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所以今天,一切都升級了。在師兄面前,在組長面前,在任何挑戰(zhàn)他的人面前,他比以往都更堅持。 不得不忍辱負重,來親她…… 她該怎么辦?配合他,這戲演下去不知道要多久,耽擱的恐怕不只是他的時間,還有他真正的愛情和生活;不配合他,小叔叔會不甘心,這件荒唐事也會因為沒有結果變得更加荒唐…… 一片糖藕,已經把糯米糖心都戳碎還是吃不下去,苗伊難過得不能自以已…… 小叔叔真的最好了,真不應該再沾他……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二十萬買他們從來沒有再相逢…… “苗伊,吃菜啊?!?/br> 簡風輕聲招呼,苗伊扭頭,笑笑,“哦?!蹦闷鹗诌叺乃П蛄艘豢?。 這是組長挑選的法國果香系紅酒,說厚重,濃郁,唇齒留香。第一次,組長勸大家都品嘗一下,包括苗伊。 淺酌一口,抿在舌根,讓酒的味道充分發(fā)揮,然后咽下,順著空空的腸胃。滿腦子都是小叔叔,紅酒熱熱地從身體里泛起,泛到耳根,眼睛,額頭,包裹她整個人,很適合她現在的感覺,懵得沒有方向…… 一餐飯,賓主盡歡,連平常清高疏離的組長殷倩都紅潤了臉頰。這么盡興,都是因為請客的那個人是許湛,許處長。 許處長是個工作狂,早就聽說他在遠油的工作時間是一周八十個小時。華東總部的企改、重組,每一個部門,每一個項目,每一個海外現場,事無巨細,面面俱到。 可每次他們翻譯社來凌海出大型會議的外勤,許處長一定會在百忙中抽時間請他們吃飯,不占用工作時間,自掏腰包,從未空缺。而每次見他,他都是精神飽滿、妙語連珠,記憶力超強,仿佛跟每個人都有私交,親近,熱情,大家怎么能不開心? 所以,席間聽他和殷倩提起會調酒,大家就起哄說一定要品嘗。許處長是行動派,說行啊,一會兒就在酒店的酒吧給大家演示調雞尾酒。 氣氛烘得更熱烈了,晚餐后,大家就都說說笑笑地往酒吧去。 苗伊起身,頭有點暈,略站了站才跟了出來,在酒店大廳找到許湛,“許處長,謝謝您的邀請,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哎,苗伊你可不能走啊,”許湛笑道,“我剛跟你們家領導通完電話,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br> “……哦?!?/br> 酒熱的額頭碰上大廳的清涼似乎更燙了,除了這么一個遲鈍的反應,苗伊不知道再說什么,蹙了下眉,轉身離開。 小叔叔要來,他那么忙,忙得做通宵工作,還要來,一定是又要借這個機會向人們證明他們是真的夫妻…… 大廳里,高大的棕櫚樹下是流水噴泉和鋼琴。沒有琴聲,只有水聲,苗伊走過去,坐到了鋼琴邊的石頭上。看著琴身和她房間里的家具都是一樣光華的顏色,心鈍鈍的…… 多久了,她每天只有一個感覺:時間不夠用,從睜開眼睛到睡下,只有字母,早已經忘了憂慮和煩惱是什么…… 她從來不怕選擇,因為她一直都只有一個目標,只有一條路,任何分支、偏差、阻礙都不會阻止她,哪怕是她自己…… “是不是不舒服?” 溫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苗伊抬頭,是簡風,努力微笑一下,“沒有?!?/br> 簡風看了看,俯身坐到她身邊,一整個晚上光喝酒不吃東西,她有事。 “你昨晚回去跟南工談了嗎?” 苗伊沒吭聲。 “樊津項目的合作方又是e,總工又是南工?!?/br> “……嗯?!?/br> “也就是說,接下來的五年之內,他又會常駐遠油和設計院。” “嗯。” “所以,你還不打算及時止損嗎?” 他的聲音不大,她更安靜。 眼睛怔怔的,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她像在專心思考又像在出神,簡風卻壓不住心里的急躁,心疼她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南大總工的仗義能撐一年,又怎么可能撐過三年?三年堅守空窗只為了給n年前的小鄰居套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 三年內離婚,除了流言,她一無所得;不離婚,她更會成為一個留守妻子的笑柄! 可是,簡風看得出她很信任她的假婚丈夫,昨天他說得時候,除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她一言不發(fā),所以,他要提醒她的是樊津項目。她應該能明白,對南嘉樹來說,一旦假婚敗露,對他這樣身份的人就是一件丑聞。雖然遠油對他不具有任何行政約束,但是涉及到與大業(yè)主方的利益沖突,e一定會立刻把他撤回。即便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懲罰,名譽損傷會非常大。 她還是不開口,簡風只得又說,“決定還要你自己做,我只送你一句話:truth hurts,but lies hurt more.”(真相令人痛苦,但是,謊言傷害更多。) 終于,她怔怔的目光有了光亮,扭頭,看著他。 “真相是:他,就是我的丈夫?!?/br> 輕輕蹙著眉,略帶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非常清晰。 樊津是比長風更大的國字號項目,他是統領全局的總工程師。小叔叔的事業(yè)和驕傲,他的光芒不可以因為她有一點點的損傷。拖累了他的初婚,她已經無法挽回,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保護他不要因此受到傷害。 現在,她想明白了,她的目標不再是房子,是在小叔叔肯跟她離婚前,讓所有人都相信:他是她的丈夫,沒有一絲虛假的丈夫! 簡風皺了眉,“你說什么??” “不管你和組長信不信,這都是事實。我們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什么。” “苗伊!你不能再這樣任性下去!我都親耳聽到,你還要掩飾?” 苗伊輕輕吁了口氣,站起身。 “師兄,我也送你一句話:everything we hear is an opinion, not a fact. everything we see is a perspective, not the truth. by marcus aurelius.” (我們聽到的一切都是某種意見,不是事實。我們看到的一切都是某種視角,不是真相?!R庫斯奧列里斯) “你是說,你叫自己的丈夫‘叔叔’只是我的意見?是我的某種視角??” “不,我叫的是:‘小叔叔’。從我從四歲開始就是這么叫他的,現在,關起門來,沒有別人的時候,他還喜歡我這么叫他。只要他喜歡,我不會因為偶爾別人盜聽、不順耳就改口,就算有一天我們有了孩子,我也會繼續(xù)叫他‘小叔叔’?!?/br> “苗伊!你……” “你想告訴組長就告訴,組長有什么懷疑也盡可以向上面匯報,我愿意接受一切調查!” 轉身離開,明亮的大廳,恍惚的人群,苗伊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除了錢,她又有了一個新的目標,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樣來完成這個目標。 走進酒吧,通地一聲坐下,苗伊拿起面前一杯冰水,一口氣喝下! “哎喲!苗伊!那是烈性vodka,許處要調酒用的!”對面的同事驚叫。 抿了抿唇,跟白水一樣的質感里才品出一點點酒精的味道,苗伊輕輕擦了擦嘴角…… …… 接了許湛的電話,南嘉樹就開車出來。 又下雨了。北方有話:一場秋雨一場寒,現在是南方的冬雨,更寒。 可即便如此,周末夜晚凌海的街上依然車水馬龍。一路開,一路晃過五顏六色的燈光。 南嘉樹的腦子里反反復復只有一個影像。 終于還是忍不住親了她一下,借著人前做戲。小丫頭毫無意外地立刻僵成了一個小雕塑,這幾個小時不知道緩過來了沒有。 她會追著他問為什么么?他該怎么回答?說明白?太急了??山裉彀阉г趹牙?,他的整個身體都在反應,耳邊聽著那么具有殺傷力的戲曲,都按捺不住。 他肯定是忍不了,可她還不知道在哪里,怎么辦?一個屋檐下,順其自然?怎么順?總不能親習慣了再說。 下了匝道口,那座著名的五星級酒店已經出現在視野里。馬上就要再見到她,親過之后第一次見,南嘉樹居然有些緊張起來,不覺輕聲罵了一句: “真他媽慫?!?/br> 第48章 南嘉樹走進酒吧的時候, 圓形沙發(fā)區(qū)里一群人正聊得熱烈, 人手一杯許處長親手調制的雞尾酒,五顏六色,很有氣氛。 唯獨的,她面前是一杯沒有冰塊只加了一片檸檬的水。 很顯眼, 因為一群男人里只有三個女生。白色t恤外罩著一件寬松的毛衣外套,一條一條藍白相間的顏色;相鄰不過兩個位子就是身穿玫瑰色夜禮服的殷倩,肩上披著白色休閑小西服, 漂亮, 得體,相比之下,兩人就不像一個年代的人。 只不過,南嘉樹一眼看過去,只能看到那張可愛的小臉, 酒吧昏暗的燈效下, 素雅,安靜,很奇妙,現代酒吧里又是一副民國的樣子。 還不到九點,人還不多, 他一進門就成了焦點,許湛揮手招呼,大家也都叫,“南工!這邊!” 可是, 他的小媳婦兒,明明看著他,眼睛卻一動不動,連笑都沒笑一下,跟不認得似的。 這么冷淡,這么直接,可以說有點尷尬。 南嘉樹心里也有些意外,幾步遠的距離,迅速盤算著,小丫頭長年刻苦讀書、不善交際,又從來沒有交過男朋友,一定是那個吻讓她不知所措。不管是嫌棄還是震驚,他要再在人前跟她親近,怕是要惹急了。他倒不怕丟面子,只是不想讓簡風和殷倩有更多的理由來“說服”她離婚。 “你來得挺快啊,周末往這邊兒來不堵么?”許湛是絕對不會讓氣氛有任何的空隙。 “還成?!?/br> 南嘉樹走到近前,早有男同事起身讓座,讓他們夫妻坐一起。 “來?!痹S湛說著拿起手邊的雪克壺又晃了晃,這才倒出裝杯,又從果盤里拿了一片鮮芹菜插在杯沿,遞了過來,“嘗嘗我調的bloody mary。”(血色瑪麗) 南嘉樹一挑眉,雞尾酒里他還真是獨好這一口,這是碰巧還是許湛這家伙真的這么靈通? “行啊你,還有這么一手兒。” 南嘉樹笑著接過,身邊的小丫頭還是雕塑一樣,他落座時別說像之前一樣摟她一下顯示一下恩愛,連碰都沒敢碰到。 “先別說行,你先嘗嘗,味兒怎么樣?!?/br> “許處這功夫厲害了,南工快嘗嘗?!迸赃呉灿腥苏f。 南嘉樹拿起來剛抿在口邊,忽然,臂彎上軟軟的一搭。 從車里出來他忘了拿外套,身上只是一件絲質無領白襯衣,手那么輕,那么軟,觸摸一下幾乎就把他的神經都挑了了起來。 南嘉樹趕緊扭頭,她傾著身,小臉就在他眼前,近近的,長睫毛下淚水滿滿地蓄在眼睛里,氣息顫顫的,唇都有些抖。 完全意料之外,南嘉樹竟然一時分辨不出她這是在干什么。 她似乎根本沒看到他目光中的驚訝,摟著他的手臂迫他打開,他還沒來得及轉過身,她的人就軟了下來,撲在他腿上。 眾目睽睽,南嘉樹猛一怔,趕緊俯身攏住,“我們這是怎么啦,????” “啊,伊伊!伊伊你沒事吧?”身邊的女同事馬上叫了出來。 “怎么能沒事!” 許湛也嚇了一跳,“我就說么,兩杯紅酒、一大杯烈性伏特加,這半天居然還能一直安靜地坐著!” “?。??”南嘉樹驚,“怎么讓她喝了這么多?!” “不是的,”同事趕緊解釋,“伏特加是許處調酒用的,被苗伊誤喝了!” 誤喝??南嘉樹擰了眉,一眼瞥到桌子對面的簡風,那家伙眉頭緊皺,瘦削的臉龐都能看到咬牙的輪廓。他顯然比旁邊的同事們更了解情況,此刻大家都關心,他的目光更毫無顧忌地盯著她,可惜小丫頭已經倒下去,他只能看到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