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從高一開始，便在早自習(xí)或晚自習(xí)，一邊戴耳機聽音樂一邊學(xué)習(xí)，有什么東西需要百度一下，或查詞典，也大大方方把手機拿到桌面上，在第一排講臺正下方，老師的眼皮子底下，該干嘛干嘛，想咋地咋地…

    有時早自習(xí)，老師布置晨讀，林琳也會在眾目睽睽下公然違抗，做自己的數(shù)學(xué)或英語卷子。

    而老師們相信，她一定自有她的道理。

    但若換成其他同學(xué)…

    自習(xí)課上聽音樂——不想學(xué)習(xí)，竟搞些幺蛾子！

    晨讀課上寫卷子——你晚自習(xí)怎么不寫？讓你寫卷子你干別的，讓你晨讀，你又來寫卷子！明擺了是在搞事情！

    而林琳，甚至有一次晚自習(xí)，寫完了作業(yè)，有些累了，竟開始在書桌底下，拿出手機，用流量，看《權(quán)利的游戲》…

    一美：“?。?！”

    一美撕下一張紙，“唰唰唰”寫下“你竟然看??！你作業(yè)做完了嗎？！”，推到林琳面前。

    林琳看了一眼，也懶得提筆寫字，只是說了一句：“做完了?！闭f著，把廢紙推回一美桌上。

    她可懶得去扔。

    一美不服，又寫下一句“數(shù)學(xué)作業(yè)除了卷子，還有練習(xí)冊上的五道題，你知道嗎？”寫完，蓋上筆蓋，“啪”地把紙拍到了林琳桌上。

    “知道?！绷至照f著，把紙推回來。

    一美不死心，又寫下“英語班留的作業(yè)呢？”

    林琳有些不耐煩：“做完了。你別吵吵，我看劇呢?！闭f著，把紙團成一團，扔回一美桌上。

    一美：“?。?！”

    心中登時有一種沖動，真想效仿林琳當年舉報馮嬌嬌作弊——英姿颯爽地站起來，一把奪過林琳手中的手機，高高舉起來，大聲說一句：“老師，這位同學(xué)在書桌底下看電視?。　?/br>
    影響她學(xué)習(xí)，簡直惡劣！

    反正林琳手機多，沒收一個兩個，不算什么。

    林琳曾隨口提過一句，蘋果一出新款，他們家便有人送禮來，常常同一款手機，能收到五六部，他們?nèi)胰谌耍靡灿貌煌?，于是，甚至他們家保姆，和她上幼兒園的弟弟，都各有一部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林琳從iphone 4換到了iphone 4s，從4s換到了5，又從5換到了5s，而此刻，房間抽屜里，正安然躺著一部iphone 6和一部iphone 6 plus，只是嫌重新下載軟件、設(shè)屏保什么的太麻煩，便一直沒換。

    還問過一美要不要6 plus，是金色的，內(nèi)存只有16g，林琳自己不太想用，以后換，也是換那部深空灰的iphone 6，內(nèi)存128g的。

    一美說，不用了。

    她現(xiàn)在這小手機用得挺好…一點都不卡…

    一美正憤憤著，老師走下來巡視。

    一美坐在一旁等著看笑話。

    那老師性格有些軟弱，撞見林琳在看視頻，面露難色，猶豫了一會兒才來問怎么回事?；蛟S老師心里也在犯嘀咕——還不如不下來，下來了，看到林琳在看視頻，是問呢，還是不問呢？

    不問，說不過去。

    問了，也不知林琳會給出怎樣的回應(yīng)。

    林琳拿下耳機：“我在練聽力?！?/br>
    老師又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溜達溜達到了教室后面，而林琳，則戴上耳機繼續(xù)看。

    當然，這只是學(xué)霸林琳的特權(quán)。

    別說看美劇“練聽力”了，一美連拿手機查單詞，都有些鬼鬼祟祟，聽歌也從未嘗試過。

    …

    氣溫一天天回暖。

    大家漸漸脫掉了厚厚的大衣，只在校服內(nèi)，穿一件衛(wèi)衣或毛衣，又漸漸脫掉了毛衣，換上襯衫。

    很快，炎炎夏日裹挾燥熱的風(fēng)，向大家侵襲而來。

    全校都換上了紅白色的夏季校服，上學(xué)、放學(xué)路上，同學(xué)們手中，總拿著五顏六色的雪糕。教室內(nèi)，天花板上的風(fēng)扇一直在“呼啦啦”地轉(zhuǎn)動，配合晚自習(xí)間，寂靜空氣內(nèi)“唰唰唰”的寫字聲，成為了那個夏天，一美所有的記憶。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夏日。

    復(fù)習(xí)，?？?，講評。

    再復(fù)習(xí)、再?？?、再講評。

    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叫人有些喘不上氣。

    燥熱的天氣，配上“嗡嗡嗡”的電扇，再配上一套又一套卷子的漫漫長夜，實在有些難捱，一美這才試著戴上了耳機，聽音樂。一開始還時不時看一眼老師的臉色，見老師并沒有說什么，之后才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原本只是一些輕柔的音樂。

    后來聽林琳說，她做數(shù)學(xué)題時，會聽搖滾。

    一美嘗試了一下，覺得一邊用腳打著節(jié)拍，一邊解數(shù)學(xué)題，那感覺真棒，于是之后解題，總要配合搖滾，或eminem的rap。

    于是后來，一美每每聽到《i need doctor》或《mogbird》，心里都會狠狠一痛。

    因為那伴隨著那個夏天，一美把頭埋進一摞摞書本與卷子間，解一道題，抬頭看看窗外林城的天空，喘口氣，不到一分鐘，便又迅速進入下一道題的，日復(fù)一日的堅持與努力。

    那是一個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夏天。

    如果勉強說，發(fā)生了一件特別的事情，那便是在六一兒童節(jié)當天，小姑生下了一個兒子。

    一美有了小弟弟。

    在醫(yī)院，一美把那小小的、軟軟的rou團，小心翼翼抱進懷里——小寶寶還睜不開眼睛，兩只小小的拳頭攥在一起，在空中胡亂揮舞。

    小寶寶睡著覺，時不時皺皺眉，時不時笑一笑。

    嬸嬸說，寶寶不是傷心了才皺眉，開心了才笑，他自己是沒有認知的。寶寶在mama肚子里時，便會一個人又哭又笑地自己跟自己玩兒。

    小姑也說，還真是那樣！

    小姑做完剖腹產(chǎn)手術(shù)三天，已經(jīng)不像第一天麻藥勁剛過時那么痛，恨不能把周明叫過來捏碎。穿著住院服，躺在床上，手上輸著液，幾天沒洗的油膩膩的頭發(fā)，胡亂散落了一床，而臉上，竟流露出一絲絲母親的充實與滿足。說有一次來產(chǎn)檢，她用儀器看到寶寶一個人在羊水里蕩來蕩去地玩，真可愛。

    嬸嬸一直擔心小姑不愛自己的小孩，以后把孩子撇給婆婆，自己便撒手不管，怕小孩缺少母愛。如今聽小姑如是說，總算放心了些，問小姑：“第一次看到寶寶，什么感覺？”

    小姑便開始繪聲繪色地描繪起這幾日的心路歷程，笑著說：“一開始看到，就想，我怎么會生出一個這么丑的東西來！臉還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這么丑，絕對隨他爸，賴不著我?！?/br>
    小姑還是原來的小姑。

    頓了頓，小姑又說，不過這兩天長了點rou，看上去還好一些，有時寶寶脫了衣服，在床上曬太陽，去黃疸，后背上的rou皺成一條一條的，，還帶一層白白的、毛茸茸的絨毛，看上去像個小動物，挺好玩兒的。

    嬸嬸便抱著孩子，慈祥地笑笑。

    第68章

    當天是周六,一美結(jié)束了數(shù)學(xué)補習(xí)班,叔叔便載上她來到了醫(yī)院。至于嬸嬸，當時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這些天,嬸嬸一有時間便拿上自己煲的下奶湯，往醫(yī)院跑，和小姑婆婆一起照顧剛生育的小姑，和剛出生的寶寶。

    一美抱了抱弟弟,看了看小姑,沒一會兒便到了晚飯時間。

    小姑躺在床上說：“老公?！?/br>
    語氣里,竟有了一絲嬌滴滴的女人味。

    “??？”

    “帶我哥哥嫂子和一美,去咱家店里吃飯吧，也不遠。”

    婆婆也說：“對,過去吃個飯,我留下來照顧恩惠?！?/br>
    小姑夫便問小姑：“你可以嗎？”

    “沒事的。”

    年間，小姑夫哥哥回來,給小姑夫開了一家火鍋店,還給買了一輛車。出了醫(yī)院,醫(yī)院門口停著一輛锃亮的黑色奔馳，便是小姑夫的座駕。

    小姑夫打開車門：“來,一美，坐你姑夫車。”

    嬸嬸也說：“對，一美上你小姑夫車。”

    一美便上了小姑夫的車，嬸嬸則上了叔叔的副駕駛,四個人、兩臺車，一起開往小姑夫的火鍋店。

    店有上下兩層，地段、裝修，在整個林城火鍋店中，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一樓大堂早已客滿，只有樓上幾間包廂還空著，小姑父便帶大家上樓。

    火鍋店剛裝修好，營業(yè)沒幾天，叔叔嬸嬸一美都是第一次來，叔叔一邊上樓，一邊觀看店內(nèi)裝修、陳設(shè)，說：“這檔次可以啊?！?/br>
    小姑夫說：“對，這兩天，什么當官的、做生意的，都來吃?！闭f著，叫服務(wù)員拿了菜單，遞給一美說，“看看，想吃什么隨便點?！?/br>
    嬸嬸坐在一美旁邊，目光溫柔地落在一美身上，見一美耳邊，一小撮頭發(fā)散了下來，便給別到了耳后，說：“看看想吃點什么？”

    叔叔坐在嬸嬸和一美對面，與小姑夫坐在一起，見一美翻著菜單不知點什么好，便教一美說：“一美啊，可千萬別跟你小姑夫客氣，你小姑夫現(xiàn)在是大款，要是不知道點什么，你就說，菜單上每樣給我來一份兒！”

    嬸嬸瞪了叔叔一眼：“就不知道教點兒好！”

    小姑夫卻應(yīng)和說：“行！”說著，看向服務(wù)員，“一樣來一份兒吧?！?/br>
    “好?！闭f著，服務(wù)員便要下樓，卻被嬸嬸喊了回來：“干什么呢！什么每樣來一份兒，四個人吃得完吶！有錢也不是這么花的！”說著，匆匆點了一份蘑菇拼盤，怕不點，服務(wù)員真的一樣給上一份，點完，對一美說：“一美，你點。”

    一美便不客氣了，迅速點了一堆葷的素的，最后再加一扎芒果汁。

    火鍋是一人一口小鍋，一美很快吃飽了，而對面，小姑夫叫服務(wù)員拿了一瓶茅臺，兩人竟喝上了。

    男人一喝起來沒完，嬸嬸便開玩笑說：“一美啊，咱倆開你叔叔車走吧，把你叔叔扔這兒。”

    嬸嬸上月剛考下駕照。

    叔叔便說：“一美，你嬸兒開車你敢坐啊。我把這瓶酒干了，開車也比你嬸兒強，要不一美先打車回去吧，一會兒你嬸兒開車，安全沒保障，我嘛，安全不安全的，也沒所謂了?！?/br>
    嬸嬸也說：“要不一美先回去吧，作業(yè)多不多？”

    作業(yè)倒是不多，只是看兩個男人喝酒、扯淡，實在有些無聊，便問：“那嬸嬸什么時候回去？”

    嬸嬸說：“等你叔叔喝完的。我得把你叔拉回家，省得他在外面，再找個年輕小姑娘亂搞。”

    一美知道，嬸嬸是擔心叔叔安全問題。

    “嗯…”一美想了想，又坐了一會兒，實在有些無聊，這才說，“那要不，我先走啦？”

    “嗯?；厝ピ琰c睡，明天還上補習(xí)班呢?！?/br>
    “嗯?！?/br>
    走出火鍋店——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對面燒烤店門口，擺了一排排露天座椅，人們坐在上面吃著熱氣騰騰的rou串，配冰涼冰涼的啤酒。夏夜涼風(fēng)輕輕柔柔吹過來，很濕潤、很舒服。

    這是一個適合去江邊散步，順便再吃一碗冰糕的天氣，于是拿起手機，打給林琳，問她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