸對姑娘家的身體是好是壞? 陸念稚頓覺耳垂發(fā)燙,還有點癢,他動了動喉頭才開口,“小七,坐下說話。” 打斷杜振熙喋喋生意經(jīng)的嗓音很突然,還有點干澀,杜振熙全不知短短片刻,陸念稚已經(jīng)進入推理模式,哦了一聲順著陸念稚的話抬腳,走著走著才發(fā)現(xiàn),陸念稚所謂的坐下說話,是進小廚房坐下說話。 她看了眼挪到身前的矮凳,還沒反應過來,就險些被陸念稚的話嚇得一屁股跌坐。 “唐加佳想嫁我,盤算著下藥好自薦枕席,今天被我捉了個現(xiàn)行?!标懩钪蛇吶卦谡艋\里的三角粽,邊又挪了張矮凳端坐杜振熙對面,“我的行蹤是你告訴唐加佳的?她想嫁我的事,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用這種云淡風輕的語氣爆這種猛料很嚇人啊四叔! 杜振熙在心里哀嚎,一行用力扶穩(wěn)矮凳,一行繃著小臉道,“您的行蹤是我告訴她的,我也知道她想改而嫁進四房。但我不知道,她會……這樣算計您?!?/br> 她沒有做無謂的辯解,緊繃小臉上的震動貨真價實。 杜振熙早有覺悟,事情遲早有敗露的一天,如果說之前對唐加佳的放任,是出于被拿捏身世秘密的忌憚,那么此刻面對陸念稚的平靜質(zhì)問,她才終于敢自認,她要的不過就是這樣的結(jié)果。 把唐加佳送到陸念稚面前,由陸念稚自己去發(fā)覺、撞破再親手處理掉唐加佳。 她在利用陸念稚。 也許最開始,是想借陸念稚的手解決唐加佳這個麻煩,但到后來,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其實是在借由唐加佳試探自己的心意,還是在試探陸念稚的反應。 杜振熙說不出是喜是憂,唯獨忽然輕快的心跳無法忽視,隨之而來的是愧疚、懊惱和自悔,她眨著眼去看陸念稚,看不出陸念稚有半點被人得手的樣子,出口的話就不自覺的發(fā)起虛來,“四叔,對不起,我不知道唐加佳會自賤身份……您,您沒事?” 混小子,咳,不 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再稱杜振熙為“混小子”了。 傻孩子還知道首先就關(guān)心他的好歹,那他就大方的不和她計較唐加佳的事好了。 他本來也沒打算,和杜振熙清算唐加佳的事。 “我答應送唐家一份海禁文書,以此打消唐加佳的念頭,和唐家可能會有的小動作。”陸念稚長指翻動,垂眼隱去眼底的情緒,剝好三角粽遞給杜振熙,“唐加佳不會再出現(xiàn)在人前,以后也會離開廣羊府嫁回祖籍老家。唐加明將會忙于和安家合伙做海運生意,不會再處心積慮的和杜府攀扯。 唐加佳的事到此為止,不管你幫她是什么盤算,從今以后都給我收起你那些小心思?,F(xiàn)在重要的不是誰坐在杜府家主的位置上,而是市舶提舉司和海禁重開。小七,乖乖把心思放到海上生意上,嗯?” 就這樣? 所以唐加佳并沒有爆出她的身世秘密,或者說,沒有在陸念稚手里找到機會揭破她? 而唐家也不會再做跳梁小丑,三不五時的在杜府跟前亂晃? 事情解決得出乎意料的順利。 聽陸念稚的意思,是一心認定她幫唐加佳,是為了家主之爭而使的手段? 杜振熙的面色有一瞬古怪,準備好的“理由”一個沒用上,心下即驚且喜,松口氣的同時有種被意外之喜砸中的暈眩感。 暈乎的腦海有什么一閃而過,一時間卻沒能抓住。 身體的反應卻快過大腦,下意識喂進嘴里的三角粽拐了個方向,送到了陸念稚的嘴邊,“明忠說是曾祖母親手包的?您吃過了沒有?我這里的白砂糖是桂開親手磨的,又細又棉,口感和外頭的不一樣。我喂您嘗一口?” 不管如何,陸念稚實在是幫了她一個大忙,所有的不愉快和隔閡、郁卒頓時丟到腦后,巴不得把陸念稚服侍得妥妥體貼,討好之意溢于言表。 陸念稚卻沒有像往常那樣順桿爬,身形幾不可察的微微一緊,垂眸看眼前缺了一口的三角粽,沒有動口只動眼,目光停在杜振熙的嘴邊。 雪般細膩的砂糖沾在杜振熙的嘴角,還摻雜著一粒糯米,有點滑稽又有點可愛。 砂糖很快被杜振熙的鼻息融化,化作一點水樣痕跡。 單看著,就覺得甜而粘。 而那對說著話一開一合的唇瓣,亮而潤紅。 陸念稚只覺耳垂又開始發(fā)燙。 他吃過不少杜振熙喂的吃食,也吃過杜振熙的唇。 以前面對“侄兒”能做得堂而皇之的事,如今全變了味。 抱過親過的對象從“侄兒”變成“侄女”,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個行跡惡劣的登徒子,對杜振熙做過的所有事,都成了孟浪之舉。 原本毫無心理負擔的“欺負”,如今全化成了斑斑劣跡,壓在他的心口上。 他可以欺負喜歡的“男子”,卻不該欺負喜歡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