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顧長青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劍, 對付旁人,他可以輕而易舉的逼迫, 可是面對她,顧長青像個沒出息的毛頭小子,不敢打, 不敢罵,連句大聲的話也不敢說。 他到底還是心虛的。 他內(nèi)心深處知道朱明禮是什么樣的人,也十分清楚這些年幫著他做過哪些傷天害理的事,他更怕崔洛真的喜歡蕭翼, 而他呢........卻親手毀滅了她心目中的那份喜歡。 “洛洛.......把東西給我?!鳖欓L青又道,那長劍緩緩抬起,劍尖最終還是指向了崔洛,正對著她的胸口心臟的地方。 只要稍用力,便是一劍穿心了。 崔洛又恢復(fù)了安靜,記憶在腦中穿梭,她想起了很久以前,顧長青將她從長信侯府擄走,關(guān)在了一處私宅里,里面陳設(shè)布置十分精致,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坐在內(nèi)室,一坐就是一個上午。 如果真的有人要她死,顧長青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說,他彼時都是知情的?! 他默許了旁人殺她?! 崔洛說不出此刻是什么感受,胸口不亞于已經(jīng)被人捅了一劍,呼吸也困難了,她喃喃道:“表哥,你的繡春刀呢?我怎么見你時常用劍?” 顧長青不明白她怎會突然提及這個。 傻洛洛,他顧長青極力想做個好人,怎會拿著代表自己身份的繡春刀去殺人呢! 顧長青顧左右而言其他,“賬本給我,我可以保證太子殿下不會傷你,你明知道......明知道我不會!” 崔洛莞爾,笑的有些蒼涼,“那表哥這叫干什么?嚇唬我?”她抬手將顧長青的長劍移開,“我怕疼,真要是有這么一日,還望表哥看在咱們兩家是姻親的份上,給我備一份吃下之后就會睡死的□□,那我就萬分感激了?!?/br> 顧長青有了一刻的耳鳴,她連死都想到了,這是有多么不信任他? 他不說話,她還在笑,卻是比哭還難看了。 顧長青可能還是不甘,“蕭翼已經(jīng)死了,洛洛,你別再執(zhí)念了,跟我走吧,我會保你全族。” 這句話很簡單,他卻是花了太久才說出來,“洛洛......蕭翼能給你的,我也能!” 崔洛見顧長青終于放下了長劍,她嘆了一聲,“所以,繼兄真是你命人害的?” 顧長青不會否認(rèn),“是!我親口下的命令,而且是絕殺令!他已經(jīng)死了!” 崔洛后退了一步,這樣的顧長青讓她感到害怕。 就在這一瞬,顧長青一個箭步邁了過來,手中的長劍也棄了,發(fā)出哐啷一聲輕響,他長臂一撈,勾出了崔洛的左側(cè),輕易就將她帶入了懷里。整個動作無非只有幾息。 那軟/玉/溫/香,是他肖像了好些年頭的了。 比夢中的還要溫/軟,頃刻間,懷里填滿了,可顧長青知道他心里的空洞是永遠(yuǎn)都沒法修復(fù)了。 崔洛掙扎,但只是于事無補。 她很快就被顧長青紊亂的心跳和那熟悉的味道包圍。 “別動,求你了。洛洛.......我一直忘了告訴你,我究竟有多喜歡你,從知道你是姑娘家開始...... 不,或許還在更早之前,早到我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我知道你肯定恨我,可蕭翼必須得死,我沒法忍受你和他在一起。”就算沒有崔洛,蕭翼也得死。 顧長青像是喝醉了酒,什么話都往外說。仿佛如果再不說出口,一切都來不及了。 “洛洛.......你恨我吧,你可以恨我.....”顧長青又開始語無倫次。 崔洛的上衣被顧長青的濕衣裳浸透,她卻感覺不到。原本還以為蕭翼能有一線生機,可顧長青親口承認(rèn)了,他是下了絕殺令的。顧長青想殺的人,沒有人能逃脫。 這一刻,對崔洛而言,天都塌下來了。 蕭翼死了,顧長青也不再是那個顧長青了,她徹徹底底的失去了兩個最在意的人。 崔洛不再動彈了,且就這么任性一次吧:今晚過后,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許久,久到崔洛的雙腳開始麻木,顧長青突然點了她的xue道,她這下想動也動不了。 顧長青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親,動作溫柔似水,不敢造次,不敢孟浪,小心翼翼,又誠誠懇懇,然后退了一步,不敢看她的眼睛,“賬本我要拿走,你過半個時辰就能自己動了。洛洛,我.......我以后會償還你。” 崔洛沒有開口,祈求的話已經(jīng)不管用了,她眼睜睜的看著顧長青從暗格里找出了沾了血的賬本,卻是束手無措。她從沒這般無力過。 她甚至想一睡不起算了。還掙扎什么! 顧長青將賬本放入懷里,又慢慢走了過來,二人都在沉默。崔洛定定的瞪著他,一動也不動。顧長青知道自己要離開了,轉(zhuǎn)身時還是不敢看崔洛,“對不起?!?/br> 丟下三個字,顧長青開了門,這之后又將門合上,在門口站了一會才徹底離開。 崔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那半個時辰的,她能拿得出手的證據(jù)被顧長青奪了,她卻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汪直:我可憐的小白......選我做男主,一切可迎刃而解,是吧?作者君? 《九重錦》日更中......偽兄妹,不小白的小甜文。 第149章 一念之間 康德二十三年, 七月,帝王駕崩, 太子朱明禮襲玉璽, 承祖宗訓(xùn)德,于三日后登基。 崔洛大病了一場。 朱明禮登基這一日, 文武百官于奉天殿外行九跪大禮。隔著幾十丈的距離, 崔洛可見他身上的盤領(lǐng)右衽的明/黃/色龍袍,龍為九條, 前后身各三條,左右肩各一條, 襟里一條騰龍, 如此正面共有五條龍, 意味著“九五至尊”。 朱明禮最終還是登基了。 崔洛處心積慮羅列的證據(jù),幾天之內(nèi)盡數(shù)化為灰燼,他做的又絕又狠。 眾人都很奇怪, 崔大人竟還好端端的立在奉天殿之外,她也是惟一一個敢彈劾帝王的人了。新帝能饒恕她這樣的人, 可謂是仁君啊。 崔洛面色蒼白,當(dāng)朱明禮站在奉天臺上俯視著眾生時,無意間瞥見她的風(fēng)輕云淡。他微微滯住, 那冷靜的漂亮的臉蛋也著實可惡。 都這個時候了,她難道就不該殫心竭慮,或是來祈求巴結(jié)他么?! 朱明禮愈發(fā)覺得崔洛可恨,或許是因為崔洛看穿了他的本性, 他不喜歡這個世上有人如此了解他。 鐘磬聲剛熄,未及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唱禮,一行人從南門浩浩蕩蕩的闖了進來,諸人皆銀甲帶刃,逼的禁軍節(jié)節(jié)后退。 sao/動聲響了起來,不一會就見安王身著暗棕色親王服飾,腰佩寶劍,氣勢威壓的大步走來,每一步都是堅定奪勢。 “大膽安王!天子在上,豈容你這般胡闖,你是想造反么?”說話的人是鐵騎營指揮使,他本不該堅守于此,然,于幾日天,朱明禮就已經(jīng)暗中調(diào)動了自己的人,將皇城圍的水泄不通。 不過這個時候,朱明禮依舊是臉色微微一變,即便他做了充足的準(zhǔn)備,安王還是輕而易舉就來了奉天殿外。 “天子?!他算什么天子!”安王的嗓音雄厚,爆破/性/極強。他等這個時候站出來已經(jīng)快等不及了。試問,還有什么場景能比此刻更能宣示天下?! 御史張謙和年邁的衍圣公被攙扶了出來,這二人都是三朝元老,對當(dāng)年老皇帝弒兄奪位的一切經(jīng)過了如指掌。 安王很聰明,他沒有直接發(fā)動/兵/變奪位,他是老皇帝的幼弟,本就曾被推上皇位的那個人,如今奪位,無非就糾正老皇帝當(dāng)年犯下的錯誤。 兩方勢力皆在暗中較勁。 張謙與衍圣公拿出了當(dāng)年的差點被毀的遺詔,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誦讀。 一時間又是一番轟動,其實絕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幾十年前的過往,只是有些人擇良木而棲,將寶押在了最為安全的一方。 長信侯府雖勢大,但兵馬駐扎在邊陲,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蕭翼的‘死’雖被封鎖,但事實上,若無他本人和他身上的禁軍腰牌,半個皇城的武力也不會聽從安王的指揮。 所以說,朱明禮暫時站了上風(fēng)。 “哈哈哈,簡直可笑至極,十一叔是打算搬出幾個即將告老還鄉(xiāng)的老臣,就想從朕的手中奪位?哈哈哈?!敝烀鞫Y狂笑,已經(jīng)有些得意忘形。 任誰穿上了龍袍都不會再成為一個普通人。 “來人!將這幾個亂臣賊子給朕拿下!”朱明禮高喝,儼然早就熟練了如何當(dāng)一個皇帝。 才剛登基,卻是氣勢宏大。 安王知道會是這么一個結(jié)果,他是個粗人,先禮后兵只是聽從了謀士的建議。 安王被人重重包圍,他一個親王攜帶兵器來奉天殿外本就是死罪。只要他一死,這世上再無人和自己爭了。朱明禮有了這個認(rèn)知,他高高抬手,做出了一個絕殺的手勢。 崔洛一直恍恍惚惚,腳步虛浮,她感覺眼前的世界在晃動。她摸了摸懷里的腰牌,那是蕭翼臨走之前放在她身上的。 繼兄啊,你霸道了幾輩子,但還是為她考慮最多的一個人。 手腕一緊,崔洛被人拉到一側(cè),她眨了眨眼,模模糊糊看見汪直著一身緋紅色錦衣,正對她憨笑,“小白,你先跟我過來?!彼袷窃谟懞?。 崔洛的手冰的嚇人,都不像是個活人了。 汪直現(xiàn)在有點怕她,在人群紛亂之中,拉著她一路離開了奉天臺。 崔洛詫異了,怎么朱明禮的人也不阻擋? 但旋即她又意識到了什么....... “小白,歐陽卿被顧長青殺了,你現(xiàn)在處境危險,聽我的話,你現(xiàn)在就離開皇宮,待大局一定,我再去接你?!蓖糁泵嗣蘼宓念~頭,又摸了摸他自己的,嘖道:“哎呀,怎的燙成這樣?” 崔洛眼下有點后知后覺,反應(yīng)也有點遲鈍。 歐陽卿被顧長青殺了? 他還是找到了歐陽卿.......他是想一步步逼死她么?! 崔洛腦中嗡鳴,站在烈日之下,眼前是混沌與迷茫,像是步入了一片無法自拔的藻澤幽地,她含糊問:“汪直,安王怎么想著今日行動?不是說等到朱明禮祭天那日么?” 汪直已經(jīng)察覺到崔洛不對勁,說話時眼眸里已經(jīng)沒有焦距,她在死撐著。 汪直心疼又自責(zé),他不得/分/身,否則也不會讓顧長青夜襲崔府,看把他家小白給嚇的! “小白你放心,王爺手中有底牌,倒是你......別再cao心了。”汪直大掌拖著崔洛的胳膊肘,將她往外帶。好像又消瘦了不少。 崔洛眨了眨眼,眼前的世界在搖晃,她還沒等來蕭翼的消息,她還不能倒下,“對了,我差點忘記問了,你和安王是如何認(rèn)識的?” 這一點,崔洛想不明白。 她不是沒有自己的眼線,卻是無從查起。 汪直不想瞞她,“當(dāng)年安王流落在外,我正被白蓮教追殺,是王爺讓我避入皇宮的?!?/br> 崔洛渙然大悟,原來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難怪她什么也查不到。 汪直有點著急,一向自詡天下第一美男的自信也沒了,“小白,你要相信我,我問心無愧的騙了所有人,但獨獨不想騙你,我.......我?guī)阕甙伞!?/br> 崔洛去推開汪直,手臂軟綿綿,根本就沒什么力道。 汪直已經(jīng)篤定她不太對勁了,“小白?” 崔洛笑了笑,眼眸里閃著奇怪的光澤,“走?能去哪兒?我的事情還沒完成。勞煩廠公送我去城外十里坡?!?/br> 這個時候想出城并不容易,皇城內(nèi)外皆有承恩伯府的重兵把守。安王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也不可能調(diào)動自己的精兵給她。 崔洛道:“繼兄給我留了東西,我得去取?!?/br> 提及蕭翼,汪直反復(fù)打量了崔洛幾眼。在她臉上并沒有看到半分痛失心愛之人的悲色。 莫非,她根本就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