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而大貴又是個老好人,肯定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就把這夜守下來了?!?/br> “你這腦袋瓜不知怎么長的。” 鐘慧爾贊嘆了一聲,江溪聽到腦中終于姍姍來遲的一聲“叮咚”。 “恭喜,人氣值多一分?!?/br> 小鉛適時又潑了盆冷水:“凌晨已過,扣一分,人氣值四十四?!?/br> 脫褲子放屁。 江溪只當(dāng)沒看到,拍拍屁股就起身:“走吧,時間差不多了?!?/br> 第7章 逃出生天 江溪先去了趟廁所。 大貴趴在堂屋內(nèi)的八仙桌上打瞌睡,接連兩天的守夜讓這個年輕小伙也撐不住,聽到動靜撩眼皮往外看,見是江溪,不知小聲咕噥了句什么,轉(zhuǎn)個腦袋又沉沉睡去了。 江溪知道,她前陣子每天大半夜按時定點(diǎn)地跑廁所——起作用了。 大貴必定只當(dāng)她這趟也跟平常一樣。 江溪輕手輕腳地繞過八仙桌,來到樓梯轉(zhuǎn)角,進(jìn)了廁所。 車鑰匙和地圖還被塑料袋一層層包著,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撈了出來,輕輕地撇開袋子,將鑰匙地圖并十來張大團(tuán)結(jié)揣兜里往外走,經(jīng)過八仙桌時,還往大貴那瞥了一眼。 大貴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揚(yáng)頓挫、酣暢淋漓——顯見是累得很了。 江溪沒驚動他,輕手輕腳地進(jìn)了房,這回,她沒將門全部闔上,預(yù)留了一條透光的縫。鐘慧爾倚在門邊,見她進(jìn)來,“成了?” 聲音壓得極低,江溪拍了拍褲兜,指了指門外。 鐘慧爾心領(lǐng)神會,正吐口說要走,卻被江溪接下來的舉動驚呆了。 只見她將房間內(nèi)的孩子一個個地喚醒,從孫婷、男孩兒開始,直到所有孩子都醒來,還耐心地一人喂了一點(diǎn)清水。 江溪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噓,低聲道: “還記得江jiejie前幾天帶你們玩的游戲嗎?” “我們現(xiàn)在開始嘍?!?/br> 孩子們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fā)光。 江溪看著他們一個個乖巧地起身,連點(diǎn)聲響都沒發(fā)出,就由小玲領(lǐng)著隊排到了自己面前,小玲略大些,隱約有些明白,江jiejie要與她們玩什么游戲。 整個過程,都發(fā)生得無聲無息。 孫婷愣愣地看著江溪,腦海里回蕩著她方才在耳邊說的話——江溪說要帶她出去,怎么出去? “你瘋了?這么多人?” 鐘慧爾咬牙問。 江溪之前與她談合作時,就說要帶些人一塊逃出去。鐘慧爾只當(dāng)會帶著那個姓孫的丫頭,至多加上那個受辱的小男孩兒,都曉事了,萬一中途出什么岔子,也好及時糊弄過去。 可她萬萬想不到江溪腦子竟然不清楚到這個地步,這么多孩子,她竟然都想帶出去! 天上地下難得一見的圣母嗎?! 鐘慧爾真想將她腦袋瓜劈開,看一看里面是不是裝滿了水。 “相信我?!苯冀K很平靜,并未與鐘慧爾爭執(zhí),只是淡淡地陳述事實:“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br> 鐘慧爾將信將疑地看著她,不過,正如這女高中生所言,要是錯過這回,以后她們都將再找不到機(jī)會逃跑。她不得不屈從—— 或者說,江溪身上某種氣質(zhì)鎮(zhèn)住了她。 “我先出去將門打開,大貴睡得死,你們輕些,不要驚動了人。最多兩分鐘,你跟孫婷就得將孩子們帶到車?yán)?,我殿后?!?/br> 江溪留了個心眼,沒有將車鑰匙給鐘慧爾,反而給了孫婷。 孫婷忐忑不安地接過鑰匙,男孩兒擔(dān)心地問:“江jiejie你呢?” 喝過稀釋過的解憂露,男孩兒臉色好了許多,江溪安撫地拍了拍他腦袋:“放心,jiejie不會有事?!?/br> 話畢,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出了門。 兩層樓高的農(nóng)村磚瓦房,大門是普通常見的銅芯鎖,江溪將褲兜里揣了好多日的發(fā)夾往里頭探了會,銅芯鎖“啪塔”一聲彈開了。 大貴趴在桌上,睡得死沉。 鐘慧爾狐疑地看著她,江溪知道她心里嘀咕什么,作為一個“單純”的女高中生:她委實懂得太多了。 不過江溪也無意為她解惑就是了。 畢竟這種偷雞摸狗的手藝,倘若她也在外逃亡一年多,三教九流都搭一搭的話,學(xué)一些傍身也不出奇。 鐘慧爾與孫婷兩人,在孩子們身旁半扶半攙著一溜煙地往外跑,竟當(dāng)真是一點(diǎn)聲響都沒出。 正當(dāng)江溪老懷大慰,覺得平時的訓(xùn)練出了成果時,走在最后才三歲的小雨被門檻絆了一跤。沉鈍的聲響,在萬籟俱寂的夜里傳出老遠(yuǎn)。 —— 壞了。 江溪驀地轉(zhuǎn)過頭,大貴迷迷糊糊地抬起了腦袋。 鐘慧爾捂緊小雨的嘴巴,拉著人迅速退到了門外的陰影里,一動不敢動。 夏日清涼的夜風(fēng),透過半敞的大門吹進(jìn)來,大貴搔了搔后腦勺,疑惑地心想:怎么覺得有點(diǎn)冷? 還沒明白過來,腦后就受了一記重創(chuàng),江溪那種花貓似的臉將大貴整個眼眶都占滿了,“小溪你……?”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江溪將手里的長凳放下,遺憾地想:到底還是見血了。 看也沒看倒地的大貴,江溪抬腳就出了大門。 鐘慧爾拉著小雨趴在黑暗里,將這一幕看得真切,一時間抖著唇說不出話來。這一板凳,沒有點(diǎn)狠勁恐怕下不去手??唇獎幼骼暇殻雭聿皇堑谝淮胃?,偏生這樣的人,還肯帶著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孩子們一起逃—— 到底是善良,還是…… 鐘慧爾迷惑了。 她愣愣地看著江溪將大門重新關(guān)上,又看著她拿了根不知名的東西在門前搗鼓,才拽著小雨起來,往前走了兩步: “你在做什么?” 江溪并不是胡亂搗鼓,銅芯鎖這東西,壞起來容易,修起來難,她現(xiàn)在就是在給自己加第二道保險:把這道鎖弄壞。 這樣,等第二天這些拍花子們醒來發(fā)現(xiàn)情形不對時,除非把門砸了,否則是出不來的。 等門破了,也沒車。 這些時間,夠他們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了。 江溪將功成身退的發(fā)夾一丟,拍拍手道:“走,出發(fā)了。” 鐘慧爾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手里還拉著小雨,一邊走一邊訥訥地問:“你……那人沒事吧?” “我有分寸,睡上一夜,也就輕微腦震蕩吧?!?/br> 江溪輕描淡寫地道,鐘慧爾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心道:莫非這高中生,以前是道上混的?輕車熟路啊。 孫婷在副駕駛位上等她,一見江溪進(jìn)門,就把車鑰匙遞了過去,犯難道: “這車,沒人會開啊。” 這是拐子窩專門用來拉人的面包車,后面兩排長座早就被事先上車的孫婷收起,小蘿卜頭們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財D了一車廂,正齊刷刷地看著江溪,雙眼晶亮。 江溪“噓”了一聲。 小蘿卜頭們紛紛點(diǎn)頭,表示:123,不許動,不許笑,不許多說一句話! 見孩子們都安安靜靜的,江溪才滿意地爬到駕駛座,示意鐘慧爾與孫婷換一換位置,“車我來開。鐘jiejie會看地圖吧?我們先出了這個村子再說?!?/br> 現(xiàn)在就算江溪說自己會飛,鐘慧爾恐怕也會二話不說地相信了,何況只是開車這種到了年紀(jì)報個班就能學(xué)會的技能。 油門巨大的轟鳴聲在院中響起,江溪一秒都沒耽擱,放手剎、踩離合,上油門,輕車熟路地像開了許多年的老司機(jī),直接將車駛了出去。 這一帶都是連成片的麥田,天剛下過雨,黃泥土路被呼嘯而過的面包車壓出兩條深深的車轍,道路下站,車輪隨時都有滑入路旁的麥田。 孫婷扒拉著窗口,一路看得心驚膽戰(zhàn)。 如果車陷入田里,她們就真的功虧一簣了。 鐘慧爾卻半點(diǎn)不擔(dān)心,今天江溪給她的驚奇太多,再發(fā)生什么,她都不會再一驚一乍了。 果然,面包車一路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爻隽舜遄?,拐上了一條水泥澆灌的大路。 鐘慧爾看地圖的本事不大行,最后由那十來歲的男孩兒接手,這半大的孩子方向感極強(qiáng),在其指導(dǎo)下,江溪一路將車歪七扭八地開離了桂市。 在離開桂市的那一剎那,車廂內(nèi)爆出一陣劇烈的歡呼聲。 孫婷咋咋呼呼地跳腳:“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男孩兒坐在副駕駛位,捂著眼睛無聲流淚。 鐘慧爾喜極而泣。 小蘿卜頭們似懂非懂,茫然歡喜,皆而有之。 江溪從后視鏡看到,忍不住掀唇笑了,長而卷翹的睫毛在一片深沉的夜色里,好似帶起了一片星光。 接下來之事,簡直順利得有如神助。 江溪直接將車駛?cè)チ伺R市的警察局,將這群小蘿卜頭悉數(shù)交給警察們,由他們幫著找尋各自父母,就功成身退了。 “你不在這兒等?” 鐘慧爾錯愕地看著她,言語中流露出的一絲關(guān)心,讓江溪眼里漾起了一絲笑紋。 她無意再去追究前世這人究竟為什么會嚎一嗓子,在極端的情況下,人有時會做出自己都意想不到之事。何況今世她也利用了鐘慧爾,手段不太光彩,從而保證了自己的全身而退——就這樣扯平吧。 “不了?!?/br> 江溪擺擺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她之前借了警局電話,誰料爸媽電話沒打通,只得給大伯家留了口訊,現(xiàn)下卻等不及了,不然等爸媽收到消息,一來一回路上恐怕要耗去不少時間,還不如她直接回家。 孫婷自然是留在局子里,等父母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