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看向羅衣的眼神,帶了掩不住的嫉妒。 進(jìn)門之前,她一直以為這位夫人是個粗鄙的鄉(xiāng)下女子。否則,怎么會毫無權(quán)利,還叫一個小妾管家?沒想到,羅衣的容貌相當(dāng)之好,氣度也不一般,哪怕是嬌俏的金香兒,站在她面前也不顯得出挑。 而她呢?姿容平常,連府里的丫鬟都比不上。 “夫人,您既占著這個位置,就該擔(dān)當(dāng)起來才是。您現(xiàn)在這樣,既不伺候大爺,也不為大爺分憂,更是膝下空空,對得起大爺嗎?”王玉蓮掐著手心,不掩嫉妒地道。 羅衣這下聽出來了,王玉蓮是逼宮來了。 “大爺讓你來問我的?”羅衣問她。 “這話還用大爺說嗎?但凡對大爺有幾分心意的,都會這樣為大爺著想?!蓖跤裆彽?。 羅衣笑了笑,沒答話。 王玉蓮又說了幾回,話里話外,無不是在說她不該占著正室的位子。羅衣不答話,全然視她為無物,氣得她好一陣子喘不上氣來,扶著丫鬟的手就走了。 傍晚,小蘭關(guān)了鋪?zhàn)踊貋砹?,聽說了這事,氣得踢了墻角一腳:“什么東西?也敢來夫人面前造次!” “夫人,您就這么忍著她?”小蘭不信。若是從前,她還覺得夫人是在忍,可是跟了夫人這么久,她漸漸看明白了,夫人不是忍著,而是心里有盤算,不到時候不露出來。她一時心里癢癢,便問羅衣:“夫人,您什么時候收拾她?” 羅衣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胡說什么?我收拾她做什么?她懷著大爺?shù)暮⒆幽?,是許家的功臣,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會動她?!?/br> “哦?!毙√m撇撇嘴。 然而沒過兩日,她便知道了羅衣的手段。 王玉蓮明里暗里激了羅衣幾回,不見羅衣松口,也不見羅衣有丁點(diǎn)兒羞愧的模樣,心里很不舒服,又等不及,便轉(zhuǎn)而在許連山面前吹起了耳邊風(fēng)。 “我可不想以后生下來的孩子,人人都喊他一句‘小婦養(yǎng)的’?!?/br> “我哪里比不得那個女人?她有的,我都有。她沒有的,我也有。大爺為什么忍著她占那個位置?” “大爺就算不為了我,也為了咱們的孩子吧?總不能叫孩子生下來后,別人對他指指點(diǎn)點(diǎn),瞧不起他是個庶子?” 字里行間,全都是在表達(dá)她要做正室的意思。 她當(dāng)初給許連山做妾,也不是誠心的。她打聽過了,許家只有一個不管事的夫人,還有一個煙花巷出身的妾,都是好打發(fā)的。她只要懷了孩子,立刻就能翻身做夫人。 沒料到,羅衣并不是個好拿捏的。而許連山,往日里雖然寵愛她,聽了她的話,卻也不松口! “為什么?”王玉蓮不樂意了。 許連山的確對羅衣說過,如果王玉蓮生了兒子,就扶做正室。 但王玉蓮開口叫他表態(tài),他卻并不想應(yīng)下。 無他,實(shí)在是王玉蓮太丑了。況且,她家里又不是長壽的人,如果她也早早去了,他豈不是又要續(xù)弦?太麻煩了。 “我不依!”王玉蓮不知情由,大鬧了起來。 自從她懷了身子,許連山從未違逆過她的意思,沒想到這件事上會栽了,她滿心的不服氣。 “她一不伺候大爺,二沒有子嗣,三沒有幫得上大爺?shù)哪锛?,她憑什么占著那個位置?”王玉蓮叉著腰,大聲嚷嚷出來。 府里的下人們都聽到了她的聲音。 羅衣自然也聽到了。 她笑了笑,起身往王玉蓮的院子里去了。 “讓我告訴你,我為什么占著這個位置?!绷_衣走到王玉蓮的身前,目光在她的肚子上停留片刻,而后抬起頭,聲音并不大,但卻異常清晰地傳到許家每個人的耳中:“一,我伺候了大爺六年;二,我懷過大爺?shù)暮⒆?;三,我拿嫁妝助大爺掙家業(yè)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br> 她最后一句分明是在調(diào)侃。畢竟,她也只比王玉蓮大兩歲。她嫁給許連山的時候,王玉蓮已經(jīng)是年華初綻的少女了。 但聽到這句話的人,卻沒有一個覺得好笑,竟都在心中想道:“原來大爺是靠夫人的嫁妝起家的啊!” 從沒有人提過這事,都以為李曼娘是好運(yùn)道,才嫁了個能干的男人。聽了這些秘聞,看羅衣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敬重。 等閑女子可舍不得自己的嫁妝!這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女子! 王玉蓮聽罷,臉色大變! 垂在身側(cè)的雙手,緊緊掐住手心,看向羅衣的眼神,幾乎要吃人一般! 她原本的打算,是通過這樣一鬧,讓許連山不得不休掉羅衣。或者,讓羅衣自慚形穢,沒臉再占著正室的位置。沒想到,羅衣竟然有著這樣的倚仗! 大爺靠她的嫁妝起家,這輩子就不能怠慢她,不然就是忘恩負(fù)義! 心里的打算一下子破滅,讓王玉蓮難受得百爪撓心。 羅衣穿著一身剪裁極為合身的細(xì)棉布裙子,站在庭院當(dāng)中,風(fēng)吹得她的裙角緩緩飄動,使她整個人看上去嬌柔又俏麗,金氏跟她一比,都顯得俗艷難耐,姿容平庸的王玉蓮在她面前,就猶如伺候人的老媽子。 “我可以提和離,大爺卻不能休我,你明白了嗎?”羅衣看向王玉蓮道,“在我提出和離之前,我就是這個府里的女主人,我的話與大爺是一般分量。你今日的這些話,我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份上,饒過你一回。我不希望再有下次?!?/br> 什么叫正室風(fēng)度?這就叫正室風(fēng)度!王姨娘懷了孩子又怎樣?目光短淺,撒潑癡纏,就配做個妾! 下人們看向羅衣的眼神更敬重了。甚至有人在想,大爺究竟是怎么想的?放著這么優(yōu)雅漂亮的夫人不寵愛,偏偏對著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妾千嬌萬寵,腦子壞掉了吧? 許連山不知下人們的想法,此刻臉色陰沉如水,難看極了。 第11章 你納妾啊 該說的話都說完,羅衣轉(zhuǎn)身便走了,絲毫不管身后會發(fā)生什么。 她走得瀟灑,留下的人卻各有各的難堪。 許連山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是既羞且怒。他沒想到,羅衣居然當(dāng)著下人們的面,把他的老底給揭了! 她怎么敢? 他越想越惱火,胸中攢了nongnong的怒氣,卻找不到發(fā)泄的出口,便把目光投向王玉蓮。 都是這個不省心的女人,如果不是她鬧出這一出,怎么會把羅衣招來?連累得他顏面盡失,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娘們! 王玉蓮對上他陰沉而憤怒的眼神,嚇得不敢說話。她也不知道會這樣,她也不想的。 害怕之余,手不小心碰到肚子,頓時想起這里面還裝著一塊好rou,頓時底氣又足了。如果不是他不松口,不肯把她扶正,她怎么會鬧這一出?若他一早同意,什么事都沒有了! 金香兒是在場唯一一個不覺得尷尬,反而頗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人,朝著王玉蓮說了一句:“哎呀!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非要覬覦正妻之位,鬧出笑話來了吧?” 她雖然也在羅衣的手里吃過苦頭,但是見到王玉蓮吃了癟,不僅不同情,反而很是痛快,覺得羅衣干得漂亮。 這句風(fēng)涼話猶如一記巴掌,甩在了王玉蓮的臉上,她滿臉不爽地看著金香兒,眼珠子一轉(zhuǎn),忽然捂住肚子,身子一歪:“哎喲!我的肚子好痛!” 一個不下蛋的母雞,也敢找她的不痛快?王玉蓮打定主意,要給金香兒點(diǎn)顏色瞧瞧。 她借著肚子不舒服,每次想要發(fā)作誰,從沒失手過,這次也是打著這個主意。 不成想,她人歪下去了,卻沒有人來扶! 王玉蓮倒下一半的時候,已經(jīng)覺出不對了,然而已經(jīng)晚了—— “哎喲!”王玉蓮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許連山雖然惱她害他顏面盡失,卻極看重她的肚子,見狀臉色一變:“玉蓮!” 一邊上前抱她,一邊朝四周站著的下人們怒道:“都做什么吃的?姨娘摔倒了也不知道扶!” 下人們這才唯唯諾諾地上前。 他們剛才被許連山渾身散發(fā)出的陰沉和怒氣駭住,個個恨不得會遁地術(shù)才好,哪敢做出頭鳥,招他的眼?此刻見王玉蓮摔了,才有了一點(diǎn)緊張感,上前七嘴八舌地問候起來。 “我的肚子!”王玉蓮偎在許連山的臂彎里,臉色煞白,聲音打著顫道:“大爺,我的肚子好痛!” “你還沒鬧夠是吧?”許連山冷臉喝道,實(shí)在是厭煩了她。 王玉蓮死死抓著他的袖子,滿臉驚惶:“不是,我的肚子,好痛,大爺,請大夫!” 她說話都語無倫次起來,這是以往裝腔作勢時所沒有的,許連山仔細(xì)打量一眼她的神色,頓時變了臉:“來人!請大夫!” 羅衣回到院子里,才坐了沒多久,就聽到外面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頗有些好奇:“小蘭,你去瞧瞧,外面怎么了?” 自從王玉蓮進(jìn)門后,府里就沒個消停的時候,都說亂乃敗家之相,羅衣很是愛聽這種動靜。 “王姨娘摔了一跤,肚子不大好。”小蘭打聽了一圈,跑回來道。 摔了?羅衣想起王玉蓮上次來激她退位讓賢,行動坐臥那叫一個小心,怎么突然摔了? “請大夫了嗎?”羅衣問。 小蘭點(diǎn)點(diǎn)頭:“請了。”說話時,她帶著些小心翼翼地看向羅衣,“夫人,如果這個孩子保不住,您可別難過。” 她日日跟在羅衣身邊,羅衣有多想讓府里多個孩子,她全都看在眼里。想起剛才聽到的動靜,心里已有六七分把握,這個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她有些擔(dān)心羅衣,生怕她難過。 羅衣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好,我不難過?!?/br> 小蘭不信。怎么可能不難過?夫人那么想許連山有個孩子,從前催金香兒,后來忍王玉蓮,不都是為了孩子?她直覺羅衣會難過,可看著羅衣的神情,又不太確信了。 羅衣暗暗搖頭。若王玉蓮的孩子沒了,她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難過? 王玉蓮的這個孩子果然沒保住。 大夫給她吃了兩副安胎藥,沒起絲毫作用,夜半時分,孩子便沒了。 “我的孩子!”一聲凄厲的嚎叫,響徹了許府的夜空。 羅衣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微微笑了。 王玉蓮的這一胎,從診出好消息到現(xiàn)在,不過一個月的工夫。她還沒得意夠,就從云頭跌到泥里,很是不能接受,整日哭鬧不休。 許連山的心情沒比她好多少。他先前在金香兒的身上苦苦耕耘了大半年,沒有絲毫消息,心里的郁悶不能提。好容易王玉蓮的肚子爭氣,他高興得什么似的,哪想一眨眼間,又沒有了。 再聽到王玉蓮哭鬧不休,本來就庸俗的姿色更是扭曲丑陋,心情壞到極點(diǎn):“你哭什么?如果不是你作,孩子怎么會沒了?” 他越看王玉蓮越不順眼,索性奪過她的管家權(quán),又把她的嫁妝也握在自己手里:“你和金氏從今日起不許出屋門一步!” 他這陣子都不想看到她們中的任何一個! “夫人,您真的不難過?”王玉蓮的孩子沒了,小蘭這幾日很是擔(dān)心羅衣,卻見羅衣反應(yīng)平平,絲毫看不出難過的跡象,以為羅衣把難過都藏在心里,便勸道:“大爺還年輕,孩子總會有的,您別難過?!?/br> 羅衣瞥她一眼,把一張?zhí)幽媒o她:“出門前,把這個交給趙二,讓他送到鄭家去?!?/br> 小蘭的嘴巴動了動,最后點(diǎn)點(diǎn)頭:“是,夫人。” 她敲了敲自己的頭,夫人是那種為無法挽回的事傷心的人嗎?打起精神,出門去了。 這幾日,羅衣終于把新款胭脂做出來了,而且是專門為鄭夫人調(diào)配的。 鄭夫人的皮膚發(fā)黃,又有些粗糙,抹其他店里的胭脂,總是沒有羅衣店里的細(xì)膩?zhàn)虧?,因此成了胭脂記的???。本來這樣便罷了,但如今羅衣有事求她,便格外用心配了一款新的——能夠撫平她臉上的凹坑,又讓人瞧不出過量涂抹的痕跡來。 “鄭家夫人說,明日午后有空暇,叫夫人上門?!壁w二很快帶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