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其實他心里都想著她,想她和自己看著同一個月亮,好像想她時就好受些。重復地回憶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記得最清楚的還是第一次見她的場景,軟軟的小小的一個小女孩,坐在廳上膽怯地看著他。 一件事想得多了,事情里的人就越發(fā)的清晰。她并不像表面看著那般柔弱,只是特別容易哭,當時害得自己被父親打,怕是在背地里笑開了花。知道了,他還是喜歡她,想親她,抱她,在自己身下吃了她。 宋翊吃掉她嘴上的胭脂,還不夠! 正當他要脫去衣服攻城略池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宋峻山在門外急急喊道:“宋翊,邊關(guān)戰(zhàn)況吃緊,北越人突然來襲,我們已失去兩座城池,你快出來?!?/br> 宋翊聽聞,直接從床上跳下,穿好衣服對床上的如意道:“在家等我回來。” 如意坐起,整了整稍有凌亂的衣服,跟著跑出去,開門只見院外站著四五個士兵向宋翊匯報邊關(guān)的戰(zhàn)況,宋峻山站在他身側(cè),神色緊張。 這時,江瓶兒從外面過來,拉住女兒的手道:“沒事?!?/br> 如意感覺到母親的手有些抖,事情比她想像中要嚴重許多。她有些怕,提起衣裙跑到宋翊身前問道:“是,是要走嗎?” 宋翊低頭應道:“嗯,在家等我,很快就會回來。”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如同他第一次走時一般,背影直挺,不帶任何留戀。 這次宋峻山與他同去,一夜之間家里的兩個男人都去了前線,留下兩個女人。 江瓶兒看著遠去的兩人,安慰女兒道:“他們很快就會回來,別擔心?!边@話也是安慰她自己,看峻山他都快五十的人還要去戰(zhàn)場,邊關(guān)的戰(zhàn)況不容樂觀,打仗的事誰也料不到。 這些話她不能對女兒說。 如意不懂打仗,她從母親還有宋翊的眼神里看的出,宋翊此去危險重重??捎钟惺裁崔k法?強留他下來?怕是他一輩子都不會開心。她相信宋翊會回來,因為他答應過自己,他們不都說宋翊這么強悍,別人都死了他都不會死。 她只用乖乖的在家等他回來就好,像上次一樣,他定會大捷歸來。 第54章 夏去秋來, 京城外楊柳樹的葉子已掉光, 空氣越來越干燥。臉上不涂東西每日里干崩崩的,如意胭脂鋪的生意越發(fā)的好, 每日是門庭若市, 爭搶著買她家的面脂。 柜臺前作少婦打扮的如意, 算完今日的帳對小翠道:“這幾日面脂賣的好,京城里就這么多人, 我看著該買的都買了。再過些時日,冬天到, 該弄些仿凍手腳的藥膏賣?!?/br> 小翠問道:“小姐,我們不會做到哪兒去弄?” 如意提醒道:“叫夫人,別叫小姐。去藥店里看看,和他們商議下,東西好拿過來貼上我沈氏的標簽賣,不算進貨給他們分成,有錢大家一起賺?!?/br> 小翠吐吐舌頭, 小姐, 不, 夫人自從成親后對這個稱呼, 異常的執(zhí)著,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成親似的。發(fā)髻每日梳成成親后的婦人樣,她看起來本來就比實際年紀小上許多, 梳上婦人的發(fā)髻像是小孩子偷學大人的妝容。 一點也不好看, 還不倫不類。 如意是一點沒覺得, 嫁人了,好看著,反正她覺得極好看。她合上帳本,起身道:“我先回去。” 宋翊走了快兩個月,夏天就這么悄然過去。如意走在路上感慨時間過的真快,她來京城是春天,轉(zhuǎn)眼間就到了秋天,只大半年時間,她還和宋翊成了親,宋翊打仗都去了兩回。前兩日收到宋翊的來信,說前方大捷,讓她安心等他回。 如意邁著輕快的腳步往家的方向走,看到路上的零嘴和吃食,停下買了些。街尾傳來陣陣馬蹄聲,她回頭望去,只見馬上坐著的都是身著軍服的士兵,呼嘯而過,揚起陣陣塵土。 如意有些心緒不寧,她提著零嘴和吃食快步回家。遠遠的看見那鎮(zhèn)國公府門口栓了幾匹馬,停著輛馬車,護衛(wèi)正在門口拉馬去后門。 如意跑進問道:“是候爺回來了嗎?” 護衛(wèi)道:“是鎮(zhèn)國公。” 宋翊沒回來?如意快步至大廳,丫鬟和母親都不在,她喊道:“娘?!睙o人回應,她找去江瓶兒和宋峻山所住的院子,院門大開,里面站著四五個將士,房門半掩,隱約聽見母親的聲音。 如意穿過院子進門,只見宋峻山形容枯槁地躺在屏風內(nèi)的床榻上,發(fā)絲凌亂,雙目緊閉。江瓶兒坐在床前,拿毛巾擦他的臉。 如意站在屏風前,有些不敢走上前,輕喊道:“娘?!?/br> 江瓶兒回頭,雙眼通紅,過了會低頭道:“回,回來啦?!?/br> 如意心覺不好,結(jié)巴問道:“爹回來了,宋,宋翊了?” 這時,床上的宋峻山悠悠睜開眼道:“過來?!?/br> 如意小步走到床前,見宋峻山右邊的袖籠空蕩蕩的,她怔愣了半響問道:“爹,你的胳膊?” 宋峻山道:“沒了,沒事能活著就很好?!闭Z氣清淡,好像在是說別人的事。接著,他拿出一縷頭發(fā)遞給如意。 如意接過頭發(fā),不知他是何意,緊接著耳邊傳來宋峻山遠如天邊的聲音。 “宋翊他死在了戰(zhàn)場上?!?/br> 如意手上的東西全數(shù)落下,怔愣了好一會道:“怎么可能?宋翊能以一抵百,怎會死在戰(zhàn)場上,誰死了他也不可能會死的。他答應過我,說會回來,怎么可能,你別騙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敢回來見我?你跟他說,不管他是斷了胳膊還是腿,我都等他回來?!?/br> 宋峻山道:“當日,我們擊敗北越,在回營的路上遇上北越的伏兵,他們來勢洶洶,把我們一行人逼到了一處懸崖邊,宋翊不幸落崖,我正想拉他上來,北越人砍斷我的右手,我沒能抓住他,眼睜睜看著他落入崖底。他只留下這一縷頭發(fā),是爹對不起你,沒有抓住他。” 如意彎身撿起地上散落的發(fā)絲,問:“他掉下山崖,尸體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沒見到他的尸體,他就是沒死?!彼龘焱甑厣系陌l(fā)絲,攬入到懷中,站起倔強道:“宋翊怎么可能會死?他那么強悍,就算是掉上崖又怎樣?肯定還活著。”她緊咬住嘴唇不讓淚落下,轉(zhuǎn)身離開房間,直奔自己的房間。 怕她出什么事,緊跟在她身后,見她回到房間就開始收拾東西,換洗的衣服,銀兩,銀票,沒有章法的統(tǒng)統(tǒng)扔進包裹里,快速地打包背上。 江瓶兒拽住她背上的包裹問:“你要去哪兒?” 如意豎定道:“去找宋翊,去他掉下崖的地方去找他?!?/br> 江瓶兒道:“他死了,你爹親眼看見他掉下去的,萬丈深淵粉身碎骨,尸身都找不到的。你一個弱女子怎么找?你說?” 如意道:“他沒死。前幾日他還給我寫信,說回來等冬天時帶我去滑雪,他沒死,你放開,我要去找他。” 如意使力扯包裹,江瓶兒死死地抓住不讓她走,包裹散開,銀兩衣物散了一地。如意蹲下,緊咬住嘴唇,沒有章法不停地攬掉下的東西,一股惱揉成一團往包裹里塞,然而她的手不聽使喚,一張單薄的銀票是怎樣也塞不進包裹里,一下兩下三下,銀票被她揉成小團,像只不聽話的小球落在地上。 如意坐在地上,突然嚎嚎大哭。 江瓶兒抱住她道:“傻孩子,打仗都是會死人的,娘小時候死的人比現(xiàn)在還多。人與人的緣分是上輩子注定的,強求不得?!?/br> 如意扒在母親肩頭抽泣:“娘,你說是不是我以前說,他不回來,我就嫁給別人,很快把他忘了,他才不回來的。我該對他說,他要是不回來,我就等他一輩子,這樣他肯定會回來。娘,我不該對他說那種話。他肯定是聽了我的話,有什么事就不回來。我得去找他,把他找回來?!?/br> 如意站起,抹掉淚,攤開包裹把里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整齊地放好歸置,再次打包。 “娘,我去找他,肯定是他又犯傻,不敢回來,我去找他。把他找回來,女兒不孝,不能報您生養(yǎng)之恩,對不起了娘?!?/br> 如意整起包裹,不顧母親的反對背上行囊,也許一輩子都找不到,那又如何總歸有個念想。 江瓶兒攔不住,也就不再攔,幫她問清宋翊掉下山崖的地點,宋峻山找來兩個武功高強的親信做護衛(wèi),兩夫妻送她出城。 城門外,如意換上一身男裝和母親告別,看著母親憔悴的臉,再多保重的話也說不出口,轉(zhuǎn)身鉆進馬車,絕決不帶任何留戀。到這時她才體會到宋翊兩次走的心情,不是沒有話,是不敢說,怕說的多了就舍不得。 馬車搖晃出城約莫走出半個時辰,身后隱約傳來呼喊聲,侍衛(wèi)回頭見長公主騎馬而來,便向車內(nèi)的如意報告。 “公子,是長公主。” 如意掀開窗簾,伸出頭向后面望去,長公主一身白色騎馬裝,風塵仆仆而來,至她馬車前道:“走時也不和我說聲?!?/br> 如意下車,兩人走到稍遠的河邊說話。 河邊一排排的楊柳樹,葉子落得七七八八,風吹過,枝尖的葉子刷刷落下,漂散在河面上,順著水往下流。 長公主感慨:“時間過的可真快?!?/br> 如意道:“是啊,真快。” “你此去前路茫茫一個女孩子家得小心?!?/br> 如意笑道:“你不也是女孩子?當年能以一已之力保太子安全,男人都做不到?!?/br> 長公主哈哈大笑道:“只是我運氣好,當時藏身他們沒找到,說書的夸大其詞?!?/br> 如意道:“我運氣也很好?!?/br> 長公主道:“我也這么覺得。” 風吹過,吹來天邊的一朵云,明亮的河面上落上塊陰影,水波晃動,推著那朵云前行,等著那朵云飄遠。 長公主道:“記得回來看我這個老人家?!?/br> 如意道:“好,有空我回來。我走了,要趕路,你也保重。” “保重。” 長公主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再看看這湛藍的天空,會心一笑。她是不是該找個附馬?有個喜歡的人,為了那個人飛蛾撲火,好像也不差。 第55章 北越與周國交界處有座城, 名云州,這里四通八達,非北越也非周國, 在這里大家按照規(guī)矩可以販賣任何東西,城中的商戶每年需向城主交納一定數(shù)額的保證金,便能在城主的庇佑下開店。 不大的云州城就成了極為繁華的商貿(mào)之地,每日出城入城的人數(shù)極多。 在這云州城中有家酒肆, 老板是個寡婦聽說丈夫死在了戰(zhàn)場上,沒找著尸骨。她自覺丈夫沒死, 千里尋夫在這里開店, 店中有一畫像,掛在柜臺前,來人便問, 有沒有見過此人? 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打仗過后橫尸遍野,百姓們不管是周國的還是北越人直接挖坑把尸體埋一起。 找不到尸體才叫正常。 聽說這個寡婦長得極為貌美,不輕易見人,柜臺前坐鎮(zhèn)的是個漂亮小伙子, 說是老板的親弟弟, 看上去十四五歲, 生得面若芙蓉, 唇紅齒白, 一雙杏眼圓溜溜的, 笑起來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看著就歡喜。 不光云州城的姑娘們喜歡這小弟弟,就是男人都喜歡,這孩子穿上女裝比女人都要美,沒事過來瞅瞅也是賞心悅目。在這一群人中當屬城主最為熱情,每日都會去她的店,喝上幾杯小酒。城里人們都等著這城主某一天,把這小伙子‘娶’回家,結(jié)果一直沒什么動靜。 當事人城主,此時正在店里喝酒,坐在固定靠窗的位置,喝小酒吃菜。別人都說他每日來看上了這店中老板弟弟,其實他就是單純來喝酒吃飯。 她家釀的酒好喝,菜也好吃,特別是紅燒rou,一頓不吃想得很,沒吃過這么好吃的紅燒rou,入口即化,肥而不膩。做出來的菜沒有北方的粗獷,婉約細致,一小盤的每次一份都不夠吃。還有小點心,綠豆糕,水晶糕這些,吃起來都是回味無窮。 美色怎比的上美食?城主就是個地道的吃貨。 如意看著只顧著吃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不禁感慨誰能想到這么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竟是云州城的城主。 這三年她以宋翊掉下山崖的地方向四周散開來找,找了一兩年沒有任何音訊,聽說云州城四通八達,離宋翊所掉下山崖的地方也不遠。她就過來,發(fā)現(xiàn)這里人口流動非常大,就留在這里開店,想著來往走南闖北的人多,說不好就有人看見過宋翊。 云州城的人排外,除去土生土長的城里人,不接納外面商戶來入駐。與其說這是一座城,還不如說這是一個寨,城里的人在城里做小本生意,不參與城內(nèi)人的交易。 外來人想要在城中留下,只有經(jīng)過城主同意。如意找上門,城主聽說她要開酒肆,便問她手藝如何。 酒肆開門做生意,來往的人多,如意才選這門生意,她從沒件做過飯,只見母親做過。硬著頭皮上,沒想到做出來像模像樣。 城主是北方人沒去過南方,吃她做的菜是別有一番風味,大腿一拍,不錯,就留下她在城中開店,以前是隔三差五的過來定點吃飯,這一個月每日都過來。 如意端上盤新做的甜點,遞過去道:“來幫著嘗嘗,看味道怎么樣?味道好,明兒我多做些賣?!?/br> 城主看著白碗里黃澄澄的有點像是蒸雞蛋的東西問:“這啥玩意?” 如意眨眨眼道:“雞蛋加羊奶蒸的,嘗嘗看甜的,很好吃。” 城主有些不敢接,這小姑娘每次試新菜時都會找他,前幾天她做什么炒羊rou,那味道像羊巴巴,害得他這幾天看到羊就想吐。大部分時候還是好吃的,城主猶豫了會拿勺子,吃了口。 哎喲,又滑又嫩,還香甜,他拿起碗三兩口吃完不滿足道:“還有沒?” 如意笑道:“就做了一碗,要吃明日來,五文錢一碗,對你無限供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