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又去洗了一遍，再回來的時候被陸清霖撈在懷里不讓走了，把燈關(guān)了，說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顧繁依舊能感覺到微妙的觸感，現(xiàn)在他倆每天都這樣，似乎也習(xí)慣了，但經(jīng)歷過昨天那事之后，顧繁還是有些尷尬的。

    而且他倆現(xiàn)在……到底算是什么關(guān)系呢？

    顧繁想啊，他們無論是吃住睡都是在一起的，親也親過了，還互相幫助了幾次，他沒有覺得討厭，只是很難為情，等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之后，他倆每天在一起都覺得挺開心的，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時候。

    但與小時候相比又不太一樣，缺了點什么，又多了點別的，沒有以前那么親密了，他倆之間總隔著一層輕而薄的紗，這種感覺不太容易描述出來，就像一顆種子，在泥土下蟄伏著，隨時都可能會迸發(fā)出來。

    顧繁膽兒小，他就是那顆種子，而自己到底是個什么種子，他也不知道，有可能會長成一束花的幼苗，也可能只是一株雜草，花自然是有用的，而草的話會被拔掉嗎？

    陸清霖每天給他施肥澆水，卻從不說期望他長出來，顧繁頻頻想冒頭，但想到之前的擔(dān)憂，就又老老實實呆在土里縮縮著好了，雖然這樣他享受不到外面的陽光，但能每天都被陸清霖照顧，或許也挺好的呢。

    然而陸清霖可不是這么想的，相比于顧繁的拖延，他是非常急切的，甚至恨不得把土層扒開，把那顆小種子摸一摸，但這樣做就前功盡棄了，所以陸清霖只得想想別的辦法。

    最近忙碌了幾天，顧繁終于偷得了半日清閑，本想在家好好睡上一覺，卻聽說陸清霖明天就要飛去f國。

    陸清霖之前一直是f國老牌奢侈品公司的形象代言，而今年剛好是該品牌建立的一百周年，所以主辦方希望能邀請陸清霖來，為他們的品牌拍攝一段新穎而有意義的宣傳片。

    這種事自然推脫不得，但拍攝的時間卻有些久，保守估計得十天左右，或許期間有什么別的事拖延了也說不準的。

    陸清霖在收拾行李，顧繁就在一旁蹲著，他也不幫陸清霖收拾，就這么看著，越看心情越郁悶，那怨氣都快擠到陸清霖了。

    “舍不得我走??？”陸清霖疊了幾件衣服，側(cè)頭問他。

    顧繁也不回答，就繼續(xù)蹲著，然后幽怨的看著他。

    “我盡量早點回來，乖?！标懬辶叵肴ッ櫡鳖^發(fā)，但被對方躲開了。

    “生氣了？”陸清霖看出顧繁的情緒來，對方卻冷著臉，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抱著膝蹲在那，有些可憐。

    陸清霖不知該怎么安慰他，只是先把手上的活放下，說：“別氣了，我之前去買了菜，等晚上做給你吃?！?/br>
    顧繁依舊不理他，心里難受著，陸清霖再想說點什么，卻被骨法打斷。

    “你之前為什么不告訴我？”他問，聲音悶悶的，有點要哭了。

    “我怕你舍不得我，又要難受了。”陸清霖說，他接到消息時也很舍不得顧繁，心里想著能拖就拖吧，等臨走前告訴他，不然顧繁心里總惦記著，或許連戲都怕不好，又要叫導(dǎo)演說了。

    “所以就一直不告訴我？”顧繁感覺心里酸澀，某些情緒堵在胸口那里，悶得他喘不過氣來。

    “如果我今天不休假，等我晚上再回家的時候，是不是你已經(jīng)拖著行李箱走了，連影子都找不著了？”他還在問，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不是?！标懬辶匾灿行┖蠡诹耍f：“我明天才走的，今晚不走，在家陪……”

    “不都一樣嗎？”顧繁低著頭，淡淡的問他：“以前也是，現(xiàn)在也是，每次都這樣，一聲不吭就走了，十年前和十年十年后，你真的一點都沒變。”

    “不，不是，我這次還回來……”陸清霖心里一緊，他知道自己這次戳到了顧繁的傷口，想說些什么，但被對方制止住了。

    “算了吧。”顧繁站起來，長時間蹲著的腿有些發(fā)麻，腳底像有千萬只針尖在扎他，難受，還疼，但也讓他的混沌的心情變得清醒。

    “永遠都是這樣?！鳖櫡苯咏诮^望，他踉踉蹌蹌著跑出去，關(guān)上房間的門，在沙發(fā)里縮著。

    陸清霖追出來，顧繁沒再去看他，他眼睛紅著，鼻子也紅著，眼角有淚珠沾著，后又被他強行憋在眼眶中了，但很難受，身體上難受，心里更難受。

    陸清霖去抽出一張紙，想幫顧繁擦擦眼睛，顧繁卻別過臉，說：“別管我了?！?/br>
    “去收拾東西吧?！彼f著：“早點滾了我就清閑了?！?/br>
    說著鼻頭又一酸，眼眶濕了，耳朵邊嗡嗡鳴響著，整個人都難受極了。

    “我錯了……”陸清霖說著，“別生我氣，行嗎？”

    “我憑什么不能生你氣？你是我什么人，你連我生氣都管著？”顧繁猛地站起來，聲音都拔高了些，他說：“咱倆算完了，以后都掰了，我恨死你了，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你有多遠滾多遠，我……”

    “我……”他突然哭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著，即使用手捂住眼睛，仍依舊能感覺到那些淚水在不爭氣的流著。

    顧繁心里憋過多少委屈，現(xiàn)在就哭的有多難受，他邊哭邊罵著，罵陸清霖混蛋，罵陸清霖渣男，罵他好多好多，罵的上氣不接下氣，后來罵的都絕望了，連半點力氣都沒有了，才嗚咽著問他：“你怎么都不來哄哄我啊？”

    第51章 051

    顧繁很少哭成這樣, 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都是在陸清霖面前，或許于顧繁來說, 陸清霖是他的一個避風(fēng)港，他可以哭可以笑, 在對方那里能尋求到安全和溫暖。

    可這次陸清霖什么話都沒說，什么事都沒做，或許是沒來的及, 也可能是不知該怎么安慰, 總之陸清霖沒有動，而顧繁就也只接受到這一個信號。

    他難過，埋怨，憤然, 委屈, 各種情緒涌在胸口，最后仍見陸清霖?zé)o動于衷，才用那小聲音讓對方哄他一下。

    大抵是最后一次讓步, 顧繁心里難堪又不甘，他并不想所有的事都說出口, 但面對陸清霖不動的時候只得逼自己去做，或許與那脆弱的自尊心相比，他更迫切需要的是陸清霖給他的關(guān)心和照顧。

    陸清霖抱住他，輕輕拍了拍顧繁的頭發(fā)，顧繁再沒做任何掙扎，老老實實的叫他抱著, 接著開始說他的壞話。

    顧繁對他怨念頗深，陸清霖也發(fā)現(xiàn)了，然而他都得聽著受著，罵他混蛋還是渣男他也得承認了，不然越是辯解就越說不清楚。

    “我錯了?！标懬辶亟裉煺f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個，他都不敢說對不起，怕又讓顧繁傷心難過，其實對方哭他也挺心疼的，同時又有一點點欣喜，至少顧繁是在乎他的，很在乎很在乎，當(dāng)他走的時候，對方是舍不得他的。

    陸清霖看清了，可顧繁還沒能看清，所以他在等一個機會，快到了，已經(jīng)臨近了，他暗自想著。

    顧繁不哭了，他沒哭多久，只是初時感情宣泄難以抑制，等后來就好了，心情沒那么難受了，卻為自己剛剛的失態(tài)而感到羞愧難忍。

    尤其是陸清霖的肩膀已經(jīng)被他哭濕了，顧繁冷靜下來后簡直沒臉見人，只得繼續(xù)悶在陸清霖肩膀上，小聲說著：“紙?！?/br>
    陸清霖給他擦擦眼睛，又擦了擦臉，輕輕按著顧繁肩膀把他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顧繁立刻想用紙把自己臉都擋上。

    后來洗了臉，陸清霖又用冷毛巾給他敷了眼睛，顧繁便一句話都不說了，在床上躺著，不知心里想著什么。

    “我盡早回來?！标懬辶叵蛩ＷC道。

    “隨便?！鳖櫡闭f。

    “下次有什么都告訴你。”陸清霖又說。

    “隨便?！鳖櫡币琅f是這兩個詞。

    “我上次也不是故意走的?！标懬辶剡€說：“因為你躲著我，讓我以為我親你會讓你感到難受。”

    “……”顧繁沒出聲音，他當(dāng)時并不覺得難受，只是在陸清霖走了之后才覺得難受的。但不想說，就像一根箭射在胸口，他本該拔出來的，但這個過程會很痛，且不知拔出來之后的傷口是會愈合還是會引向死亡。

    因此顧繁就帶著這個傷，一直小心翼翼的維護著，不讓碰，碰了會疼，陸清霖想靠近他，可每每都會觸碰到那鋒利的箭和脆弱的傷口，顧繁疼，陸清霖也被會刺傷。

    總得把那箭拔出來才好。陸清霖想著，終于開口，他說：“我們之間有過誤會，那次……你感到難受嗎？為什么躲著我？”

    顧繁沒有回他的話，他只是問：“那你為什么要走？”

    “因為……我以為你厭惡我。”陸清霖苦笑：“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你會那么躲著我，不愿見面，連話都不愿意去聽我講?！?/br>
    “顧繁?！标懬辶厝ププ∷氖郑麊枺骸澳惝?dāng)時討厭我嗎？”

    “不……”顧繁把手收回來，他說：“我不知道?！?/br>
    他在撒謊，一遇到這種事就一直在撒謊，每每都在逃避，陸清霖緊逼著他也無用。其實顧繁最抵觸的不是當(dāng)年的那個吻，而是陸清霖離開他的那個事實。

    “如果我以后……”陸清霖還想同他說些什么，卻被顧繁打斷。

    “沒那么多以后，而且你這次又要走了?！鳖櫡背爸S他：“所以約定有用嗎？”

    “只信這一次呢？”陸清霖問他。

    “……”顧繁翻過身，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了。

    這一天過得相當(dāng)不愉快，顧繁整個人都是壓抑而焦躁的，他為自己沒有享受假期而煩躁，又為自己明天見不到陸清霖而悵惘，同時又想起太多太多不愉快的事情了，顧繁心情煩悶無比，輾轉(zhuǎn)了一夜都沒睡好。

    陸清霖第二天一早就走了，顧繁醒了但沒起來送他，他躺在床上趴著，越想越難過，心里像長了草似的，恨不得跟出去看看他。

    他下樓了嗎？出去了嗎？會走小區(qū)后門還是前門??？顧繁終于還是爬起來，把窗簾拉開一條縫來，眼巴巴的趴著窗子望，望到陸清霖的車子消失在視線里，初次之外什么也沒看見。

    心又失落起來，顧繁沒辦法形容這種心情，有些酸澀，又有些苦悶，像陽光被烏云籠罩，四周一片黑暗。

    連拍了一周的戲，高強度的拍攝，使得顧繁的進度趕得非常快，因為最近陸清霖不在，劇組幾乎都是在拍顧繁的個人戲，包括劇中“江迎”家庭的矛盾沖突，依舊周遭環(huán)境對他的折磨和他的抗爭。

    顧繁心情很差，精神狀態(tài)也不好，拍戲時進入高度緊張模式，然而平時休息時總?cè)菀鬃呱瘢雌饋碜屓撕苁菗?dān)憂。

    “小顧？小顧？”王導(dǎo)叫了他好幾聲，顧繁才緩過神來。

    “啊？”顧繁轉(zhuǎn)過頭，滿臉的疲憊。

    “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休息幾天？”王導(dǎo)問他。

    “還……”顧繁想說不了，但被張華止住了。

    “唉?！睆埲A嘆了口氣，替顧繁和王導(dǎo)說：“他最近睡眠不好，精神也不行，今早起來的時候還有點低血糖。我怕他再這么扛下去要堅持不住，就想跟您請個假，能不能稍微讓他休息兩天。”

    “我擔(dān)心的也是這個?！蓖鯇?dǎo)點點頭，說：“小顧這幾天就好好休息一下把，別太拼，電影也不是很著急，還是身體最重要?！?/br>
    畢竟是明川的小少爺，真累倒了得多少人心疼，王導(dǎo)這么說了，顧繁也就答應(yīng)了下來。后來顧之明又讓他回老家養(yǎng)幾天，畢竟顧繁不會做飯，天天吃外賣根本不行。

    晚上回家收拾收拾東西，顧繁就讓張華送他回家，四個多小時的車程，顧繁倒頭就睡，他也是累乏了，張華看了看他，突然就有些可憐。

    車開進大門，停下。顧繁醒了，揉了揉眼睛。

    “幾點了？”他問。

    “十點多了?！睆埲A看了眼表，天都黑了，于是說：“少爺，我跟你商量個事唄?！?/br>
    “你想住這嗎？”顧繁看出張華想說什么，他也知道對方挺累的，兩地來回得八個多小時，再跑就算疲勞駕駛了，于是說：“行是行，你別后悔就行?！?/br>
    顧繁想起他那七大姑八大姨，就一陣胃疼，但張華不知道啊，還說：“這有啥可后悔的？”

    他只以為顧繁這話是有錢人特殊的裝逼技巧，就像首富說自己不愛錢，富商說自己老婆不漂亮，顧繁說自家房子不好一樣。

    “……等你進去就知道了?！鳖櫡睕]再和他多少，就直接下了車。

    這是顧繁家的祖宅，占地面積極大，夜晚燈火通明，像建在星云之上，張華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一路走一路瞧，他本以為這房子就夠讓他驚艷的了，誰想到推開房門一看，看著那一家人，簡直漂亮的不成樣子。

    顧繁一家子十多口人，一個比一個長得好，而且不僅容貌好，氣質(zhì)也特別好，一家人站在一起，就像夜幕中閃閃的繁星，張華看的目瞪口呆，半晌緩不過來。

    “這這這……”張華都有點結(jié)巴了：“你們家的人怎么長得都這么好看？”

    “不然呢？“顧繁倒是很淡定的說：”一家人都要整整齊齊的，萬一哪個長丑了多傷人自尊啊?！?/br>
    張華：“…………”

    他突然就理解了顧繁剛剛說的話，果然要是看見一個人漂亮也就算了，一下子看十幾個漂亮的都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那確實挺……挺讓人自卑的。

    “唉?！睆埲A嘆了口氣，好在他已經(jīng)看破紅塵，不追求外在美了，便說：“少爺，我能在你家蹭個飯嗎？開了四個小時的車到晚上十點半都沒吃飯，我快餓死了。”

    顧繁還沒等開口，就聽他mama說：“哎，我這就叫人去做飯，小繁是不是也沒吃啊，一起吃吧?！?/br>
    張華一聽特別開心，顧繁卻心情復(fù)雜，他現(xiàn)在只想趕緊回屋躲著，等半夜大家都睡了再去廚房找點吃的。

    他不是不愛吃，而是怕……

    半個小時后，顧繁坐在長桌旁，面對一桌的菜，一口也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