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
郭氏含笑同太皇太后說話,心里卻有著淡淡的憐憫,時至今日她都不懂是什么能讓老太太撐了這么多年?她若是太皇太后早自我了結(jié)了。郭氏心中自嘲,所以她永遠不可能是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年老體弱,又重病在身,大部分時候都是郭氏和清河說話,她含笑聽著,她聽到清河無意間說了一句駙馬要回來,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跟駙馬相處,面上不動神色,心中卻記下了,秦顯和秦纮夫妻在江南待了兩年,不曾聽說他們要回來,他是私下回來? 郭氏和清河一派憂心忡忡的擔憂的日后的路,郭氏還提起了秦顯在江南時拜王暢為師,出入王家如同自家,“我聽說王家有個曾孫女跟駙馬年紀差不多大……” 太皇太后半閉著眼睛聽著郭氏絮叨著后院瑣事,她以前不耐煩聽這些事,可這些年無聊了,只能聽這些小事打發(fā)時間,她目光轉(zhuǎn)向清河,“委屈你了,若你阿耶不死,你又何必——”這是太皇太后始終給清河灌輸?shù)哪铑^,她爹要是沒死,她會活得何其瀟灑。 清河以前也是這么認為,可昨夜被阿娘挑破后,清河突然悟了,她爹活著的時候她也沒過的有多快活,甚至還被祖父隨意許配給了秦顯,當時的秦顯甚至還沒現(xiàn)在的地位。太皇太后若真把自己當玄孫女,又怎么會讓自己嫁給秦顯?清河垂著頭輕聲道:“我不委屈,我只想大家都好?!边@個大家只包括她跟阿娘,同樣都是利用,阿家利用得光明正大,還會給自己安排后路,而高祖母從來不管自己死活,清河心中譏諷,高祖母會輸給阿家一點都不冤。 玉娘扮成宮女站在遠處,滿意的看著清河的舉止,姑娘沒白費心,這孩子不是個糊涂人。 有了秦顯的消息,太皇太后也沒激動,而是等第二天拓跋懷來請安時才不動聲色的將消息傳遞給拓跋懷。拓跋懷坐立難安的看著曾祖母傳給自己的消息,秦顯才十歲,秦纮不可能讓他單獨回來,他肯定陪著兒子,他在江南好好的,突然秘密回京做什么?秦家終于忍不住想對自己動手了? 秦顯接到消息的同時賀蘭英雄也接到消息,他比拓跋懷便利,立刻派人去暗中打探消息,卻得知秦纮和秦顯還不知有沒有回京,謝知卻在昨夜秘密入京了。她怎么回來了?賀蘭英雄很是詫異,憑著她前梁帝女的身份,謝知在江南如魚得水,幫著秦纮贏了江南大片人心,他還以為他們夫妻準備常駐江南,沒想才兩年就回來了?秦家終于忍不住了。將心比心,他若有秦家今天的地位,莫說兩年,兩個月他都忍不住。 “將軍,我們真要蹚這次渾水?”賀蘭英雄的心腹幕僚憂心忡忡的問,“我們探了秦家兩年都不曾探出秦家真正底細,若貿(mào)然動手,恐怕我們自身難保?!鼻丶冶揪驮谡覚C會收拾他們,這不是給秦家送把柄嗎? “難道不動手,秦家就不會對我們下手?”賀蘭英雄淡淡道:“拓跋懷沒退路,我們也沒退路?!鼻丶疑衔?,第一個死的就是他,他是拓跋曜留下的那些心腹中碩果僅存的人了,賀蘭英雄譏諷一笑,旁人都覺得自己是拓跋曜的心腹,可笑拓跋曜從來不曾把自己當心腹,他的地位跟秦紹沒什么不同。 “可現(xiàn)在京城都在秦家掌控之下,我們不一定能成功。”幕僚說,他的話已經(jīng)很含蓄了,他覺得他們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 “不是不一定能成功,而是肯定不能成功?!辟R蘭英雄莞爾,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我也沒準備替拓跋懷爭皇位?!彼父鼓﹃鴷干系那嘤矜?zhèn)紙,“既然這天下可以姓拓跋,也能換成別的姓?!?/br> 幕僚心中一顫,“將軍您想自立為王?” “不行嗎?”賀蘭英雄反問。 幕僚咽了咽口水,不是不行,可有秦家在,將軍能成功嗎? “行不行總要一試?!比羰峭匕详走€在,賀蘭英雄也不會動這念頭,可現(xiàn)在拓跋曜死了,秦家上位、天下動蕩,他有這機會為何不試試?即便死了,也能青史留名,“你這些天派人把城門看好……”賀蘭英雄說著自己的計劃,他一開始就沒想跟秦家硬拼,他要的不過是拓跋懷。 賀蘭英雄的計劃讓幕僚雙目漸亮,跟秦家硬拼他們拼不過,但把陛下救出京城還是有可能的。 拓跋懷和賀蘭英雄的異動,秦宗言都派人盯著,拓跋懷的一舉一動盡在秦宗言監(jiān)視中,賀蘭英雄卻行事謹慎,身邊的人都是以前的老人,秦宗言只能讓人遠遠觀察他和心腹的一舉一動。 謝知見大人對賀蘭英雄的關(guān)注超過拓跋懷,忍不住委婉的提醒大人,“大人,賀蘭英雄只是臣子,拓跋懷是君皇,您還是要多提防拓跋懷?!?/br> 秦宗言哈哈大笑,“拓跋懷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一舉一動盡在我手中,有何好提防的?”不止秦宗言這么想,所有人都是這么想,沒人把拓跋懷當回事。 謝知卻覺得自古成大事者死在小人物手上的不計其數(shù),拓跋曜不就現(xiàn)成的例子?誰能想到最后殺死拓跋曜的是最不成器的大皇子?當然這話謝知不能跟秦宗言明擺了說,只能叮囑秦宗言近侍多上心,不要離開將軍左右。近侍自是恭敬的應了。 謝知來京城的第三天,秦纮和阿生也趕到了,夫妻母子團聚,三人卻沒什么時間多說閑話,只緊鑼密鼓的準備逼宮事宜,當然逼宮的人不是他們而是賀蘭英雄,秦家是救駕的功臣。就在京城局勢一觸即發(fā)的時刻,宮中突然敲響了喪鐘,太皇太后薨逝了。 第274章 宮廷變(五) 太皇太后死的很突然, 即使所有人都覺得老太太活不長了,可她斷斷續(xù)續(xù)熬了兩年突然死了,大家心里不上不下的, 都還以為她能熬更久。 而謝知聽到死訊第一反應是不是被拓跋懷弄死的?阿生和秦纮秘密回來的消息, 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拓跋懷很有可能狗急跳墻, 想出什么歪招來對付他們。 “不是拓跋懷下的手, 太皇太后是自殺的?!庇衲锓蠲鼤r刻觀察太皇太后的動靜,她確定太皇太后不是拓跋懷殺的。 “老太太的手還能動?”謝知驚訝的問, 她不是頸椎斷裂嗎?這都高位截癱了還能動手? 玉娘說:“她是咬舌自盡的?!彼龥]說老太太把自己舌頭都咬爛了, 她是玉娘親自收斂的, 收斂時老太太已經(jīng)不成人樣了, 鮮血流了滿身。也幸好配合玉娘的侍女都是暗衛(wèi)出身, 不然嚇也要被她嚇死。 謝知默然了一會, 輕嘆一聲, “她一生好強?!奔幢闶撬蓝妓赖哪敲礇Q裂, 雖然小說上常說有人咬舌自盡,可咬舌自盡是很難而且很痛苦, “你在宮里多關(guān)注后宮異動, 我擔心她還有后手。”太皇太后在宮里經(jīng)營多年, 很難說她會留什么后手。 玉娘道:“我會注意的?!彼挥X得崔老太留下的后手能對付姑娘, 但難保她會惡心到姑娘。玉娘想了想又道:“姑娘, 我想借著這次機會換批人手, 空出來的宮女也不用采選了, 就從我們育幼園里選如何?”崔老太還沒死時,玉娘就開始收整后宮勢力,借著喪禮的機會,正好把人手都換了,改成她們的人。謝知這些年收養(yǎng)了很多孤女,其中也只有寥寥幾人可以培養(yǎng)成暗衛(wèi)。大半都是養(yǎng)到十五六歲,教她們一些生活技能后讓她們嫁人,這會可以讓那些暫時不愿嫁人的女孩子入宮當宮女。 謝知微微頷首說:“好,院里不是還有些文才方面特別出眾的女孩子嗎?你問問她們愿不愿意入宮當女官?!?/br> “她們肯定樂意?!庇衲锬樕细∑鸬男σ?,院里不少女孩子書讀多了,心就大了,不樂意隨意嫁給軍漢,偏偏她們都是孤女出生,除了嫁軍漢也沒別的高門大戶樂意娶她們,當妾倒是可以,可謝知不樂意,她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孤兒院里的女孩子當妾。她是收養(yǎng)孤兒做善事,不是培養(yǎng)瘦馬。 院里很多女子都跟她一樣沒嫁人,都留在院里替姑娘干活,這會讓她們?nèi)雽m當女官她們肯定樂意。而且她們跟那些臭男人不同,她們對姑娘絕對忠心。玉娘想到那些背叛姑娘的臭男人心里就不樂意,“姑娘,以后我們干脆就只收養(yǎng)女孩子得了,別養(yǎng)那些白眼狼?!?/br> 謝知莞爾:“好?!?/br> 玉娘一怔,她沒想自己隨口一提,姑娘就答應了。謝知好笑的看著玉娘,“我早說了,以后要讓你們以后當官,還讓你去管暗衛(wèi),你當我是假話?” 玉娘恍然大悟,“姑娘想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下面三個字玉娘沒說出口,生怕隔墻有耳。 謝知笑而不語,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以前她收養(yǎng)孤兒是為了做善事,現(xiàn)在收養(yǎng)孤兒依然是為了做善事,收養(yǎng)來的孤兒能真正為她所用的能有幾個?可隨著她身份不同,她做的所有事都帶了政治意味,再收養(yǎng)男孩很難不被人想歪,既然她是準備做千古第一賢后,很多事還是隱晦些的好。謝知都想過了,以后宮里肯定要有宮女,與其從民間采選,拆散骨rou,還不如直接從孤兒院里選,等她們滿了二十五歲再放她們出去,也省得宮里怨氣太多。 玉娘頓時充滿干勁,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大戰(zhàn)身手,果然還是跟著姑娘有意思,她伺候完謝知就先離開,宮里還有一大堆事等著自己去處理。 謝知披上斗篷去找謝蘭因,這會剛初春,清晨還是有些寒意的。謝蘭因也換了厚實的衣服,膝上讓人綁了柔軟的棉花墊,她見謝知進來了,抬頭對她笑道:“這棉花墊子還挺有用的,你大人都戴上了?!?/br> 謝知說:“你一定要小心,別給外人有機可乘。”謝知算來算去,如果太皇太后想最后惡心一把秦家,唯一能下手的大約就是阿娘了,她手無縛雞之力,就算他們保護再得力,也容易被人找到下手機會。 “放心吧,我走到什么地方都帶上你給我的兩個侍女?!敝x蘭因也知道這會是秦家最重要的時刻,她不能有半點差錯。 謝知說:“她們的身手是暗衛(wèi)中最好的,也是最忠心的,就算遇到危險也能保你安全,玉娘也會待在你身邊,到時你聽她就好?!庇衲锏纳硎植皇前敌l(wèi)中最好的,可她腦子快、遇事不慌張,由她來保護阿娘最合適,rou盾有別人來當。她頓了頓又道,“你也不用待太久,差不多就回來,跟她非親非故的,還真給她守靈不成?”明面上謝知還在江南,也不用出席太皇太后喪禮。 謝蘭因好笑的說:“我要去一會就回來,你讓別人怎么想?”即使現(xiàn)在皇家權(quán)威遠不及從前,死者為大,既然去參加喪禮就不能對死者不敬,她一天還是臣子,就必須跪著給她哭靈。 謝知道:“她選擇這會死,估計也是想你跪著送她。”她是摸透太皇太后心思,她最在意的就是這種小事,謝知自己不在乎,可想到阿娘要去受苦,心里就不舒服。 謝蘭因見女兒如此,心里暖暖的,“好了,人都走了,沒什么好說的,順順利利送完這一程,以后就該輪到別人送我了?!?/br> 謝知嗔她:“您怎么也口無遮攔了,您跟大人都要長命百歲!” 謝蘭因欣慰的摸著女兒的頭發(fā),阿狼和阿菀最好的地方就是不會被權(quán)利沖昏頭腦,“你就在家好好照顧阿藤,別老順著他,他哭就哭了,沒什么大不了的?!敝x蘭因習慣性嘮叨女兒,她跟阿狼就是太寵孩子了,阿生寵、阿藤更寵,幸好這兩孩子都不是他們養(yǎng)大的,不然也不知道會寵成什么樣子。 “我心里有數(shù),等大伯回來,讓大伯幫我管阿藤。”謝知腹誹,娘也就是嘴上說說,等阿藤真哭了,她還不是馬上過來哄?阿藤才兩歲多點,半懂不懂的年紀,已經(jīng)知道用哭鬧作為讓大人投降的武器。她跟五哥對阿藤又愧疚,難免多疼愛些,對他有些嬌慣。大人和阿耶都忙,這會也沒時間幫她帶兒子,謝知琢磨著是不是讓大伯過來管管阿藤? 謝蘭因:“……”瞧這沒出息的樣,她忍不住譏諷女兒,“我看你還是讓阿生幫你管,不是說長兄如父嗎?”幸好阿藤是次子,也不用像對阿生那么嚴厲,溺愛就溺愛點吧。 謝知:“……”她悻悻的抹鼻子,承認自己不會帶孩子,人無完人,阿娘對自己也太嚴苛了。 謝蘭因跟女兒閑話了一會,兩人略有些緊繃的情緒都放松下來,謝蘭因去宮里守靈,謝知則讓乳母帶著阿藤先去莊子上,萬一他們失敗,他們都走不了,阿藤還是有可能活下來的。 謝蘭因達到宮廷時,很多人都來了,眾人看著她的目光都帶了一絲不一樣的意味,拓跋曜的死代表拓跋皇權(quán)的衰落,而太皇太后的死似乎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謝蘭因不比旁人,她心里很清醒,他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她現(xiàn)在更不能得意忘形,她跪在太皇太后靈前,也不見她有任何動作,眼眶就紅了,眼淚也跟著落下來。 大家見謝蘭因哭了,眼淚也一下出來了,頓時太皇太后宮中哭聲此起彼伏。陳留心情復雜的看著謝蘭因,她是拓跋家的女兒,自然不希望拓跋氏敗落,可時至今日她也是秦家上位的受益者,她輕嘆一聲,好歹秦家讓太皇太后走的風光。崔太后對陳留照顧多年,不管這份照顧是否帶有目,陳留心里還是感激她的,也希望她能生榮死哀。 謝蘭因見謝寧馨沒來,等空了的時候問陳留,“蘭因怎么沒來?她身體不舒服?”謝蘭因倒不是挑刺寧馨,而是她知道寧馨的脾氣,若沒什么大事,她肯定會來送太皇太后一程。 陳留說:“寧馨有孕了,太醫(yī)說她胎像有些不穩(wěn),所以我沒讓她來?!?/br> 謝蘭因忙道:“那是應該的,這次一定要小心?!睂庈凹藿o崔遠兩年,之前懷有一胎,可三個月就落胎了,沒生下來,她受了不少苦,難怪這次一懷上陳留就這么重視。 陳留點頭說:“我也是這么說,希望她能一舉得男,將來也有個依靠?!彼龑O子孫女也有依靠。 謝蘭因也是這么想,寧馨能生子,謝家和崔家的聯(lián)姻就穩(wěn)固了。她一面跟陳留閑聊,一面不動聲色環(huán)視四周,時刻注意著附近的動靜,靈堂周圍的宮女全部換上暗衛(wèi),任何人出入都要檢驗身份,下人出入都要檢查身體。安全等級提到了最高,可是無論是謝知還是秦纮、秦宗言都沒想到,太皇太后和拓跋懷的最后反擊不是在后宮而是在前朝。 謝知沒去參加太皇太后葬禮,秦纮也沒去,他去調(diào)兵遣將了,一旦京城警衛(wèi)軍有異動,他隨時鎮(zhèn)壓,秦宗言則帶著幾名親信去宮中守靈。拓跋懷已經(jīng)穿著素服在靈堂跪著了,等秦宗言進來,他起身啞著聲音說:“秦將軍?!?/br> “陛下節(jié)哀?!鼻刈谘怨Ь吹恼f,他對拓跋懷的禮節(jié)一向到位。 拓跋懷不動聲色的掃了秦宗言一眼,他穿著素服,身上沒有戴武器,穿著喪服也不能佩戴武器,他抬手將三炷香遞給秦宗言。秦宗言下意識的伸手接過,就在秦宗言手伸到拓跋懷面前時候,他的手腕突然被拓跋懷抓住了,秦宗言下意識的身體一緊,想要縮回自己的手,卻不想拓跋懷從懷里拔出一把小刀朝秦宗言腰間刺去。 秦宗言身體立刻往旁偏去,同時收緊腹部肌rou,小刀沒有刺入他的身體,但還是將他的衣服劃破。這些事都在一瞬間發(fā)生,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還是秦宗言的幾名心腹反應最快,立刻想要上前拉拓跋懷。卻不想拓跋懷對他們怒目而視:“爾等敢以下犯上!” 拓跋懷難得的氣勢如山讓秦宗言的心腹們一下鎮(zhèn)住了,他們跟謝知不同,他們自幼長在皇權(quán)之下,對皇權(quán)有著骨子里的敬畏,拓跋懷對秦宗言喝道:“朕今日誅殺秦賊!誰若阻攔,便同他一樣是亂臣賊子!”說著揮刀再次對秦宗言砍去。 秦宗言年紀比拓跋懷大,可身手比拓跋懷好多了,對于拓跋懷的攻擊,他剛想反擊卻想到他若在今日殺了拓跋懷,不就是名正言順的的亂臣賊子嗎?他只能避開拓跋懷的攻擊,可拓跋懷發(fā)誓今日要跟秦宗言同歸于盡,兩人居然繞著大殿跑了起來。在場重臣們皆愣怔的看著這一幕,謝簡和謝灝臉色微變,這局不好解,秦家反不反擊都是亂臣賊子,可不能讓秦宗言殺了拓跋懷,不然將來他登基也沒個好名聲,可秦宗言不能擔當殺君名聲,別人也不愿意擔…… 謝灝倒是無所謂,可謝簡目光死死盯著兒子,謝家絕對不能擔這名聲,謝灝的身手也插不進兩人的爭斗。于波神色不定的看著將軍和拓跋懷的纏斗,要在以前他肯定不假思索的上前殺了拓跋懷,可他現(xiàn)在還有王家的孫子……他猶豫了一會,咬了咬牙想要上前用身體替秦宗言擋刀。 沒想一條黑色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插入了纏斗中的兩人,黑色身影一伸手就抓住了拓跋懷持刀的手,“咔嚓”一聲,拓跋懷的手骨折斷,拓跋懷慘叫一聲,目光死死的瞪著來人,來人不為所動,折斷拓跋懷手骨后也沒停下動作,而是干凈利落的將拓跋懷的頸骨也折斷了。拓跋懷瞪大眼睛,滿臉錯愕的倒地,死不瞑目,他做夢都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大庭廣眾之下殺自己。 第275章 宮廷變(六) 秦宗言和拓跋懷這番纏斗時間極短, 很多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拓跋懷已經(jīng)黑衣人殺死了?眾人目瞪口呆看著倒地的拓跋懷,半晌都回不過神來。還是秦宗言反應最快, 他抬腳將救下自己的黑衣人踹到在地,怒喝道:“來人!將這以下犯上的小畜生壓下去!” 初一殺了拓跋懷后便沉默的垂手站在秦宗言身后,被秦宗言踢了一腳也不反抗,任他把自己踢倒在地,由秦宗言的親衛(wèi)們把他拉走, 他臉上依然還戴著黑紗罩。初一因面容損毀, 平日很少出門, 即便出門也以黑紗覆面, 在場官員大部分都沒見過他,他只有爵位沒有官職, 基本不用上朝, 眾人只知新任永安侯性情孤僻、面容可懼, 并不知他身手居然如此好。 不過現(xiàn)在的重點不是初一身手好, 而是陛下死了!被人殺了!眾人面面相覷,短短兩年時間拓跋氏死了兩任皇帝, 居然還都是被秦家殺死的。拓跋曜雖是拓跋庶人下的手,可誰不知道他以前的心腹幕僚郭彥現(xiàn)在是郭侍郎,郭侍郎還是秦家的女婿。 眾人正想著郭彥,郭彥已越眾而出, 沉聲道:“快宣太醫(yī)令前來替陛下診治!陛下因悲傷過度, 服食五石散失態(tài)!” 眾大臣:“……”人都死了, 宣什么太醫(yī)令,也從來未聽聞陛下有服食五石散。 這會盧皇后也接到消息匆匆趕來,她滿臉淚痕,一見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拓跋懷,她跪在拓跋懷面前,掩面放聲大哭,“陛下!臣妾屢屢勸說您勿進五石散,五石散傷身!”盧皇后是太皇太后替拓跋懷挑選的妻子,拓跋懷看中盧氏的身世卻對她從來不交心,拓跋曜在世時夫妻間只有虛偽的溫柔,等拓跋曜身死,拓跋懷在兵荒馬亂時登基,盧皇后就成了宮里的擺設,只比拓跋懷另兩個宮女出身的嬪妃多了幾分名分上的尊榮。 這樣的生活如何能讓盧皇后對拓跋懷有什么夫妻情義?她早被玉娘說通,答應配合秦家應付諸臣,謝知答應她事成之后可以帶著大比嫁妝出宮生活。盧皇后一想到即將到來的自由生活,臉上淚水流得更急,甚至都不顧害怕,伸手握著拓跋懷的手:“快宣太醫(yī)令!”她來之前得到玉娘的授意,讓自己全力配合郭彥,郭彥說拓跋懷服食五石散、現(xiàn)在沒死,他就是服食五石散、現(xiàn)在沒死。 莫怪盧皇后信任謝知,謝知可比拓跋懷靠譜多了。盧家在拓跋曜、彭城王身死后元氣大傷,即便是漢人世家也不得秦宗言重視,她一個不得寵的王妃能跳過鑄金人這步,直接冊封皇后全仰仗謝知鼎力支持,之后她在宮中的舒服日子也是謝知給的,她只信任也只能仰仗謝知。 能當成官的人都不是傻子,即使在場有不少人是靠著身份晉升的勛貴,這會也都看明白了,秦家不知什么時候說通了盧皇后,能讓盧皇后配合秦家。別看盧皇后只是一個不得寵的皇后,拓跋懷在世時她說的話沒人聽,可現(xiàn)在拓跋懷死了,她就代表皇室正統(tǒng)。 太醫(yī)令匆匆趕到,他頂著眾人視線壓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給死去的拓跋懷把脈,秦宗言也沒準備讓太醫(yī)在大庭廣眾下演戲,吩咐侍衛(wèi)把拓跋懷抬進去,盧皇后抹著眼淚跟在身后。 秦宗言轉(zhuǎn)身對臣子道:“我們先送太皇太后?!彼矝]說拓跋懷沒死的話,以他的身份也不用說這些話,這種事由底下人來做即可。 面對突然沖入大殿的秦家精衛(wèi),臣子們還能說什么?只能沉默的聽秦宗言的話,也不是所有人都沒勇氣反對,可敢反對的人尚來不及說話就被人壓下去了。大家都是體面人,看著同僚被這么侍衛(wèi)如此不體面的壓下去,大家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秦宗言給太皇太后上過香,讓人將太皇太后靈柩移到寺廟,等她寢陵收拾完畢就下葬。本來秦宗言還想給崔氏一個體面,可拓跋懷做了這種事,他哪還有什么心思給他們這體面?他面沉如水的回到將軍府,謝簡、謝灝、郭良、郭彥、于波等人都已經(jīng)在書房等他,他看到這些人輕哼了一聲,謝簡和謝灝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出頭也就算,可于波這老小子居然也敢猶豫,果然地位上去了,人的心就大了。 于波自覺理虧,低著頭不敢看秦宗言,秦宗言踢了他一腳,“你這小子年紀大了,手腳也不靈便了?” 秦宗言這么挑破,于波頓時松了一口氣,他替自己喊冤,“將軍,我本來想替你擋刀的,可是年紀大了,反應也慢了,比不上年輕人了?!?/br> 秦宗言神色微緩,他還是知道于波的忠心,要是自己有危險,他肯定能替自己擋刀,他喝道:“還不給我滾!” 于波很順溜的滾到墻角,謝簡、謝灝等人嘴角抽了抽,他們再厚顏無恥也做不到于波這樣。 秦宗言回頭看眾人,“你們說這件事該如何?” 在場之中謝簡年紀最大,又是秦宗言的岳父,大家都看向謝簡,謝簡說:“既然朝堂上都說陛下服食五石散了,就說他發(fā)散不夠而薨。”總不能說陛下是給臣子殺死的吧?對著天下臣民總要有張遮羞布的。 秦宗言微微頷首,“那你們以為誰為新帝比較好?” 眾人互視一眼,拓跋懷剛死,秦宗言肯定不會馬上登基,肯定會另選新帝,拓跋懷是有兒子的,但他兒子是賀蘭氏所出,他一旦登基,賀蘭氏就是太后,對秦家不利,還不如讓前太子長子登基,他生母是秦宗言的孫女。且太子死前沒有被廢,他兒子接替皇位禮法上也說得過去。 秦宗言也想讓自己外曾孫即位,孫女當太后總比賀蘭家的人當太后好,他輕叩書案,突然想起今天一天都沒見到賀蘭英雄,他濃眉一皺,“賀蘭英雄去哪里了?” 眾人一怔,也同時想起他們一整天都沒見賀蘭英雄,他這是逃了? 秦宗言隨口問了一句,想到兒子正派人看著賀蘭英雄也就沒太擔心,“等太皇太后和先帝落葬便讓新帝登基?!?/br> 一般來說都是新帝登基后先帝再落葬的,畢竟皇帝的葬禮不可能在簡薄,可秦宗言被拓跋懷惡心了一把,不愿再給拓跋皇室面子,直接讓人把拓跋懷跟拓跋曜葬在一起,讓他們父子在九泉之下團聚。謝簡等人也沒反對,秦宗言還在氣頭上,沒必要因為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跟他頂著干,只要他不氣得馬上自己登基就好。 “將軍?!边@時門外響起侍從的聲音。 “何事?”秦宗言問,留在書房外守衛(wèi)的侍從都是他心腹,沒有重要事不會通傳。 “女君派人來送消息?!笔虖恼f,女君很少會直接跟將軍通傳消息,尤其是眼下這種特殊時期,她送來的消息肯定特別重要,侍從不敢耽擱,人一來就過來稟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