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書庭說著，連忙拖了鞋，跑過去一把撲到姥爺懷里，“姥爺，我想死你了！”

    姥爺也歡喜得不行：“哎喲！我的大孫子哎！”

    嬸嬸一邊洗黃瓜，一邊看著他們，只是笑了笑，又對一美說：“一美啊，幫嬸兒拿個盤子。”

    一美大了，能在廚房打打下手了，雖幫不上大忙，但廚房多了一個人，嬸嬸一邊做飯一邊還有一個人說說話，總歸不會寂寞了。

    不像書庭，跟她爸爸一個樣，一回家要么躲進(jìn)臥室，要么往沙發(fā)上一躺。

    嬸嬸把黃瓜切絲，于是一瞬間，空氣里都是黃瓜清新的氣味。

    嬸嬸戴上一次性手套，迅速拌了一個黃瓜拉皮，自己嘗了嘗，又捏起一塊，放進(jìn)一美嘴里，問：“怎么樣？是不是不夠酸？”

    一美點(diǎn)了點(diǎn)頭，嬸嬸便多加了一勺醋。

    中午，嬸嬸準(zhǔn)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一家人和和美美圍在一起吃了飯，下午，嬸嬸便帶書庭、一美去逛街，買過年的新衣服。

    這年頭，支付寶、微信都不存在，在小城市，刷卡消費(fèi)也未流行，嬸嬸一般都是現(xiàn)金消費(fèi)。

    大過年的，菜價又高，又要包紅包…

    嬸嬸路過郵局，從存折取了一萬五千塊錢，放在一個印著“中國郵政”的信封里，便拿著厚厚一個信封，帶她們逛街去了。

    商場里掛著紅燈籠，服務(wù)員統(tǒng)一穿了紅棉襖，一派喜氣洋洋的過年景象。

    書庭衣服多，嬸嬸只給她買了一件毛衣。

    而一美，一美m(xù)ama為了省錢，要么買一些便宜的，要么把一些朋友、同事孩子不穿的衣服要來，給一美穿，t桖、毛衣都已經(jīng)起球了。

    且都是小學(xué)時的，看起來難免幼稚。

    而一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重生回來，一夜回到解放前，一開始也難以接受。

    只是想著，自己的頭等大事是學(xué)習(xí)、減肥和美白。

    只要保住了它們，衣服、化妝品一類的身外之物，到了大學(xué)，分分鐘都能換。

    且學(xué)校每天穿校服，于是想，里面的t桖、毛衣好看與否，只要干凈即可。

    只是嬸嬸看了心酸，便給一美買了一個羽絨服，兩個毛衣，和一雙adidas的運(yùn)動鞋。

    回家路上，嬸嬸在路邊挑了一副春聯(lián)，一張福字，和兩本日歷。一本掛歷，另一本是一張一張撕下來的臺歷。挑完，從包里拿出厚厚的信封，從信封捻出一百塊錢，付錢給老板。

    回到家，嬸嬸把門上一對早已褪色的對聯(lián)、福字撕下來，貼上嶄新的。

    除夕夜，一家人坐在客廳吃吃喝喝看春晚。

    嬸嬸則一整天都在做飯、洗碗、上水果、收拾果皮、做下一頓飯、洗碗、上水果、收拾果皮的死循環(huán)中度過。

    叔叔、姥爺是男人，不懂得體恤嬸嬸，書庭又小，不懂事，只有一美一人心疼嬸嬸，時不時幫幫嬸嬸。

    而嬸嬸總是推脫：“沒事兒，我自己來，你去看電視吧，跟你姐一起看電視?！?/br>
    大年初一，一群群拜年的人登門。

    叔叔是國企一個小領(lǐng)導(dǎo)，于是同事、下屬紛紛來送禮，常規(guī)一些的是一箱一箱的水果、飲料，名貴一些的，有中華煙、茅臺酒。

    另外，還有一些叔叔嬸嬸的朋友，帶著自己的家人、孩子一起登門拜年。除了禮品，還會給書庭一個大紅包。

    大家見了一美，總是問：“這是…”

    叔叔總是說：“這是我們家老二?！?/br>
    遇到一些刨根問底的，會問：“老二？你一個國企的，能有這么大一個老二？要真是，早被開除了?！?/br>
    叔叔這才會說一句：“是我弟弟家孩子?！?/br>
    有一些叔叔阿姨，也會給一美塞錢，只是數(shù)目比書庭少一些，常常給書庭三五百，給一美一二百。

    客人離開后，嬸嬸把書庭拉到一邊：“老規(guī)矩，待會兒上交80%的稅，剩下的你們自己內(nèi)部平均一下，聽到?jīng)]？”

    書庭有些心煩，跺了一下腳，說：“知道啦！”

    她負(fù)債累累，而一美是債主！一美都有小金庫了！mama要搞平均主義，怎么不搞得徹底一點(diǎn)，把一美那小金庫也平均了，多好！

    一天下來，水果、飲料箱子在客廳堆了三摞，書庭收紅包收到手軟。

    只是到了晚上，兩人把錢一并交上去，嬸嬸扣下80%，兩人再一分，每人只分到600塊。

    書庭又欠了一美300，于是相當(dāng)于只剩300。

    本來四五千都到手了，結(jié)果一下縮水成三百？

    拿到錢，書庭數(shù)了數(shù)，便“哼！”了一聲，氣鼓鼓地回房去了。

    見書庭口服心不服，嬸嬸誓不罷休，追進(jìn)房間又對書庭進(jìn)行一番思想教育：“你可別覺得虧。禮尚往來，他們給你錢，我還得給他們小孩兒錢呢，說到底，還不是我的錢進(jìn)了你的腰包里。”

    “哎呀！你出去出去！”

    說著，書庭把嬸嬸轟出了房間。

    而姥爺，見自己大孫子不高興，忙把自己準(zhǔn)備好的大紅包拿了出來，給了書庭一美一人五百，并當(dāng)眾警告鳳儀，不準(zhǔn)刮地皮。

    書庭拿了錢，這才高興了。

    第17章

    [開學(xué)]

    元宵節(jié)，嬸嬸煮了一鍋白白的湯圓，軟軟糯糯的，一口咬下去，黑芝麻陷便會甜甜地流進(jìn)嘴里。

    過完了元宵，姥爺便回家去了。

    嬸嬸從冰箱拿了一堆凍蝦、凍魚、凍rou給姥爺帶上，一邊收拾一邊說：“爸，回去之后這些馬上放冰箱里，??？”

    “知道了?！?/br>
    “要不一化一凍的，容易壞?！闭f著，嬸嬸從包里拿出五千塊錢，拿給姥爺。

    姥爺笑道：“喲！這怎么好意思?！?/br>
    嬸嬸白了他一眼：“得了吧！都是您的錢，您又不是不知道，退休金卡都給我們了?！闭f著，一把把錢塞給了姥爺。

    姥爺笑著：“那我可拿著了？”

    其實(shí)姥爺也是一個隱形小富豪。

    工資高，又簡樸了一輩子，家底兒不知有多厚。

    平常吃的、穿的、住的跟難民一樣，只是一遇到大事，比如書庭升學(xué)、嬸嬸生病住院，每一次都大把大把往外拿錢，出手豪氣得很。

    老爺子不差這五千塊錢，只是喜歡女兒關(guān)心自己、孝敬自己的感覺。

    吃了飯，叔叔便開車送了姥爺回鄉(xiāng)下。

    …

    過完元宵，沒幾天便開學(xué)了。

    嬸嬸知道她們手頭有錢——

    屁大點(diǎn)兒孩子，人手拿了一千一，簡直富可敵國了。

    且經(jīng)濟(jì)基礎(chǔ)決定上層建筑——書庭手上有了錢，便不聽mama的了。

    比如前幾天，書庭要和朋友出去吃麻辣燙。

    嬸嬸說：“吃什么麻辣燙啊？家里這么多吃的！什么葷的、素的、丸子、水果都有，不比麻辣燙好吃??？你爸一天到晚下館子，你姥爺也走了，早上做這么多菜，你走了誰吃？”

    書庭已經(jīng)穿好衣服，走去穿鞋：“你跟一美吃唄！”

    嬸嬸從廚房走出來，下最后通牒：“鄭書庭，叫你別去，聽到?jīng)]有？”

    書庭繼續(xù)穿鞋：“哼！反正我自己有錢。”說著，便穿上雪地鞋，出門了…

    嬸嬸暗暗想——果然，孩子是一有錢就不聽話！

    于是，為消耗地方財(cái)力，鞏固中央勢力，加強(qiáng)中央集權(quán)，嬸嬸開始百般克扣公款，連每學(xué)期五十的學(xué)習(xí)用品錢，也壓著不發(fā)了。

    書庭和mama理論了一番，但最后，mama用一句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反正錢在我手上，我不給”，贏得了此次爭論的壓倒性勝利。

    書庭用力“哼！”了一聲，便拿上自己的錢，和一美買文具去了。

    每一次開學(xué)前，到文具店買文具，回家整理筆袋、書包，為新學(xué)期做準(zhǔn)備，這種感覺都是極好的。

    一美想著，這個學(xué)期也一定要好好努力！

    第二天一早，書庭和一美早早起了床。

    開學(xué)第一天不上課，只是去打掃衛(wèi)生和拿書，不算正式開學(xué)，是不需要穿校服的。

    于是一美穿上過年時，嬸嬸給買的毛衣、羽絨服、運(yùn)動鞋，背上書包，和jiejie上學(xué)去了。

    走在教學(xué)樓走廊，走廊邊的一間間教室，吵鬧得像一口口沸騰的鍋，鍋蓋都快要掀翻了。

    走進(jìn)教室——

    同學(xué)們?nèi)齼蓛蓢谝黄?，大聲討論假期趣事?/br>
    只有林琳一人坐在座位，無視菜市場般的喧鬧，百無聊賴地翻看一本名叫《荒原狼》的書。

    一美站在門口，看到一張張闊別兩月的熟悉面孔，真是倍感親切。

    并且是初一，大家都在長身體，僅僅一個假期，便見個別同學(xué)竄得老高，也有一些同學(xué)換了發(fā)型——真是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

    由于教室亂成一鍋粥，大家隨意坐在了別人的椅子、桌子上，一美沒辦法，只能用直角坐標(biāo)系，艱難地找出了自己的位子。

    路過林琳的座位，一美猶豫了一下，還是打了個招呼說：“嗨，林琳?！?/br>
    林琳聽到，臉上閃過一瞬詫異、尷尬的神情。

    于是一美開始后悔…

    兩人不過是一起發(fā)了成績單，又順便喝了奶茶，她自己記得，覺得她們是朋友了，林琳可沒放在心上…

    直到林琳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回了她一句：“嗨，鄭詩庭?！?/br>
    一美很是高興，看林琳旁邊有一個空座，剛要坐下和她聊一聊什么，馮嬌嬌便大步走了過來，“哐—”地把自己的書包砸在桌上，看著一美道：“走開。”

    一美忘了，林琳的同桌是馮嬌嬌…

    林琳抬起頭，靜靜看向馮嬌嬌——雖面無表情、目光平靜，但林琳的氣場，卻又讓人倍感壓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