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說到這里,她扭頭對小蘭道:“我們快走吧,再不吃來不及了?!?/br> 兩人一前一后,就這樣往外走。 許連山臉上火辣辣的,只覺得她們走的不是路,分明是他的臉皮。 黑著臉,摸出一百兩的銀票:“慢著!” 不就是一頓魚?他缺這個錢嗎? 羅衣看著他遞過來的銀票,想了想,沒有接:“大爺若是有錢,不如給金姨娘請個大夫,好好調(diào)理調(diào)理身子。她進門時間也不短了,肚子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實在叫人擔(dān)心?!?/br> 許連山的臉色簡直黑如鍋底,他咬得牙咯咯的響,把銀票重重往她手里一塞:“拿、著!” 第7章 你納妾啊 許連山把羅衣的話放在了心上。 他開始給金香兒請大夫,看看她的肚子為何一直沒有消息?大夫請了幾個,都說金香兒的肚子沒有問題。然而不論許連山如何辛苦耕耘,總是沒有好消息傳來,他坐不住了。 他又要納妾了。 即將進門的這個妾,名叫王玉蓮,是大宗人家的閨女,頗有些嫁妝,她本打算招贅的,也不知許連山怎么哄的她,竟點頭給他做妾。 “新姨娘的年紀有些大,聽說有二十歲呢?!毙√m打聽了消息,對羅衣說道,“她定過兩門親事,都因為守孝耽擱了,一拖就拖到了現(xiàn)在?!?/br> “有人見過新姨娘,說她姿容很是普通,也不知大爺看上她哪里?”小蘭嘀咕道,“總不能是看上她的嫁妝吧?” 羅衣笑笑:“說不定呢?” 王玉蓮除了姿容普通,再沒有缺點了——她家里人都壽命不長,如果她也早早死了,余下那些嫁妝都是許連山的了。況且,王家的女子都很能生,王玉蓮一個族姐嫁人十年,生了六個孩子。許連山如今一心想要孩子,正缺這樣一個妾室。 “真沒出息,竟盯著女子的嫁妝發(fā)財。”小蘭不屑地道。 羅衣笑了笑,頗為悠閑地喝了口茶。 在李曼娘度過的那一生里,許連山?jīng)]有這么快就納第二個妾。但這一回有她在一旁誘導(dǎo),金香兒花錢如流水,他哪里負擔(dān)得起?他即便聰明,到底本事有限,眼看日漸入不敷出,自然要找點其他的財路。 況且,他也急了,想早些有個子嗣。 王玉蓮很快進門了。 她進門的動靜比金香兒還要大。下人們見了,自然是一通奉承討好。 但他們早前學(xué)精乖了,不論怎樣奉承討好新人,總不敢怠慢羅衣。 第二日,王玉蓮來敬茶。 羅衣瞧見她的模樣,果然很是普通,連小蘭都比不上。 “敬夫人茶?!蓖跤裆徆蛟诘厣?,將茶杯舉過頭頂。 她比金香兒聰明些,口里敬羅衣為“夫人”,卻不自稱“妾”。 又是個心大的。羅衣笑笑,接過茶喝了。 王玉蓮進門后,果然不安分起來。先是跟金香兒爭誰大誰小,又從金香兒手里爭過管家權(quán),又有許連山夜夜留宿,一時風(fēng)頭無兩。 “夫人,她不會騎到咱們頭上來吧?”又一次聽說金香兒在王玉蓮手里吃了虧,小蘭不由得緊張起來。 羅衣神色淡淡:“我只盼她早些有孕。” “夫人?!”小蘭驚得合不上嘴巴,“她有孕對您有什么好處?!” 還沒懷身子呢,就在府里作威作福,比當(dāng)初的金香兒更甚。一旦懷了身子,不得上天? 羅衣笑著在她額頭上輕點一下:“年紀輕輕,整日里cao這么多心,累不累?走,城外的桃花開了,夫人帶你去看桃花?!?/br> 小蘭立刻忘了剛才的煩惱,興高采烈地道: “謝謝夫人?!?/br> 兩人便準(zhǔn)備了東西,叫了馬車往城外去。 這時節(jié)出門踏青的人還不多,兩人找了片桃林,很是悠閑地煮茶、吃點心。 頭上是暖融融的太陽,周身是連成一片汪洋的桃花,四下里安寧靜謐,別提多自在。 羅衣接了李曼娘的委托,要在四年內(nèi)完成她的心愿。如果做不到,或者超出了時間,她自己便要魂飛魄散。 可是即便如此,羅衣也沒有刻意加快腳步。她試著讓自己做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為了做任務(wù)而在陽間茍且偷生的鬼。 “夫人真是心胸豁達。”小蘭看著面容寧靜的羅衣,忍不住佩服道,“我從前還不解,夫人怎么不爭寵?現(xiàn)在我明白了,夫人不必爭寵。” 爭得許連山的寵愛,能怎么樣?給銀子花?夫人自己就掙得銀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叫下人們尊重?現(xiàn)在大爺不寵愛夫人,下人們也不敢怠慢夫人。 給夫人一個孩子傍身?他現(xiàn)在夜夜耕耘金香兒,也生不出來呢。 “從前我愛他,那時我覺得他值得愛?,F(xiàn)在我不愛他,因為我覺得他不值得我愛了?!毕肓讼?,羅衣給出一個比較貼近李曼娘內(nèi)心的答案。 “夫人這樣最好!”小蘭猛點頭,“夫人不知道,下人們提起夫人,都很敬佩呢!” 從前羅衣開鋪子,下人們都撇嘴,覺得夫人傻氣,不爭大爺?shù)膶?,把便宜都讓給金姨娘?,F(xiàn)在看著,還是夫人厲害。新姨娘進門,金姨娘的管家權(quán)被奪走,處處受到轄制。可是夫人呢?自己手里有鋪子,想怎么花錢就怎么花錢。 縱然不得大爺近身,卻一點兒也看不出憔悴的模樣,反而優(yōu)雅體面,叫人由衷敬佩。 羅衣笑笑:“少貧嘴,一會兒玩夠了,便收些花瓣回去,咱們做原料?!?/br> 小蘭吐吐舌頭:“哼,原來夫人不是帶我出來玩,是叫我做活來了?!?/br> “怎么,你敢不應(yīng)嗎?”羅衣嚇唬她。 小蘭哪里怕她,歡快一笑,拿著手帕跑去收集花瓣了。 兩人帶了一大包粉艷艷的花瓣回去,打算推出一款桃花香的胭脂。為了呈現(xiàn)桃花的粉嫩色澤,配料上還要用點心。 不成想,才走到半路,就聽到車夫說道:“不好了,夫人,怕是要下雨了!” 他話音才落下,車簾陡然被一股大風(fēng)吹開,露出外面陰沉沉的天空。天邊烏云翻滾,一看便是有急雨要下。 “找個地方避雨?!绷_衣吩咐道。 馬車還沒行到避雨的地方,大雨便傾盆而下。不得已,車夫把馬車停到一棵大樹下。 “怎么忽然下起雨來?方才還天光明媚呢?!毙√m掀開車簾一角,往外面覷了一眼,咕噥道。 羅衣也往外面看了一眼,道:“只希望早點停雨?!?/br> 豆大的雨點砸在車廂上,發(fā)出砰砰的響聲,可見雨勢之大。 若這樣下個不停,只怕今日就回不去了。 正在她擔(dān)憂時,忽然聽到車夫的驚呼:“那里怎么像是躺了個人?” “哪里?”羅衣掀開車簾,往車夫的指向看去。 只見一道黑影橫在路邊,一動不動。 雨幕太大,隔著這樣遠的距離,根本分不清那是個人,還是只是根木頭。 “我去瞧瞧?!壁w五說道,一手搭在眼前擋雨,彎腰跑過去。 羅衣想了想,閉了閉眼,復(fù)又睜開。 前方的視野立刻清晰起來,只見路邊躺著的黑影,果然是個人,而且還是個少年人。 他生得極瘦,穿著短舊的單衣,皮包骨頭的手和腳露了出來。四仰八叉地躺在路邊,臉色蒼白,身下的雨水被血染紅。 他雙眼緊閉,嘴巴大張,臉部輪廓僵硬之極,像是死去多時的樣子。然而羅衣卻看到,他的喉結(jié)上下滑動,一下一下,竟是在接雨水喝。 羅衣心頭一動,拿了竹傘,走下車。 “夫人,您做什么去?”小蘭忙問道。 “我去瞧瞧,你在車上等著我?!绷_衣說道。 撐開雨傘,踩著泥濘的地面,往少年躺著的方向去了。 趙五此時蹲在少年跟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還活著。待羅衣走過來,他有些為難地道:“夫人,這孩子還活著。” 他想讓羅衣救這少年一命。但又怕對羅衣的名聲不好,畢竟少年雖然看著瘦小,卻已經(jīng)生出喉結(jié),是個大人了。 羅衣低頭看了少年一眼,只見他仍舊在大口吞著雨水,好似渴極了。對他們說的話,沒有半點反應(yīng)。 這孩子要么是個聾子,要么便是個明白人,知道他們不可能救他。 “把他抱車上吧。”羅衣吩咐道。 什么名聲,相對一條性命而言,不值一提。 趙五頓時感激地看著她:“是,夫人?!?/br> 少年此時聽到羅衣的話,猛地睜開眼睛。他有一雙狹長有神的眼睛,瞳仁極黑,卻又不帶分毫情緒,冷靜得像是看透世情。 “我受了重傷,夫人不必救我?!彼曇舸謫?,難聽得刮人耳朵,說完后便閉上眼睛,繼續(xù)大口大口地吞咽雨水。 羅衣和趙五都有些動容。這孩子明明很想活,卻又不肯拖累別人。 趙五再不猶豫,彎腰就把少年抱起來,往馬車走去。 羅衣?lián)沃鴤?,跟在他后頭,就見被他抱在懷里的少年,再度睜開眼睛,越過他的肩膀,直直朝她看過來。 他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看不出人樣來。但一雙眼睛卻極是出彩,叫人一見便忍不住贊嘆。 羅衣對他道:“我有錢,你不用怕拖累我?!?/br> 少年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說什么,垂下了眼睛。 雨下得急,走得也快,不多時便一掃陰沉,天空恢復(fù)了晴朗。 羅衣叫趙五趕著車回了城,路過一家醫(yī)館時,把少年放了下來,順便留了五十兩銀子。 她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都沒有下車,叫趙五去辦的此事。 因而她也不知道,少年抓住趙五的袖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填滿執(zhí)著:“夫人姓什么?” 第8章 你納妾啊 “夫人,門外有個孩子找您,說是您的大侄子?!毕氯藖韴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