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氣氛略有些冷,陸柏楊接過來看了一眼,傳給炎彬,又到了蔣航宇手里,“喲,從五個6漲成五個8啦?也算是個姿態(tài)吧?!?/br> “姿態(tài)?”炎彬笑了一下,“這姿態(tài)也特么忒輕點?!?/br> “你們這張星野也是有點兒意思?!标懓貤羁聪驀罈?,“這年終又摁著不給嘉樹提副總,那給漲薪水沒有啊,嚴大ceo?” “漲了?!眹罈澱f。 當年一起為e打江山的嚴棟從分管項目開發(fā)的總監(jiān)、到財務(wù)副總裁,兩年前直接提成了執(zhí)行副總裁。這個位子,張星野不在期間,他就是e的當家人。可南嘉樹從一開始就是總工,這么多年過去,還是總工。 “岳紹輝不是在國內(nèi)么?”炎彬說,“嘉樹你沒找他談?” “他又不是不知道,”南嘉樹笑笑,“有什么好談的。” “其實這件事,很簡單?!眹罈澱f,“就一條:嘉樹和岳總兩個是e現(xiàn)場管理的兩張王牌,不管是投標還是執(zhí)行,南大總工必須在現(xiàn)場?!?/br> “扯淡!”陸柏楊罵,“你們e國內(nèi)國外這么多項目,沒有嘉樹的都爆炸賠本了么?不是照樣做?這種借口也虧張星野想得出來?!?/br> “e現(xiàn)在確實有幾個拿得出手的項目總工,可碰到國字號項目,像之前遠油的長風和現(xiàn)在的樊津,岳總在美國回不來,嘉樹不上,誰上?誰特么敢上?” 嚴棟一番話說得桌上的人也是沒話,靜了幾秒,南嘉樹往后一靠,手臂搭到椅背后攬了身邊的女孩,“我的原因也很簡單。他提不提我副總都無所謂,可我以后不能常駐現(xiàn)場?!?/br> 苗伊本來就蹙著眉,此刻大家的目光看過來,眉頭展不開更擰了起來,手指掐著自己,原來,她不知道的不知是他的生日…… “這事你放心,”嚴棟說,“總不會讓你們長期兩地分離。目前樊津不就在江州么,你……” “江州近???一周回來一次,等到施工開始,我特么一個月回來一次都懸!” 他的聲音這么近,苗伊的心都被揪了起來,通通直跳。 “可真要調(diào)回來,讓你長期遠離現(xiàn)場,也夠受吧?” 嚴棟終于把苗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他這副樣子,生來就是戰(zhàn)天斗地做現(xiàn)場的,他的房間,他的電腦,還有成本的圖冊,到處都記錄著他做過的項目,沙漠,深海,從荒無人煙到豎起鋼鐵的城堡,他的戰(zhàn)船,就是他驕傲的資本! “嚴棟說的不無道理,”炎彬輕輕點頭,“別人不知道,咱哥兒幾個還能不知道,你啊,你待不住。依我看,既然張星野把薪水已經(jīng)給你漲成副總級,你還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何樂而不為?沒必要非要要那個頭銜?!?/br> “只是要個頭銜的話,根本沒問題?!眹罈澱f,“扣著頭銜不給,張總也不過是想在項目投標的時候,e總工那一欄里是南嘉樹的名字?!?/br> “既然如此,”陸柏楊說,“把弟妹帶過去就好了?!?/br> “這好,”蔣航宇笑,對南嘉樹說,“那回在南非,你一浪就是兩年,讓你回來你都不回來,不也挺帶勁的?”說著又扭頭對苗伊,“跟他繞世界玩兒去,英文你也用得上。你知道么,e待遇奇好,總工有當?shù)氐淖》拷蛸N,夠你們住house的,老南一直都住宿舍,從來沒用過?!?/br>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苗伊在這熱鬧里一個人待著…… 她就是這么笨,怎么會沒發(fā)現(xiàn)自從有了她,他多了多少麻煩。想起昨夜壓在身上的濕冷,那么重,重到那么激烈的愛都暖不熱他,浸透了一樣…… 為了見她,他在雨夜里開了四個小時,這回來不過是個周末,就又要走…… 剛剛假婚的時候,她跟同事們說她和異地的男朋友每天視頻,不見面就很開心。難怪會被他訓說她胡說八道不懂事,現(xiàn)在才知道那個謊有多荒謬。 想他,會占去她工作和兼職時間的想他,每天都在盼他回來。大家口中總工的待遇,她其實無所謂,她根本不需要什么大house來陪著他,她愿意跟著他下現(xiàn)場,荒郊野外,海外沙漠,都可以;住宿舍,一張她的小木頭床就可以。 可是,她不能跟他走。 現(xiàn)在不能,以后很多年都不能,至于什么時候能,她不知道,只知道從現(xiàn)在開始她更要多工作,多多地工作…… 第86章 “不行。” 桌上大家正為駐外的事說得熱鬧, 冷不防傳來這么兩個字, 話音不大,并沒有壓過人聲,只有挨著他的陸柏楊注意到,扭頭, “什么不行,嘉樹?” 南嘉樹坐起身,手肘支在桌上, 側(cè)身攏著身邊的女孩。 這是今天的主角, 自然引來所有人的注意。他臉上的笑比剛才柔軟了許多,目光完全落在女孩身上。在看什么?滿桌的人都不得不好奇地隨他看去。 小臉白白凈凈,熱熱的火鍋和酒精在那精致的五官上一點顏色都沒留下,面對這么多人,她安靜得有點冷清, 好像這半天關(guān)于他們未來的討論跟她毫無關(guān)系, 只不過此刻迎著他的目光,漂亮的眼睛里難免一點點疑惑。 房中都靜下來,只有咕嘟嘟的湯鍋烘著氣氛。他這才伸手握了她,“哥兒幾個只知道這是我的小苗苗兒,其實并不真知道她是誰?,F(xiàn)在我來介紹一下:她叫苗伊, s大外語學院本科畢業(yè),遠油翻譯社的同聲傳譯。華東的同傳界特精、精到特小,在這小圈兒里,沒人不知道苗伊。用他們遠油許處長的話說, 這是他們八十年代建社以來培養(yǎng)出的最年輕的同聲傳譯?!?/br> “啊?伊伊這么厲害啊……”尤芳輕聲感嘆。 “說最年輕,是因為這么個專業(yè)就是個死功夫,全靠時間來熬,研究生、高譯、再進入實戰(zhàn)篩選,輕松一算就是十年。我不知道她哪兒來的時間,只知道她不玩兒,不打扮,別的女孩兒想要的她都不稀罕,腦子里除了字母,什么也放不下。今年剛二十三歲,已經(jīng)是遠油同傳的第一組合,比別人最少多活了五年?!?/br> 男人的話,平鋪直敘,形容詞一出現(xiàn)就是最高級,用詞直白到絕對,把這番話所能達到的想象空間完全占滿,不給任何人留疑問的余地。 在座的聽了都不知道怎么吭聲兒,對于這個專業(yè),即便不了解也有所耳聞,確實難度大,可聽誰說都可信,唯獨聽這家伙說就有一種特別的尷尬感。因為“南嘉樹”這三個字本身就夠傳奇,讓他開口夸那得是神級的存在,可現(xiàn)在,這不是夸,這特么是盲目崇拜! 大家忍笑的功力也都很高,畢竟女孩兒的努力和優(yōu)秀是真的,只是此刻不得不心疼她,小丫頭像被自大的父母當眾尷尬吹破天,很窘,可是又舍不得讓他難堪,寧愿自己這么受著,配合他,本來清凈的小臉被他折磨得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咕嘟嘟的火鍋,熱氣熏熏,熱氣后面是那一對。不知道是沒有見過這男人這副垂涎到目中無人的嘴臉,還是兩個人的姿勢太好玩兒,一種近乎兒時的親切感讓所有人的眉目都溫柔起來。這兩個在一起的感覺特別親,不像情侶,也不像夫妻,好像那條曖昧的線不知怎么的就被他們越過去了,到了一個真的夫妻都似乎無法進入的境界,然而,他們并不自知。 男人的目光巡禮一般一個個逼過來,總得有人吭聲,炎彬假咳了一聲,“咳,小弟妹真的很厲害,所以,嘉樹是想說什么?” “所以,我琢磨著吧,她多拼出這五年的時間,可能不是為了陪我去荒郊野外閑待著。” 哦,大家這才明白,原來重點在這里。剛才的討論真的毫無意義,他的重心從他的事業(yè)變成女孩兒,咳,的事業(yè),這么冠冕堂皇。 “所以你還是決定調(diào)回來?”陸柏楊問。 “總不能拖祖國同傳事業(yè)的后腿。” “艸!”蔣航宇實在是忍不住了,“老南,我特么是真服你!你能不做出這種大義凜然、犧牲自我的德性么?你是知道苗伊不肯跟你去,提前自己給自己長臉是吧?” 面對兄弟毫不留情的扒皮,大男人笑得很無畏,兩手握了女孩冰涼的小手哈著氣揉搓,“所以我壓根兒就沒敢問啊,自己先向組織表姿態(tài)?!?/br> “哈哈……”真特么賤啊,一桌人要笑死了。 “嚴棟!嚴棟!你瞧見了這沒出息勁兒了沒有?”炎彬笑指著南嘉樹大聲說,“麻溜兒通知你們那個什么張總,別特么管什么南大總工了,趕緊把咱們同傳小天才招去拯救你們e!” “真他媽的,”嚴棟已經(jīng)被擠兌得牙都快咬碎了,“弟妹!我代表e出遠油雙倍、三倍的薪水,拜托你告訴他滾回現(xiàn)場去行么??” “你滾蛋!”南嘉樹罵。 他們都笑,驚天動地的,嫂子們也笑,笑得苗伊恨不能鉆進地縫里。悄悄抱怨,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還這么沒皮沒臉的,就給人家笑,然后心甘情愿被罵、被摁著灌酒。大手早松開她了,留她一個人含著淚花打轉(zhuǎn)轉(zhuǎn),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假的,反正……她的心都被他化成水了,還熱嘟嘟的…… …… 入了夜,山里的風特別大,壁爐里的火特別旺,男人們的歌聲……也是特別難忍。 帶來兩天的酒一頓全喝光了,這五個人,被尊稱為某工的就有三個,另外兩個,一個某總,一個某大夫,勾肩搭背的,上萬的紅酒被他們當啤酒喝了,酒量嚇人,不過好像誰也沒醉,口齒都特別清晰,思路雖然莫名其妙,可彼此之間卻挺能理解,共鳴得不行。 到最后,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上了發(fā)條,扯開嗓子就喊,蔣航宇還帶了把吉他來,根本也不知道什么調(diào)了,噼里啪啦地全程瞎撥弄。幸虧小木屋之間的距離很大,幸虧外面下著雪、天氣惡劣,可以當成風過山林的鬼哭狼嚎,否則這種擾民的程度,一定會被報警。 一起收拾了廚房,嫂子們回房歇著去了,苗伊轉(zhuǎn)回來悄悄地坐在壁爐邊的墊子上。她本來也該上樓去的,趁著他瘋,她可以趕些易科的活兒,可是今晚,不知為什么,她就是……不想離開他,一步也不想…… 他也喝多了,其實也不是醉,就是瘋得像高中的時候。明明很磁性的聲音都給喊啞了,然后啞著嗓子還要唱,像老樓的樓道放大的那種肆無忌憚。苗伊抱了膝,看著他,他今天真的好開心,雖然領(lǐng)口敞著、袖子卷著,野戰(zhàn)褲的背帶耷拉著,完全沒有總工大人的酷,可就是這么亂七八糟地帥,帥得很無恥,很……可愛! “哎,我苗苗兒呢??” 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突然就很大聲地冒了這么一句,然后轉(zhuǎn)身就往廚房去,“苗苗兒?苗苗兒??” 苗伊愣了一下剛要起身,他已經(jīng)旋風一樣從廚房轉(zhuǎn)出來,一眼就看見壁爐邊的她,大大的毛衣外套毛絨絨地裹著,坐在壁爐邊像一只白色的小貓,他笑了,“你們瞧,是不是屬我苗苗兒最乖?” 沒等人理他,他大步就過來,膝蓋一彎,一下就撲到她身上。苗伊這才感覺到他醉了,完全不顧及自己的重量,抱成團兒一樣窩著抱緊她,一身的酒氣,口中像疼似的,咬牙吸著氣,“苗苗兒,我的小苗苗兒……” 他的臉頰好熱,手臂勒得她快不能呼吸,可是苗伊的心卻像被大手捧在了手心,跳得連他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不住……扭頭,唇輕輕觸在他腮邊,“我們回房去好不好?” “不回!”他聲音很大,“苗苗兒今兒還沒給小叔叔唱歌兒呢……” “哎,對啊!”不遠處的蔣航宇聽到抱著他的吉他就沖過來,一屁股坐在他倆對面,醉了,口無遮攔,“苗伊苗伊,我特別喜歡你的聲音,早想聽你唱歌了!唱什么?我給你伴奏!” “我不會唱……” “怎么能不會唱呢??”蔣航宇特別不滿,告狀:“老南!你看她啊!讓她唱啊,啊?” “我苗苗兒最會唱歌兒了,”他粗重呼吸肆無忌憚地呵在她脖頸,“是不是,苗苗兒?” 已經(jīng)不能跟這兩個講理了,苗伊抿了笑,輕聲問他,“想聽什么?” “不管什么,寶貝兒,我要聽你用吳語唱,特膩……” “唱《兔子先生》好伐啦?” “嗯,”小聲兒已經(jīng)帶了俏音、軟軟的,他答應(yīng)著,忍不住牙齒就咬她,“行……” 外人離得這么近,他就這樣,苗伊還沒羞一下,對面這個“外人”就很高興,“這歌兒好,我來伴奏!” 明明已經(jīng)醉得眼睛都紅了,可琴弦撥起來,沒有剛才男人嘶啞的渾濁,小木屋里,清凌凌的弦音…… 貼著他的臉頰,苗伊輕輕唱,“小囡囡問mama,兔子額屋了啥地方,mama笑了回答,月亮是兔子先生額故鄉(xiāng);小囡囡問mama,兔子先生為啥逃夜,mama笑了回答,流浪是兔子先生額特長。小囡囡勿開心,講兔子先生哪能介皮啦……” 吳儂軟語,鉆進心里,軟得他受不了,重重地吸氣,埋了頭,狠狠地咬她。 …… 夜深了,苗伊躺在床上,看著頭頂圓木的橫梁,聽浴室里的水聲淅淅瀝瀝地淋著她的心…… 《兔子先生》還沒唱完,他就把她抱了起來,一步都沒停就往樓上去。別人都說怕摔了,他都不管,狹窄的樓梯大步往上走,問她:“怕不怕?” 她搖搖頭,他抱著她,她還怕什么?如果他摔了,反正,她也要到地上去,不如一起了…… 浴室的門打開了,一股水汽撲來,看了一眼,苗伊立刻羞得往被子里一縮,這個家伙,居然,居然這樣就出來了…… 他走過來,俯身,大手撫著她的發(fā),看著她只露出的兩只眼睛,手指撥開被子,吻下來…… 一整天,好想他,她好想摟著他的脖子,可是,整個人被他裹在被子里動不了,只能仰起臉,浸他的酒氣和薄荷的清香里。厚厚的被子被擠得扁扁的,清晰地,感覺到他。 并沒有多久,她還不夠,他就離開,看著他輕輕咽了一口,“對不起……” “干嘛對不起???” “我……都沒給你準備禮物?!?/br> “誰說的?”他瞇起醉朦朦的眼睛,笑了,“你的禮物我早給你預備好了……” “嗯?是什……” 聲音未落,就被他一把裹了翻身,扣在他身上。 居高臨下看著他,這樣的方位,她還從沒有經(jīng)歷過,有點羞,“干嘛啊……” “要我?!?/br> 大手扣著她的頭,氣息呵得好近,苗伊腦子熱熱的,沒大聽明白,“嗯?你,你說什么?” 第87章 可能是離得太近了, 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陷在他醉兮兮的眼睛里, 略微發(fā)紅的顏色染了目光,苗伊一眨不眨,不太能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