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jié)
若是新皇登基,多半會加開恩科,以陸念稚的人才學識,重新撿起書本考個進士應該沒問題吧? 何況杜府還是關系戶! 陸念稚看著先奇后傻樂的杜振熙,無奈干咳一聲,“你舍得自揭身世,舍得放棄家主之爭,我總要再回報你一點好處吧?封侯拜相我倒沒想過,但至少,為你掙個誥命?” 夫榮妻貴。 再有誥命加持,他的傻姑娘,以后的日子就真正輕省了。 杜振熙才渙散的感動瞬間聚攏,明明想感性一下,說出口的話卻是,“四叔,你真的好會拐著彎說……情話?!?/br> 陸念稚哪里說過這類情話,他方才就略覺不自在的干咳,現下聞言頓時咳嗽三連。 杜振熙決定好好堵一堵陸念稚的嘴,治一下他的咳嗽,才揚起嘴角就后知后覺:她現在才發(fā)現,她的聲音怎么這么娘! 掰著指頭一算,昨兒該是補服變聲藥水的日子,有驚無險后桂開忘記留藥倒罷了,她如今也沒什么好在陸念稚跟前偽裝的。 但是…… 杜振熙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脖頸,假喉結不見了沒關系,滑下她手臂的女式寬袖是什么鬼! 她什么時候換的女裝,誰給她換的! 杜振熙手一抖,落在綿軟的胸口上。 綿軟? 她低頭看已無束縛的胸,然后猛抬頭漲紅了臉,“我、我、我的裹胸布呢?” 她瘋狂結巴,其實想問是哪個王八蛋扒光過她! 陸念稚卻瘋狂咳嗽,半晌才側過同樣漲紅的耳朵,眨了眨眼道,“我隨手丟了?!?/br> 左右以后用不著了。 還好,他以為的一馬平川是假象。 即便他不是真在意,但喜歡的人能有副“賞心悅目”的好身材,他身為男人自然滿意而歡喜。 陸念稚沒忍住,又咳了一聲。 杜振熙則險些打驚嗝:果然扒光過她的是王八蛋! 是誰在她中藥時,說現在還不能做不該做的事的! 難道扒光她是應該做的事? “自然應該由我動手。”陸念稚仿佛能看透杜振熙的羞惱,“也只能由我動手?!?/br> 就像深藏在禮物匣子里多年的寶貝,必須由他做第一個打開,也是唯一一個打開的人。 “別人不行,誰都不行?!标懩钪砂庹耪裎醯募?,鄭重道,“丫鬟、婆子也不行。你的……身子,只能給我一個人看?!?/br> 和應該不應該無關。 杜振熙莫名被震懾,愣愣點頭,羞惱過后心下只剩下一個想法:她被陸念稚看、光、了! 她只想把自己縮成黑貓大小,能消失不見最好。 陸念稚朗聲大笑,取來披風包住杜振熙,抱起縮成一小團的杜振熙往外走,“現在,該回去見老太太了?!?/br> 第204章 晴天霹靂 杜振熙從披風中探出頭,左右細看才發(fā)現她身處的是搬空的無名居,她心下一動,低聲問陸念稚,“四叔,曲大家和余指揮使……怎么樣了?” “西臣如今應該已經出了嶺南。往北追擊’海匪’去了?!标懩钪傻皖^看杜振熙,知道她最關心什么,點到即止話鋒一轉,“余、曲兩家,都是定南王安插在地方的心腹暗線。當年的破家慘案,因龍椅上的那位疑心而起,定南王得知時,事情已不可挽回。 余曲兩家家主赤膽忠心,為免牽連定南王,聯手做了場戲自家攬了罪。定南王事后能做的,無非是讓人暗助西臣,只可惜到底晚了,只救下曲大小姐一人。如今情勢明朗,西臣和曲大小姐已知當年真相。” 被長輩刻意隱瞞的真相,到來的太遲,何從分辨雙方為官亡父盡忠,而不能全孝是對是錯? 至少很快就能洗清兩家“污名”,而背負在余文來、曲清蟬身上的種種,也終將不再橫亙二人之間。 也許,曲清蟬很快就會嫁予余文來,也許,余曲兩家的赤膽興旺,很快就會由他二人延續(xù)下去。 杜振熙微微笑,由陸念稚抱著放上馬車后,被她遺忘的吳五娘終于冒出腦海,“擄我的那些人……” “且隨余方德自去蹦噠。至于吳五娘……”陸念稚解開披風,細心幫杜振熙蓋上身,說出口的話全無動作的溫柔,“總要死得其所?!?/br> 不愿輕取人命,也是要看對象的。 那些婆子、武夫沒有好下場,吳五娘自然逃脫不得,現在應該已經被丟在了謹郡王府門口。 這種不知悔改的瘋狗,管她去死。 至于何謂死得其所,杜振熙懶得去想,頓覺哪兒哪兒都不得勁,扯著寬袖裙擺偷瞟陸念稚,“四叔,我真要穿成這樣回府嗎?” 陸念稚不答,低頭靠向杜振熙,“小七,我能不能親你?我還沒親過……這樣的你?!?/br> 這情話說的,還有誰! 杜振熙緊緊攥起裙擺,她不作聲,用行動回答陸念稚。 杜府下人們,也用行動完美表達了內心震驚,他們只知杜振熙一夜未歸,是為即將下海的杜府商船祈福,特意入寺廟齋戒沐浴,怎么七少齋戒沐浴完,就穿了身女裝梳著姑娘發(fā)式回來了? 寺廟的素包子是有多大多漂亮,瞧七少那胸,裝得跟真的似的! 下人們驚呆原地,對悶頭飄過的杜振熙行注目禮,忘記問安反應,更忘記該奔走相告。 杜府一片詭異的靜謐。 迎出來的竹開帶著傷蹦蹦跳跳,淡定的無視杜振熙的女裝,徑直稟報道,“七少誒,您可算回來了。我這兜著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您想先聽哪個?” 杜振熙頓覺竹開的傷勢不值得同情,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留給竹開自己體會。 既然消息分好壞,那還需要選嗎? 當然選擇先晴天,再霹靂啊親! 竹開尷尬而不失恭謹的笑,“好消息是定南王妃身邊的mama才剛來過,已經和西府交換了庚帖。定下了小郡爺和八小姐的親事。” 說罷神色一正接著道,“壞消息是吳五娘死了,謹郡王當下就鬧上了定南王府,在定南王府大鬧一通,囔囔著定南王草菅人命、罔顧王法,要上京告御狀。” 吳五娘的死不能牽連杜振熙,只由府衙出面信手拈罪名,府衙自然聽定南王的。 杜振熙看一眼陸念稚,見他不為所動的停駐身側,再次懶得管吳五娘背后的文章,擺手讓竹開自去休息,問了句桂開,得知桂開出門處理吳五娘事件的首尾后,再也拖不得,只得跟著陸念稚繼續(xù)往清和院去。 她的心口砰砰直跳,說不緊張擔心是假的。 危機解除后才知道真相的江氏,亦是又緊張又擔心,一見杜振熙就抱進懷里又笑又罵,“你個不知愛惜自己的傻孩子!再有什么事也該留個心眼,知會家里一聲!如今倒好,小一好好的還鬧不清出了什么事,你倒險些再也回不來了!” 愛之深責之切的話語久久回響,江氏驚覺不對,松開杜振熙一看,她家小七這一身什么鬼打扮! 再一看身旁江mama,早已石化原地。 江氏本能就要描補,“這、這是一時不湊手,哪里弄來的衣裳給小七替換的?好歹找一套男裝來,恩然竟也有忙中出錯的時……” 話未說完,就被突然撩袍跪地,扶地三叩首的陸念稚打斷。 “祖母,您不必再替小七遮掩。我都知道了?!彼痤^來,直視江氏道,“我這一叩祖父祖母、父親和母親;二叩亡父亡母陸氏家人;第三叩,是為我自己。先動心思、隱瞞念想的是我,現在我和小七兩情相悅,愿互許終身,請您成全?!?/br> 杜振熙愣怔過后,忙跟著跪到陸念稚身邊,學著他三叩首,毫無預兆的淚光沁出眼角,滴滴砸向地面。 她不知道為什么哭,扶地的手背壓上溫暖的力量,她偏過頭,模糊視野映入陸念稚堅毅的側臉,她彎著淚眼笑起來。 眼前情景和耳中余音信息量都好大。 江氏尚在愣神,江mama已經石化完畢,什么也不管只抓住陸念稚變換的稱呼,她代表江氏老懷大尉道,“老天有眼,老天還是有眼的!如今可好了!七少其實是七小姐,將來還是四房太太。若能和四爺琴瑟和鳴,豈不是珠聯璧合,我們杜府還有什么好愁的!” 她不愧是服侍江氏多年的老人,完美沾染了江氏詭異的思路清奇的畫風,接受消化之深度、態(tài)度轉變之速度,無不又快又準。 江mama直喜得不停合掌念佛。 她曾感嘆過的話歷歷在耳,那些曾閃過腦際的想法清晰浮現,驚醒的江氏險些繃不住大笑,原來陸念稚喜歡的姑娘,就是她家小七! “恩然?!苯侠涎垡涣烈涣?,單問陸念稚,“你要我成全你?” 陸念稚聽話聽音,鄭重神色化作溫潤的笑,回望江氏道,“您說過,您必定會成全我?!?/br> 他挖的坑她跳的心甘情愿,江氏再也繃不住,一把扶起二人,又拉著陸念稚不放,哈哈大笑道,“我可給小七攢足了十五年的嫁妝!如今倒真應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老話,恩然啊,你這聘禮咋整?” 陸念稚走一步看三步,自然早有準備,反手扶著江氏落座,張口就報出一長串名目。 直聽得江氏和江mama喜笑顏開。 落單的杜振熙:“……” 說好的人倫慘劇、激烈反對、天人交戰(zhàn)、曠日持久的親情拉扯戰(zhàn)呢? 陸念稚才是杜府親生的吧! 這么快就其樂融融真的合理嗎! 突然好想去老太爺的牌位前靜坐清心是怎么回事? 杜振熙默默擦淚,果然和老狐貍有關的事,都不能輕易就感性爆發(fā),每每都令她有種浪費感情的感覺也算是陸念稚的本事了! 她正瘋狂腹誹,江氏終于想起親曾孫女,拉著杜振熙細細打量她的女裝模樣,笑中帶淚的感慨道,“自家事怎么都好說。只小七突然恢復女兒身,卻要想個妥當的法子才好……” “曾祖母且寬心。這事兒啊,我已經有主意了?!贝笊倌棠踢呎f邊進門,她聽了下人們遲來的口口相傳,就曉得事情有變,不顧剛上懷就來了清和院,“小七這身世如何,我都給您編好話本子啦!” 說要改變高冷作風的大少奶奶,突然這么活潑不怕嚇著人嗎! 反正杜振熙是嚇著了,總覺得大少奶奶臉上的笑透著詭異的熱情,而手中晃著的話本子,更透著某種不甘只看熱鬧的感覺。 莫說她,就連陸念稚也有點適應不了大少奶奶的轉變,他和杜振熙對看一眼,默默退了出去,只留精神大振的江氏和江mama,和大少奶奶頭碰頭手捂嘴,嘰嘰喳喳瞬間說得熱鬧。 除卻大少奶奶,西府諸人自然也先后得了信兒,大吳氏來得最快,還沒趕到清和院,就在半路遇上了杜振熙和陸念稚。 她見鬼似的猛盯著杜振熙看,好半晌才拉回抽離的神魂,一時不知該對著杜振熙說什么,張了半天口,只干巴巴的道出原本的來意,“珠兒包藏禍心,念在她受江玉暗下毒手的份上,不累及她的家人,只做偷盜之罪押送官府。至于江玉,如此蛇蝎心腸的人杜府再不能留。 看在她是東府’表小姐’的份上,又曾得老太太’抬愛’,如今只抹去她貴妾的身份,送去家廟青燈古佛,為自己恕罪……” 她照本宣科,說話跟背書似的,全然照搬明忠轉述的處置。 而珠兒已被明誠“扭送”府衙,只怕比吳五娘死得還早,她的家人不會知道內情,只會被遠遠打發(fā)出廣羊府,至于江玉,進了家廟,就不會再有得見天日的那一天。 種惡因得惡果,不管珠兒計敗之后連自己的命也陪上了是否后悔,她和江玉兩個,哪個都不冤枉。 大吳氏說著說著不由恨得磨牙,全忘了眼前二人,等回過神來,只看見再次默默飄走的二人背影,她吶吶嘀咕,“七少成了七小姐……我的個天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