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夫手上拿了兩個大袋子，對一美晃了晃，說：“到了?！?/br>
    只是在哪兒吃呢？

    病房內(nèi)肯定不行，但走廊又沒有座椅，兩人便干脆在地上鋪了點報紙，在走廊面對面地席地而坐，吃了起來。

    小姑夫手大，叫了一堆東西。

    漢堡、雞rou卷、烤翅、雞腿，外加可樂、圣代等一美想吃的涼的。

    這凌晨兩點半，在醫(yī)院走廊，和小姑夫一起面對面地坐在地上吃肯德基，也真是一個奇特的經(jīng)歷，一美便一邊吃著，一邊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來，又拍照留念，發(fā)了朋友圈。

    小姑夫一邊吮著手指啃漢堡，一邊說：“已經(jīng)說好了，明天有一個單間病人出院，我們就搬進(jìn)去，到時候除了你小姑，還有兩張床，我們就能伸直了腿睡了。冰箱、柜子也單用。你就留下來唄，你想吃什么，姑夫都給你買，有什么要求都提，留下來陪陪你小姑吧，等她能下床了，陪她在走廊走走、聊聊天?！闭f到冰箱，又想起胎盤，問一美，“對了，剛剛那個胎盤放冰箱里了嗎？”

    “放了?！?/br>
    “那就好?！?/br>
    一美便問：“那個胎盤干什么用啊，留著當(dāng)紀(jì)念嗎？”

    小姑夫說：“不是，胎盤能吃，你姑要吃，說是養(yǎng)顏，你姑讓給留著。你小姑可怕吧？自己胎盤都吃?！?/br>
    一美有些震驚：“啊？那個怎么吃?。孔霾顺詥?？煮著吃？”說著，想起胎盤，剛剛放入口中的吮指雞塊的觸覺，也開始變得怪異，舌頭不禁有些發(fā)麻……

    “不是，得加工。”

    “好嘛。”

    小姑夫又說：“還有一堆東西要買，香皂、毛巾、礦泉水。我換洗衣服什么都沒帶，你也什么都沒帶吧？”

    一美點點頭。

    小姑夫便說：“明天早上，不對，已經(jīng)是今天了。待會兒我開車出去買，晚上你嬸嬸來，等你嬸嬸來了，你嬸嬸看小姑，我送你回家一趟，去把你需要的東西拿回來，行吧？”

    “行?！?/br>
    “那一美就留下來了？”

    一美樂意為之，于是欣然點頭說：“好啊?！?/br>
    …

    吃完，回椅子上睡覺，這一覺倒睡得安穩(wěn)。

    醒來后，一美見病房桌子上，空椅子上，乃至小姑被子上，都已被人堆滿了各類傳單——有做產(chǎn)婦補品的，有叫外賣的，有給新生兒拍照的，還有加工胎盤的，一美便問小姑夫知不知道在哪里加工胎盤。小姑夫經(jīng)驗豐富，說一會兒會有人來送傳單，一美便把傳單遞給了小姑夫說：“這兒來了一張?！?/br>
    小姑夫看了一眼，說：“行，就這家吧，我一會兒過去?！?/br>
    在醫(yī)院簡陋的洗手間，小姑夫簡單洗漱了一番，又用涼水沖了一下頭發(fā)，而后擦著滴水的頭發(fā)走出來。相比昨晚的狼狽樣子，人看上去要精神很多，問：“一美餓不餓??？”

    一美搖搖頭：“不餓?！?/br>
    “我也是，凌晨吃了點東西，現(xiàn)在一點兒都不餓?！?/br>
    小姑已經(jīng)醒來，正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地發(fā)呆，問：“你們凌晨吃啥了？”

    一美嘻嘻笑著回：“肯德基！”

    小姑笑了笑：“真行！”

    小姑夫便問：“那早餐晚點吃行嗎？”

    “嗯！”

    “那我一會兒先下去加工胎盤，要不放久了怕壞，回來的時候買點早餐，再去超市買點東西，你有什么想吃，或者需要的？”說著，小姑夫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對了！一美，你洗面奶、化妝品什么都沒帶吧？”昨天，牙刷、牙膏、毛巾等物，倒是在醫(yī)院門口的小賣部簡單買了些。

    一美點點頭。

    小姑夫問：“那怎么整？”

    “沒事兒，就用清水洗，晚上再回家拿吧。”

    小姑夫又問：“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一美說：“想吃涼的?！?/br>
    “行，那我一會兒買雪糕上來，多買點放冰箱里。對了，再買兩雙拖鞋，咱倆在病房穿，要不不方便?！?/br>
    “嗯?！?/br>
    在燥熱的房間，頭發(fā)很快自然烘干。

    小姑夫穿上大衣、拿上皮夾，又從冰箱拿出了胎盤，便出門去了。

    一美則留下來陪小姑。

    從一大早開始，小姑便兩手一起輸液，見小姑痛苦地皺著眉，一美便問：“怎么了？是刀口疼嗎？”

    “麻醉勁兒過去了，刀口也疼，這輸液輸?shù)酶觳惨蔡?，全身都疼，還一動不能動彈，真是要瘋了?！?/br>
    一美走過去看，見小姑手指水腫得有些活動不開，小小的手掌也腫得像個饅頭，問了護(hù)士還有多少要輸，護(hù)士說：“這得輸一天呢。你拿熱毛巾給她熱敷一下，再給她按摩按摩。”回來后，一美便擰了一個微微發(fā)燙的毛巾，敷到了小姑胳膊，又幫小姑按胳膊、按手指。

    小姑便看著一美說：“這次要是沒有一美可怎么辦啊？”

    一美得到夸獎，低頭竊喜。

    “有什么需要的，跟你小姑夫說，晚上等你嬸嬸來了，你換班回去好好洗個澡、洗個頭、換身衣服回來?！?/br>
    “嗯?！?/br>
    過了好一會兒，小姑夫大包小包回來了。

    其中一袋是早餐，一美翻了翻，見小姑夫從飯店打包了三菜一湯。另一袋是從超市采購的物品，翻了翻，有拖鞋——小姑夫還特意給一美挑了一雙粉色的，愛莎公主的拖鞋……

    一美：“……”

    又有雪糕和可樂，一美便拿出來放入了冰箱。

    回來繼續(xù)翻，見里面有洗發(fā)水、護(hù)發(fā)素，沐浴露，一個粉色浴球，還有一個露得清的洗面奶加一瓶噴霧？

    一美一一拿出來，立到桌子上，而后一臉疑問地看向小姑夫。

    姑父……

    您，這是打算在這兒過日子了嗎？

    小姑夫便說：“對，那個洗面奶你用吧，里面還有一個噴霧，病房里干燥，多噴噴，補補水。來不及去商場，剛剛在超市看到，就順手買了?！?/br>
    “好嘛……”

    小姑又說：“超市里應(yīng)該也有水乳什么的。”

    一美便說：“不用了，我晚上回去拿就好了嘛，天啊，姑父，你也太貼心了吧。”雖然有那么一點鋪張。

    小姑夫又拿出一個袋子，說：“胎盤，加工好了?！?/br>
    “嗯，放柜子里吧?！?/br>
    小姑夫卻只是把袋子放到了床頭柜上，而后搭在小姑床邊坐了下來，意味深長地叫了一聲：“老婆……”

    “嗯？”

    “是這樣的，我跟你說，你先穩(wěn)住，千萬別激動……”

    “怎么了？”

    小姑夫便交代起來。

    剛剛?cè)ゼ庸ぬケP，那人看了一眼胎盤，問：“這一胎是男孩女孩？”

    小姑夫回：“男孩?！?/br>
    那人又問：“你們還想繼續(xù)生嗎？”

    “生！”

    那人便點了點頭，說：“那下一胎還是男孩?！庇纸忉屍饋?，說小姑胎盤是正的，這一胎生的什么性別，下一胎還是什么性別，如果胎盤是反著的，下一胎性別便也是反著的，又問小姑，“你們下一胎是想要男孩女孩？”

    小姑夫僵在了原地……

    “女孩??！這已經(jīng)是第二胎了！就想生個女兒！”

    “嗯……”那人若有所思起來，“不過一般生了三個兒子，第四個就是女兒了。我上次也見到一個，他們是生了三個女兒，就想要個兒子，過來加工胎盤，我說這胎盤是反著的，下一胎肯定是兒子，他們家里條件不是特別好，一看他穿的什么的，說不生了，生不起了?！?/br>
    小姑：“……”

    又生氣，又沒有力氣生氣，一生氣刀口還更疼……

    悲憤只能全部化作淚水，滾下來。

    小姑夫連忙說：“我錯了，我錯了老婆，就知道不應(yīng)該現(xiàn)在告訴你，就是我自己實在承受不起?！?/br>
    小姑哭著問：“那我們怎么辦??！”

    小姑夫說：“如果一定！我是說，如果咱們一定非要女兒不可！不要不行！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啥？”

    “那個人不是說了嘛，集齊三個兒子可以換女兒?！?/br>
    聽到這里，小姑火氣一下子竄了上來，抬起了正輸液的胳膊，去抓小姑夫的頭發(fā)：“cao，周明！他媽的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說著，自己又忍不住想笑，“別逗我！我刀口疼！”

    小姑夫便哀嚎：“哎喲！禿了，禿了。”

    小姑這才松手。

    小姑夫便一臉?biāo)ハ嗟貑枺骸澳牵沁€能怎么辦……”

    小姑不說話。

    小姑夫又問：“那咱還要女兒嗎？”

    小姑不假思索：“要！”

    “那下一胎真是兒子怎么辦？還繼續(xù)生??？”

    “生！他媽的，我就不信了，刺奧！”

    第188章 .

    磨難本身并不使人痛苦,逃避磨難,才使人痛苦。

    全然接受了自己這一胎是兒子，下一胎也有可能是兒子的殘酷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