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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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走吧走吧!”章濤扶著她暫時下場,喊來班里兩個人陪她去醫(yī)務室。 就是那時,章濤才對杜豌這個人,存了些好感和喜歡的。 下鋪室友問章濤喜歡杜豌啥,章濤躺在上鋪翹著二郎腿,吹著風扇,將她細細想了個遍。 喜歡她的長相? 吁—— 彼時杜豌是個只知道吃飽喝足不掛科的學生,她那么懶,體型微胖;皮膚倒是好,白白嫩嫩像塊藕,可,也實在談不上漂亮。 想了半天,章濤也沒憋出句話來:“是啊,喜歡她什么呢?” 下鋪室友打著魔獸目不轉(zhuǎn)睛,呵呵笑:“喜歡她扔鉛球?!?/br> 喝空的啤酒罐叮了咣當扔下去,章濤也不厚道的笑。 得知這件事是真的,晚上來赴宴的人紛紛感慨杜豌同學女中豪杰,深藏不露,眼看著二丫臉色越來越冷漠,有扭頭就走的趨勢,章濤忽然伸手重重摟住她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帶了一把:“好了,剛才那是非官方說法?!?/br> “現(xiàn)在正式介紹,這位,是我們英語學院的尖子生,專攻交傳,參加過外交部組織的峰會合作論壇,還和非洲領(lǐng)導人握過手呢?!?/br> 眾人頗為嚴肅的哦了一聲,再看二丫,神情果然尊重起來。 這踩一腳又把人捧上天的行為,讓二丫十分不好意思。 “哎呀你別胡說八道?!彼齽恿藙蛹绨蛳胨﹂_章濤摟著她的手,對他同事解釋?!澳鞘菍W校組織的夏令營……” “哎,夏令營也是看見了,握了手合了影的?!闭聺蝗菟瘩g,一只手攬著二丫推她上座,另一只手拉著姚輝,心里暗罵她情商低不開竅。 他說這么多,無非不就是想告訴別人,讓你們別輕慢了你? 落座后有服務員上菜,轉(zhuǎn)著桌子將精致菜肴擺在臺上,二丫瞄著那道炸響鈴,眼睛一亮。 加了高湯的rou餡用韌頭十足的腐皮裹了下油鍋,個個金黃飽滿。 這道菜,她很小的時候吃過一次,好像是個夏天,家里只有她和三伯母在,她那時剛從縣城搬回杜嵇山這里,整天不說話。 隱約記得是個中午,她趴在桌上寫作業(yè),有位年輕女人撥開門口防蚊的簾子窈窕進來,二丫握著鉛筆,抬頭看她一眼,眼神怯怯。 女人穿著淡藍色的紗裙,摸摸她的手,溫柔問她:“你是丫丫?” 二丫頭上梳著一個朝天揪,穿著姥姥做的花衣裳,不做聲地點點頭。 女人也不生氣她不答話,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征求她的意見:“帶你吃好吃的,去不去?” 二丫停下寫作業(yè)的筆,忽然抬起頭:“吃啥?” 年輕女人笑起來,她笑起來可真好看啊,比自己mama還好看,像縣城桃花一夜開放之前的那場春雨。 那是二丫人生中第一頓肯德基,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可樂。她牽著自己在時下城中最著名的商品街閑逛,給她買氣球,買漂亮的裙子和發(fā)卡。 晚上回家時,她爺爺指著漂亮阿姨對她說,玩了一天還不知道她是誰哪?傻孩子,這是你三娘。 從那以后,三伯母就成為了二丫每天最期待的人。 她沒有工作,不像大伯母二伯母那么忙,每天中午來,會給二丫和爺爺做一頓豐盛的午飯,有好多菜是二丫連名兒都叫不出來的,爺爺不許她吃飯沒規(guī)矩,她又心急,就躲到廚房蹲在三伯母腳邊,三伯母將鍋里炸好金黃的,油汪汪的響鈴撈出來,她就伸手抓一個偷著吃。 rou餡里和著豆腐和香菇,咬下去層層疊疊滲著鮮美湯汁,小姑娘毫無城府的夸贊:“真好吃。” 三伯母一頓,手里拿著筷子良久沒動。 她低眉溫柔地看著自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三伯母家里還有個小哥哥,等他放假了,我就帶他過來一起跟你玩,你就不寂寞了?!?/br> 二丫嘴里塞的胖胖的,連連點頭說好。 可這句話說完沒幾天,三伯母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二丫一連盼了好幾天,忽然有人告訴她,以后你三娘都不來了,她去世了。 那天雁城下了場秋雨,陰郁的讓人無端想哭。 二丫趴在自己小閨房的窗臺上望啊望,她以為過了這場雨,三伯母還是會打著太陽傘,穿著那件淡藍色的紗裙出現(xiàn)在門口。 一晃,過去十多年了,久到記憶里的印象都已經(jīng)模糊了。 二丫夾起一個,不做聲咬下去。 腐皮很干,rou餡里也沒有豆腐和香菇,味道不對,她蹙了下眉,心中有些失落。 包廂外的公共就餐大廳內(nèi)。 胡唯,孟得,裴順順聊得正歡。 因為三人的工作性質(zhì)相似,共同話題蠻多,一頓飯吃的很愉快。席間說起下午開會的事情,孟得對裴順順發(fā)牢sao:“宋勤這個人啊,心細是真的,天天唧唧歪歪。你沒看見今天董秘出去之后那個臉色,也不臊得慌?!?/br> 裴順順聽后眉頭緊蹙:“今天開會站在門口那個?有點印象?!?/br> 戴了副瓶底那么厚的眼鏡,會場內(nèi)有什么風吹草動,他第一個站起來。哪個領(lǐng)導的茶杯空了要倒水,哪個窗戶敞的大了要關(guān)窗,是個忒仔細,忒殷勤的人。 裴順順不喜歡這樣的人。 “以前一直負責講話稿,胡唯調(diào)來之后倆人一個屋,沒少較勁?!?/br> 裴順順是這次一起跟來的作戰(zhàn)參謀,與胡唯年齡相差無幾,卻比他高了一級,目光瞥向胡唯肩頭,若有所思:“你這個歲數(shù),不該是——” 話沒說完,讓胡唯一通電話給打斷了。 打電話的人是杜希。 原本是想囑咐他別忘了把藥給杜嵇山送去,聽說胡唯在外吃飯,杜希連說不打擾,只告訴他高速出了連環(huán)車禍,晚上自己得在醫(yī)院加班,讓他別太晚。 電話掛了,孟得對裴順順撇嘴:“他爸爸在醫(yī)院忙的腳不沾地,還把他看得像個大姑娘,回家有門禁?!?/br> 裴順順問:“是個大夫?” 孟得點點頭:“是個人物咧,醫(yī)科大附屬醫(yī)院有名的大夫,想當初在心內(nèi)科時,排他一個號要熬夜去等,黃牛也要搶破頭?!?/br> 裴順順聽了肅然起敬,有些崇敬的樣,嘴里輕咕噥著:“大夫就是這樣,累得很,累得很?!?/br> 胡唯把手機揣回褲兜,笑一笑站起來:“你們先坐,我去個洗手間?!?/br> 盯著胡唯走遠了,孟得才逮住機會上前給裴順順倒了杯茶:“順順,咱倆算算,也快十年沒見了,真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br> 裴順順漾著笑:“你可是我的老同學,我記得上高中那時總和你們班一起打籃球。這次也是開會遇的巧,要不,還真不知道你在這,來幾年了?” 孟得見到裴順順如同他鄉(xiāng)遇故知般親切,“畢了業(yè)就來了,有年頭了?!?/br> “胡唯也是和你一屆的?”裴順順從煙盒倒出一根煙,也不抽,一下一下地在指間轉(zhuǎn)著。 “他比我晚兩年。” “按理說他這個年齡,不該是這個級別?!?/br> 聽出裴順順意有所指,孟得有些遺憾:“他不是軍校生,在沈陽當了幾年兵,選送來的,倒可惜了。反正,怎么跑,都是繞著關(guān)外打轉(zhuǎn)轉(zhuǎn)?!?/br> 自古這山海關(guān)是道坎兒啊。 裴順順聽出孟得話里隱隱的優(yōu)越感,心中冷笑。 往往這應屆瞧不上往屆,碩士瞧不上本科,人還真分起三六九等來了。 殊不知天天在黃土太陽的泥地里摸爬滾,還能沉下心去讀書的,才是有大韌性的人。 裴順順一直很佩服這樣的人。 想著想著,順順垂下眼,無限惆悵的樣。 應園春這地方,裝修的有格調(diào),連洗手間也要搞出點花樣。 翠綠竹子砌成的屏風,洗手的水池雕成了蓮花。 胡唯從里頭拐出來,對門口服務生示意:“二十四桌,買單?!?/br> 服務生一翻記錄,很有禮貌:“先生,單已經(jīng)買過了?!?/br> “什么時候?” “在您之前有位先生,來的時候就買過了?!?/br> 胡唯心里明鏡似的。 裴順順今天這頓飯,說是和孟得老同學間敘舊,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三句話有兩句是沖著自己來的,兩人不認不識,卻裝出一副熟絡的樣。 小胡爺兩只手抄在褲兜,邊想邊走,意興闌珊。 洗手間在一串包廂的盡頭,走出這條走廊,才是外面的大廳。 正是晚上飯口,各個房間里觥籌交錯的聲音不絕于耳,亂哄哄的,前頭不遠一處包廂門口,有兩個人在說悄悄話。 為什么說悄悄話呢。 男的將女的虛罩在自己懷里,一只手抵在她耳邊,低頭正在講些什么。 女孩有點緊張,兩只手扭在一起,背后頭。 成年男女談戀愛調(diào)個情,這都很正常,胡唯走過時,出于禮貌只匆匆一瞥就移開了目光。 走了兩步,小胡爺眉頭一皺,覺得有點眼熟。 遂,又回頭。 這一看可倒好! 小胡爺心里嗬了一聲,好家伙,化的像個小鬼兒似的!難怪剛才沒認出來! 只見二丫被章濤圈在角落,兩人的姿勢不知道是剛接完吻,還是即將要吻。 小胡爺靜盯著渾然不知的兩人,內(nèi)心斗爭的緊哪。 按理說,他這身份,沒什么資格干涉太多。 萬一這混東西在談戀愛,反而怪自己多事。 可再想想,好歹是個女孩,和自己沾親帶故,看見了,總不能不管。 念此,胡唯站定,嚴肅叫了她一聲:“杜豌——” 二丫冷不丁聽見自己的名字,腦子嗡地一聲,炸了。 第9章 第九章 雁北歸 二丫不常飲酒,但酒量相當驚人。 不知道她隨誰,仿佛天生身體有了免疫似的,喝酒就像喝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