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漢子！我托大，叫你一聲老弟，劉哥敬你一杯?！鞭k公室主任劉國富對殷秀成舉杯。

    “你們應(yīng)該也聽說了，小殷是我特意調(diào)過來的，就是為了咱們南和縣如今最大最重要的項目?！?/br>
    治安大隊隊長陸愛軍是個身材高大、臉膛發(fā)紅的山東漢子，他也喝了不少酒，聲音漸漸變大：“五六二！”

    徐長輝的神色嚴(yán)厲起來，銳利的目光掃過在座數(shù)人的臉：“沒錯。五六二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再多說，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我被調(diào)過來、小殷被調(diào)過來，都是為了這件大事！我知道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別的事情我不管，只要礙著正事了，我親自拿槍斃了你！”

    殷秀成跟著冷笑了兩聲：“哪里用你這個老頭子動手，我直接就把他給摁死?！?/br>
    他平時都是微笑迎人，這會兒嘴角雖然還是同樣勾著，可是那狹長的鳳眼里一片冰冷殺機，俊秀的臉?biāo)查g就被黑暗籠罩，那氣勢就像是從修羅場中走出來的浴血殺神，把這幾個同樣穿著制服、手里也見過幾條人命的同事都給震得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如果說之前他們還懷疑徐局那些話只是想捧捧心腹，收服他們的話，現(xiàn)在他們都能夠確定，徐局沒有撒謊。沒有一百條人命，養(yǎng)不出這樣的殺氣。

    趙麗芳聽著從門縫里傳進來的話，心中很是震動。

    第23章

    “別以為我在嚇唬你們?！毙扉L輝從事情報工作的時間比殷秀成長得多,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來這幾個地方公安干部在想什么，“小殷的獎?wù)录悠饋砟馨涯銈冊宜? 他在上面都掛著號呢, 真要殺了你們, 只要有證據(jù)，你們也是白死?！?/br>
    “這家伙殺心可重得很。那次敵人的小股游擊部隊殺了他的幾個戰(zhàn)友，他一個人一桿槍, 潛伏山林半個月，把敵軍整個偵察部隊幾百人全都弄死了。”

    “當(dāng)然, 只要大家團結(jié)合作，把正事辦好，最后的功勞，每個人都有份?！毙扉L輝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用手指了指上空，“上面首長可是非常重視，只要表現(xiàn)突出, 就會得到更多更大的機會, 更好地為人民服務(wù)?！?/br>
    一番話又是恐嚇又是利誘，把這三個公安局主要的中層干部揉搓了一遍，讓他們的心情就像是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他們明知道徐局這是什么手段，自己也經(jīng)常對別人用這種手段，可是到最后還是控制不住熱血沸騰。

    三個人爭先恐后地拍著胸脯對徐長輝和殷秀成表示絕對配合, 要啥給啥，盡力無遺。

    他們?nèi)齻€人還曾有過懷疑，可是趙麗芳卻對徐長輝的話深信不疑。她昨晚剛剛親眼看見了殷秀成背上那條可怕的疤痕，那絕對不是假的。而且原著里殷秀成身上彌漫的陰鷙黑暗，也是無數(shù)鮮血和性命才能堆砌染成。

    她以前只以為那是大反派害人太多，心理扭曲，才形成的氣質(zhì)，卻從沒想過，大反派也曾經(jīng)是國之干城。殺敵太多，血氣太盛，也是可能的。

    她總是叫他大反派，不過是因為他在里男女主的感情發(fā)展中充當(dāng)了一次次的破壞者，可她卻忘記了，他還是一個功勛卓著的軍人。

    現(xiàn)在殷秀成還沒有做任何大反派做的壞事，但仍舊是一個為國奉獻多年的優(yōu)秀軍人，她卻武斷地用固定的印象給他套在身上，先入為主地給他貼了各種標(biāo)簽，這對殷秀成來說，太不公平了。

    快到下午上學(xué)的時間了，劉國富他們?nèi)齻€起身告辭，趙麗芳也從臥室出來收拾殘局。

    桌子上的菜吃了個一干二凈，杯盤狼藉。徐長輝微微閉著眼睛靠在小椅子上，殷秀成臉上也有些發(fā)紅，看起來喝得都不少。

    “別收了，一會兒我收?！币笮愠擅鎺敢?，低聲說，“辛苦你了?！?/br>
    “沒事，那我先送他們?nèi)W(xué)校，你跟徐局休息一下。”趙麗芳給他們倒了兩杯熱水放在桌上，就帶著三個孩子出了門。

    等她從學(xué)?；貋?，筒子樓走廊里已經(jīng)一片安靜。

    趙麗芳走到家門口，門沒鎖，殷秀成還沒去上班？

    “你沒有告訴過小趙，你受傷很嚴(yán)重，如果治不好的話，也許活不了幾年了？”趙麗芳推門的手停了下來。

    “什么？”殷秀成皺起眉頭，語氣中沒有多少波動，但是眼神卻充滿疑問地看著徐長輝。

    他聽見了趙麗芳的腳步聲，就示意徐長輝開始，可沒想到徐長輝一張嘴，說的話根本不是他們商量好的話。什么活不了幾年了？

    “你背上的傷，還有心口的傷，都沒有好好治療，就逞能出院去殺人報仇，留下了那么重的病根，有損壽命！”徐長輝聲色俱厲，“你以為我非要把你調(diào)回來，僅僅是因為五六二嗎？我是怕你再繼續(xù)拼下去，把自己的命都拼完了！”

    徐長輝給殷秀成使眼色，示意他配合。他可是這小子的老師，不比他懂得多？至少比他懂女人吧？

    “你是不是擔(dān)心告訴了小趙，她會有什么別的想法？不過我覺得應(yīng)該不會，當(dāng)初都以為你犧牲了，小趙那樣的人才，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娶回去，她還不是守著殷家，誰都不肯答應(yīng)？你告訴了她，也好歹有個人分憂，不要總是一個人悶在心里，傷身體?！?/br>
    殷秀成聽著徐長輝語重心長的話，覺得自己跟這個糟老頭子還真是有差距，至少心不夠黑。

    徐長輝瞪了他一眼，再次命令他配合。趙麗芳站在門口，這半天都沒動一下，可見她也是非常關(guān)心小殷的。殷秀成這小子，殺人抓人是好手，哄女人就不行了。

    求他幫忙上門演戲，居然就是讓自己給他吹吹當(dāng)初在部隊的豐功偉績，說小趙好像喜歡戰(zhàn)斗英雄。叫他說，針對小趙這樣的女人，就不應(yīng)該只是讓她崇拜，還應(yīng)該讓她憐惜！

    等到兩個人感情好得跟一個人一樣了，小趙就算是知道了，也頂多是罵他幾句，擰他幾下，還能真的把殷秀成打死嗎？

    殷秀成嘆了口氣，兩只手捂住臉：“我……”

    抹了把臉，殷秀成的語氣里帶上了頹喪：“我知道，她不是那種人。所以我才這么矛盾?！?/br>
    徐長輝對他豎大拇指?？梢缘模榫w很飽滿很到位。

    “我，不想她離開，畢竟，我們在前線拼命，不都是為了家人幸福嗎？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怎么舍得放她離開？”

    “可是，我又怕耽誤她，她年輕漂亮，人也聰明善良，你也看見了，這一桌子飯菜，誰家媳婦兒能做出來？她跟著我……”

    徐長輝看他實在說不下去了，就嘆了口氣：“這是你們夫妻的事兒，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至于小趙去電廠小學(xué)的事情，那邊張書記是我的戰(zhàn)友，我寫封信給他，看看行不行?！?/br>
    兩個人聽著門口有腳步聲小聲遠去，才停了下來。

    殷秀成打開門送徐長輝下樓，一邊走一邊低聲抱怨：“你個老頭子竟然擅自修改作戰(zhàn)計劃！”

    “你那計劃太低級，老子給你免費修改，你還不滿意??？”

    “你這是坑我呢。”萬一被她發(fā)現(xiàn)了，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徐長輝冷笑一聲，還要反駁，就看見趙麗芳從外面走了過來，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還跟他們打招呼，“徐局，今天招待不周了?！?/br>
    “不不，小趙你的手藝是這個?！毙扉L輝對趙麗芳不吝惜笑容，豎著大拇指夸贊，“人漂亮，飯菜做得更漂亮，小殷是哪輩子積攢的福氣，找了你這么個愛人?。　?/br>
    當(dāng)著趙麗芳的面，他還故意回頭叮囑殷秀成：“別送了，今天不該讓你喝酒的，唉，都怪我！下午你別去上班了，在家里好好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br>
    上樓梯的時候，殷秀成看著趙麗芳小心翼翼地走在自己身邊，一副隨時準(zhǔn)備攙扶自己的樣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又是愧疚。

    想告訴她那全都是徐長輝撒謊，又怕趙麗芳撓他，更怕她一氣之下又提起離婚的事兒。

    在特殊戰(zhàn)線騙人那是工作，跟趙麗芳最初時候的試探那也是為了肅清身邊，可是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她沒有政治問題的時候，在夫妻關(guān)系上撒謊，殷秀成總是覺得有點不妥。

    但是這種情緒在趙麗芳一臉溫柔關(guān)切地照顧他時，就被殷秀成拋在了腦后。

    尤其是一進屋，趙麗芳就關(guān)切地對他說：“喝酒了不舒服吧？要不躺下休息會兒？”

    他躺在床上，她還用那滑嫩的小手摸他的額頭，就像是對待一個生病的小孩子一樣。那種感覺，殷秀成真的覺得，這會兒就算是再讓媳婦兒撓兩爪子都值！

    從三月一日初次見面，到現(xiàn)在三月六日，六天的時間里，她從來沒有對自己這么溫柔關(guān)懷過。

    他開始抱著懷疑態(tài)度時候也就罷了，可是自從斷定她不是敵特，而是上天安排給自己的小妻子之后，就再也按捺不住對她的那些念頭。

    偏偏她一門心思就是想離婚，想逃跑，還莫名其妙地哭……他試過逼迫她，可是看她難過的樣子，他自己都下不了狠手。畢竟，他想要的是妻子，而不是仇人啊。

    沒想到今天徐老頭子來了個損招，就這么管用？

    該說這糟老頭子就是壞呢，還是說姜是老的辣呢？

    媳婦兒這么好，等會兒能不能多摸摸小手？晚上能不能……

    就在殷秀成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的時候，趙麗芳端著一杯熱水進來了：“來，喝點水?！?/br>
    瞧她那鄭重其事的樣子，簡直不像是一杯水，而是一杯救命的神藥一樣。殷秀成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還是樂滋滋地坐起來，享受這難得的待遇。

    殷秀成就著趙麗芳的手喝了兩口，趙麗芳溫柔地命令：“喝完?！?/br>
    “這是什么呀，還規(guī)定必須喝完？”殷秀成小聲說了一句，還是乖乖地接過水杯，一口也沒剩，喝了個干干凈凈。

    然后，他就看見趙麗芳返身出去，拿了兩個盆子放在了床頭，站在那里看著他。

    殷秀成一臉茫然：“拿盆子干什么？”

    趙麗芳不說話，就站在那里等著。

    “你別站著了，過來坐?！币笮愠呻[隱有種不妙的感覺，伸出手召喚趙麗芳。

    趙麗芳果然走了過來，坐在了床邊，居然還伸手主動抓住了他的手！

    殷秀成感覺著手掌中細長柔嫩的小手，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做夢?？鄏ou計就這么管用？他舉起手，不可置信地看著被自己握在手里的那只手，白皙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握著他的手，修剪得干干凈凈的指甲泛著健康的粉紅色。

    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有點轉(zhuǎn)不過彎。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趙麗芳柔聲問他。

    “沒有啊。”不但沒有不舒服，簡直是舒服得要命??！殷秀成有一種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感覺，很想大聲歌唱。

    又過了半個小時，趙麗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終于，她甩開了殷秀成的手，霍然站起。

    _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她怎么那么傻，會相信殷秀成這個大反派！他有個毛毛的重傷，她的靈水都白給他喝了！

    第24章

    趙麗芳簡直要被氣死了。她還真以為殷秀成當(dāng)初受傷嚴(yán)重留下了病根, 特意給他準(zhǔn)備了不少靈水, 結(jié)果竟然是假的！

    她上輩子測試過, 靈水能夠幫助人排毒治傷, 只要及時、靈水足夠，就算是內(nèi)臟衰竭, 理論上也能救回來。只是，傷勢越嚴(yán)重，用靈水救治的時候動靜就越大。

    像徐長輝口中所說的殷秀成的傷勢, 絕對是內(nèi)臟受傷留了根, 這樣的傷勢用靈水治療起來, 會讓殷秀成痛不欲生。

    有淤血會吐出來, 骨骼、內(nèi)臟有暗傷的話就會痛入骨髓，全身劇痛。

    哪怕殷秀成意志如鋼鐵，也不可能什么感覺都沒有。

    唯一的解釋就是，殷秀成和徐長輝串通起來騙她！殷秀成根本沒有什么暗傷內(nèi)傷！

    想想也是, 他們是什么人？徐長輝她不了解，殷秀成那一肚子心眼，她不知道？他會在跟領(lǐng)導(dǎo)談自己隱私的時候，讓別人站在門外聽個完整還一無所知？更別說徐長輝還把殷秀成的身手夸到天上去了！

    只能說她是被自己對人民子弟兵的愛戴和對殷秀成的愧疚迷了心竅，硬是沒發(fā)現(xiàn)這么大的破綻，把這個謊話當(dāng)成了真的, 才會這么傻。

    想象剛才自己對殷秀成鞍前馬后的照顧，趙麗芳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她不是早就知道，殷秀成這種人, 嘴里根本沒有真話嗎？相信大反派，她真是把真心都喂了狗！

    趙麗芳沉著臉不說話，提起地上的兩個盆子就往外走。

    雖然不知道趙麗芳是怎么看出來破綻的，但是無數(shù)次生死一線中鍛煉出來的直覺告訴殷秀成，徐老頭制定的作戰(zhàn)計劃失敗了，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機！

    強烈的求生欲讓他一躍而起，飛撲過去擋在了趙麗芳的面前：“媳婦兒！你別生氣……”

    “誰是你媳婦兒？”

    “當(dāng)然是你啊?！?/br>
    “離婚了就不是了?！壁w麗芳的語氣很平淡，可是殷秀成卻感覺比她大聲罵自己更可怕。

    “不，媳婦兒，你聽說我，這根本不是我的主意，都是徐老頭自作主張！”殷秀成毫不猶豫地出賣隊友，“你說他吃著咱們家的好飯好菜，居然還詛咒我重傷短壽，這人怎么能這么壞！”

    “不過，我想著他好歹是我的頂頭上司，我們還要用他的推薦信去五六二，所以就沒好反駁他，不得不配合他說了幾句。”

    趙麗芳根本不看殷秀成，推開他就走出了臥室。殷秀成明明一身本事，可這時候竟然不敢硬攔，只能跟在比自己矮了一頭的趙麗芳身后，腦子飛速旋轉(zhuǎn)，想著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