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以為小虎以后有希望加入特種部隊，卻沒想到那么乖巧的冬雪還有這樣的潛質(zhì)，關(guān)鍵是她打了人還十分冷靜，有著自己的邏輯和判斷。這樣的性格和天賦，完全可能成為一個優(yōu)秀女兵。

    趙麗芳聽他好像要把兒女都送進(jìn)部隊，就給了他一個白眼：“孩子們有自己的愛好，你可別當(dāng)封建家長。”想?yún)④姷乃蛔钄r，但是不想?yún)④姷?，也要給他們追求理想的自由。

    殷秀成摸著下巴，覺得等到寒假應(yīng)該把三個孩子丟到軍營里訓(xùn)練一下，看看他們適不適合參軍。嗯，這個計劃先不告訴媳婦兒，免得她心疼。

    冬天很快就來了，冬至那天是冬雪的生日，趙麗芳提前買了rou，剁了餡，包了餃子。還給冬雪買了一塊呢子布料做禮物，讓她自己做一件大衣試試。

    殷秀成沒有趕上冬雪的生日，直到1976年的第一天才趕回來，送給冬雪的是一只他親手用子彈殼做的坦克模型，冬雪抱了抱爸爸，親了他長出了胡茬子的臉一口：“謝謝爸爸，我很喜歡。”

    但是殷秀成和趙麗芳都看得出來，冬雪喜歡這個禮物，是因為這是爸爸親手做的，而不是因為這是一個坦克模型。

    趙麗芳在背后笑殷秀成：“看來，你想要冬雪當(dāng)兵的念頭，是不可能實現(xiàn)了?！?/br>
    殷秀成也只是笑笑，現(xiàn)在他們還小，誰知道以后孩子們長大了，又會有什么打算呢？但是，不管以后要不要當(dāng)兵，學(xué)一些防身的本領(lǐng)總是應(yīng)該的。

    “女孩子就是要厲害些?！币笮愠僧?dāng)著全家的面這么說，“碰見那些不懷好意的家伙，盡管動手打。打出問題了爸爸負(fù)責(zé)！”

    “還有你，殷小虎同志，你要好好跟著爸爸鍛煉，以后兩個jiejie都要靠你保護(hù)了?！?/br>
    趙麗芳瞥了他一眼：“那我呢？”

    “mama當(dāng)然由爸爸來保護(hù)?！本退闶钱?dāng)著三個孩子的面，殷秀成依然一臉笑容地宣布著自己的所有權(quán)。

    趙麗芳逗他：“那以后小雪花和小鳳凰也會有自己的愛人，也會有人來保護(hù)的。”

    殷秀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皺著眉頭看著眼前兩個漂亮可愛的女兒，想到過不了多少年，就會有一群小子追在女兒們身后糾纏不休，還想抱抱親親……呸，簡直不能忍受！

    “都跟我學(xué)拳去！女孩子更要學(xué)！”

    ……

    1976年，是中國歷史上極不平凡的一年，這一年發(fā)生了很多大事。偉人們的先后逝去，標(biāo)志著一個時代的終結(jié)，另一個時代的開始。

    背負(fù)著濃重的悲傷和懷念，人們繼續(xù)前行。

    趙麗芳讓殷秀成幫忙，托人在上海尋找那套后世很多人都知道的《數(shù)理化自學(xué)叢書》。那是上?？茖W(xué)技術(shù)出版社在六十年代組織多位具有豐富教學(xué)經(jīng)驗的中學(xué)教師編寫的一套叢書，全套17冊，總價格不到二十元。但是剛一出版就被打倒批判，不能公開發(fā)行，很多書直接被當(dāng)作廢品處理了。

    在剛剛恢復(fù)高考的時候，考生能夠得到這套叢書中的一兩本，都會如獲至寶，珍惜備至。

    殷秀成的戰(zhàn)友在上海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找全了這套書，給趙麗芳寄了過來。在信中說，這套書基本上全都是在廢品收購站發(fā)現(xiàn)的，價格十分便宜。

    趙麗芳撫摸著清掃過包好了書皮的封面，也是一聲長嘆。

    距離恢復(fù)高考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她的調(diào)查報告也終于正式完成。

    一個箱子的資料，五次修改，到最后濃縮在了三十多頁的報告中。趙麗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真的能夠做出一份富有社會科學(xué)意義的調(diào)查報告來。她最初的設(shè)想很簡單，覺得自己是來自未來的人，對于未來的社會和國家走向了然于胸，先有觀點，然后用材料支持，就能夠輕松完成一份報告。

    但是當(dāng)她真正開始寫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對于社會科學(xué)、政治文化方面的理論了解太少，沒有理論支撐，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只是一種無力的羅列。

    于是在這一年的時間里，殷秀成輾轉(zhuǎn)托人，給她找了好幾本難得的社會學(xué)著作。趙麗芳一邊讀書一邊寫作，把自己原來干癟輕薄的草稿一再修改，終于有了一定的成果。

    這份最終命名為《1975年h省紅旗鄉(xiāng)社員生活調(diào)查報告》的一摞稿子，第一個真正的讀者就是殷秀成。

    殷秀成用了三天時間讀完了這份報告。

    “趙麗芳同志，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殷秀成表情很嚴(yán)肅。趙麗芳在報告里，列舉了翔實的數(shù)據(jù)，說明了當(dāng)時的公社制度的不合理性，認(rèn)為想要解放生產(chǎn)力，就需要對這種制度進(jìn)行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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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我當(dāng)然知道?！壁w麗芳坐到了殷秀成身邊安撫他, “你別緊張, 我又不準(zhǔn)備現(xiàn)在就把這些遞交給什么人看, 只是讓你看看而已。如果時機(jī)成熟了, 我會拿出去。如果環(huán)境不合適, 就壓在箱子底下?！彼⒉皇悄欠N想要與世界為敵的熱血動漫主角, 不會做那種事情的。

    殷秀成看了她好大一會兒, 才嘆了口氣把她摟在了懷里。歸根結(jié)底, 還是他不夠強(qiáng)大, 無法給她自由飛翔的天空。

    他能看出來，趙麗芳這份報告里的好幾個觀點都很有見地, 對于國家未來的發(fā)展方向也很有參考意義。但是他卻不能讓她光明正大地把報告提交上去, 因為在國家政治舞臺上, 他的分量實在太小，小到可以被忽略，以至于如果她被某些勢力打擊，他根本沒有信心護(hù)住她。

    殷秀成把這份報告收了起來：“我給你放著?！彼堰@份報告鎖在自己辦公室的抽屜里, 如果有合適的機(jī)會就拿出來, 如果沒有，就只能讓它塵封于其中。

    趙麗芳也并沒有把報告立刻交給上層，然后怎么樣怎么樣的想法。她只是想要做這么一件事罷了, 殷秀成收著就收著吧。

    又過了一個月，學(xué)校放假了。趙麗芳帶著龍鳳胎去接冬雪的時候，又看見了肖巍巍。這次陪著他的除了之前見過的年輕女人之外，還有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男人一米八的個頭, 面色微黑，目光如鷹，一身鐵血?dú)庀?，肖巍巍站在他身邊，乖巧如雞。

    趙麗芳覺得肖巍巍的表情有點意思，明明那次看見他的時候還是一副“這個世界我看誰都不順眼”，現(xiàn)在卻變成了“世界看我不順眼我是一個小可憐”——這是何等的反差，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年輕女人看見了趙麗芳，跟高個男人說了句什么，高個男人就看了過來，然后他拉著肖巍巍就走到了趙麗芳母女面前：“我是肖剛，肖巍巍的爸爸。這是肖巍巍的mama，田曼秋?！?/br>
    肖巍巍在下方轉(zhuǎn)過頭，背對著爸爸翻了個白眼。

    趙麗芳身邊站著三個孩子，對他們一家點頭微笑：“你們好?！?/br>
    肖剛是來道歉的：“這兔崽子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昨天我休假回來才聽說，狠狠修理了他一頓?！壁w麗芳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小可憐一眼，根據(jù)肖巍巍的表情，趙麗芳推測肖剛所說的“修理”程度估計不輕。

    “聽說這么多被這兔崽子欺負(fù)的同學(xué)當(dāng)中，只有你們家姑娘把他打哭了。干得好！”肖剛伸出一根大拇指，趙麗芳感覺他的拳頭都要比冬雪的臉還大。

    人家爸爸這么說，趙麗芳卻不能順著接話，只能也跟人家道歉，說小孩子動手沒輕沒重，回去也跟冬雪溝通了，讓她以后注意方式。

    肖剛拉著肖巍巍走的時候，肖巍巍回頭看著趙麗芳一家人的眼神，真不知道是什么含義。

    趙麗芳回家，發(fā)現(xiàn)殷秀成也回來了。

    “終于能夠休息一段時間了?！币笮愠擅α艘荒甓啵瑥娜ツ陣鴳c后到今年臘月里，基本上都沒有休息幾天。這次一下子給了他一個月的假期，殷秀成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軍區(qū)大院也明顯熱鬧了起來，周圍的鄰居們家里男主人也差不多都休了假，家家都響起了歡聲笑語。

    聽趙麗芳說了肖巍巍和肖剛的事情，殷秀成“哦”了一聲：“肖老將軍的兒子和孫子啊。”肖老將軍是最早參加革命的一批人，從紅小鬼到大將軍，戰(zhàn)功赫赫，在軍隊中的影響力很大。就算是老了，脾氣也是火爆得很，跟領(lǐng)袖吵架的事情都干得出來。

    肖老將軍大運(yùn)動中后期被打倒，可是那些小將們都不敢上門去鬧事。為什么？肖老將軍是敢直接提著刀出門的，把當(dāng)初在戰(zhàn)場上不知道砍過多少敵人頭顱的鬼頭刀往地上一插，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運(yùn)動干將們非常憤怒，往領(lǐng)袖跟前吹風(fēng)，說肖立平是個強(qiáng)硬反動派，結(jié)果領(lǐng)袖一聽就說，不會不會，肖大膽這個人莽撞歸莽撞，但是絕對不會□□。他們反而提醒了領(lǐng)袖，領(lǐng)袖直接下了手令，讓他們不要亂彈琴，不能隨便擴(kuò)大化，肖老將軍直接被平反了。

    肖剛是肖老將軍惟一還活著的兒子。他們原本兄弟四個，三個都死在了戰(zhàn)場上，如今的肖剛?cè)耘f在最前線戰(zhàn)斗。

    “肖剛的妻子在肖老將軍被打倒的時候，受不了壓力，上吊自殺了?！币笮愠烧Z氣有些冷，“現(xiàn)在肖剛身邊的那個女人，你說的那個叫田曼秋的，應(yīng)該是肖巍巍的表姨?！?/br>
    “據(jù)說是為了照顧肖巍巍，和肖剛結(jié)婚還不到半年。”趙麗芳看了他一眼，這樣的劇情，總讓人浮想聯(lián)翩。

    “好樣的啊大閨女，你連肖老將軍的孫子都揍了，爸爸不如你啊?！币笮愠筛╅_玩笑。

    冬雪歪了歪頭，她才不管什么將軍不將軍，肖巍巍就是肖巍巍，敢惹她就得做好挨揍的準(zhǔn)備。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段時間，肖巍巍再也沒有揪同班女生的辮子，沒有打同班的男聲生，所以說，揍他一頓還是很有效的。

    殷秀成回來的第二天晚上，下起了大雪，早上醒來，臥室窗外一片白茫茫的，趙麗芳才發(fā)現(xiàn)是下雪了。出門一看，院子里已經(jīng)蓋滿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也不知道那些菜苗會不會凍死。

    三個孩子穿著棉襖裹得圓滾滾的，在沒有人走過的小路上踩來踩去，直到殷秀成提著工具出來鏟雪才消停下來。

    剛吃完早飯，趙麗芳就聽見有小孩子的聲音在外面喊“殷冬雪”，透過客廳的窗戶，趙麗芳看見籬笆外面站著四五個小姑娘。咦，冬雪居然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啊。

    “都是我們班的同學(xué)?！倍╋@然也很想出去玩，趙麗芳給她戴上了毛線帽子、手套和圍巾，看著她腳步輕快地順著打掃干凈的小路跑了出去，加入到門外的小團(tuán)體里，頓時有種我家女兒長大了的感覺。

    趙麗芳只叮囑冬雪不要出軍區(qū)大院，也不要跑到別人家里去，就沒有再多說什么。只要在大院里，就沒有什么安全問題。不過馬上要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在準(zhǔn)備年貨，小孩子去了添亂。只要在外面玩一玩就好了。

    小虎眼巴巴地看著大jiejie跟著一群朋友笑著走了，羨慕地站在院子里看了半天。他也想跟著她們?nèi)ネ?，可是大jiejie她們不帶他。二jiejie呢，又每天坐在那里看書！他幼兒園的小伙伴為什么不來找他呢？

    雪化了，也已經(jīng)到了臘月二十，殷秀成弄了一輛車，帶著一家人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來了京城這么久，也沒有去過□□，沒有爬過長城，怎么跟人家說在京城呢？”殷秀成開玩笑說。

    這個時侯的□□游人不多，殷秀成、趙麗芳和三個孩子請了附近一家照相館的老師傅給他們照了一張全家福，特意讓他多洗幾張出來，過幾天寄回老家。

    長城上也完全不是后世人山人海的樣子。游人們包著頭巾，在寒風(fēng)中登上城墻，遠(yuǎn)眺俯瞰，若有所思。

    長城上有人打掃過，但是山嶺中仍然有厚厚的積雪留存。

    三個孩子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像三個小球，在殷秀成和趙麗芳兩人身前身后邊跑邊叫。

    趙麗芳嘴角帶著笑意，這是八達(dá)嶺段的長城。她曾經(jīng)跟著人流爬上過這里——趙麗芳走到一個城垛跟前，突然想起了什么，低頭在墻磚上尋找起來。

    “吳氏梅媛與夫常進(jìn)楠同游。民國十二年六月?！惫?，找到了這個。當(dāng)初她看見這幾行字的時候，還在想，民國的人也喜歡在墻上刻“到此一游”嗎，只是沒想到，她來到這個世界，居然也能看見這兩行字。

    那么，這個世界真的是一本書嗎？如果是一本書，怎么可能有著和她記憶中相同的世界痕跡？如果不是，殷秀成、韓軒陽和童檬他們又是怎么回事？趙麗芳不由陷入了沉思。

    殷秀成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邊，對著專門在長城上負(fù)責(zé)照相的照相館工作人員招手，請他來為他們拍個合影。

    趙麗芳轉(zhuǎn)過頭來，面上還有幾分恍惚。殷秀成目光掃過她剛才緊盯的地方，用力把她的手握緊。

    從長城下來，已經(jīng)是半下午了。殷秀成開著車，居然又把他們拉到了一家照相館門前。

    這家照相館門臉很大，是一個白色的三層小樓。小樓外墻上固定著幾個銅字“京城照相館”，房頂裝飾著一排飛翔的鴿子造型，樓頂上還裝了霓虹燈，看起來很上檔次。

    趙麗芳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轉(zhuǎn)頭看著殷秀成。殷秀成笑得意味深長：“進(jìn)去看看？”

    趙麗芳低頭打量自己，她今天就梳著麻花辮，為了保暖，穿著黑色棉大衣，系了一條紅色圍巾：“不行不行，我，我根本沒準(zhǔn)備！”

    殷秀成注視著她：“可是我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br>
    “哇，我們又要照相嗎？”小虎跳下車來，仰著頭看著照相館，他已經(jīng)認(rèn)識不少字了。

    殷秀成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向趙麗芳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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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趙麗芳坐在座位上, 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再看看車外凝視著自己的殷秀成, 終于還是伸出手搭在他的手上下了車：“長城上風(fēng)那么大, 頭發(fā)都刮亂了?！彼粥止竟镜卣f。

    “照相館里有梳子?！?/br>
    “臉也吹紅了?！?/br>
    “白里透紅的, 多漂亮?！?/br>
    趙麗芳被殷秀成拉著手拉進(jìn)了照相館的大門, 聽著他流利的回答, 忍不住笑了起來：“反正說什么你都有話?！?/br>
    “那是因為我媳婦兒天生麗質(zhì), 怎么都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