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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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掏心掏肺地對胡唯說著,她覺得把自己心里藏著掖著不想告訴別人的話都說出來了,她說這么多,無非就是想告訴胡唯,你不是一個人。 有我陪著你。 這個家里,是有人懂你的感受的。 “可,可有時你沒辦法,他們是你的親人,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和你最親最愛的人就是他們,他們的心不壞,他們對你的憐憫和同情也沒錯,你不能因為自己的自尊就抗拒別人對你的好,誰都需要別人關(guān)懷和照顧的……人怎么能不需要別人的愛護(hù)呢……” 胡唯僵硬著身體被二丫抱著,手里,還拿著他要帶走的衣裳,他沉默地聽,沉默地感受著她眼淚滲入他背后的襯衣,熱汩汩的淚,熱汩汩的體溫,熱汩汩的姑娘。 她認(rèn)真地說自己理解他。 將他看到了極致。 她懂他的想法,懂他的感情。 所有人都罵他胡唯忘恩負(fù)義的時候,只有她說你想去找你爸爸是對的。 誰能不在這一刻動心?。?! 胡唯想轉(zhuǎn)過來,幫她擦眼淚,他才一動,二丫立刻又抱得更死了,近乎小獸哀鳴:“你喜歡我對不對?” “我知道你喜歡我,過年在我房間門口,我就知道你喜歡我?!?/br> 手里拿著那件即將要帶走的衣裳被胡唯忽然扔到一旁。 他低頭一根一根掰開二丫摟在他腰間的手指,她不依,他就用了點力氣。她怕疼,幾乎是立刻收回手。 與此同時,胡唯轉(zhuǎn)過身,與她滿眼淚珠打了個照面。 二丫仰著頭,頭發(fā)披散著,鼻尖是紅的,眼睛是紅的。 幾乎是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 他低頭重重地,咬住她嘴唇。 而那雙才被他掰開的手,也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原本從摟著他的腰變成順從摟著他的脖子。 二丫這一摟。 小胡爺重重閉上眼,心里浩蕩城池轟然塌陷,腦子里只一個想法。 完了。 跌跌撞撞的腳步,一直敞著的門被二丫用身體重重壓上,兩只手高舉在門板上,一只把另一只固定住,然后死死交握。 天空忽然一聲驚雷,暴雨傾盆而下。 二丫從沒有過什么情人,卻意外懂得迎合這個吻。 她撫摸著胡唯的頭發(fā),他腦后干干凈凈的發(fā)茬,蔥白的指頭從他的后腦滑入脖頸,是極具安撫意味地觸碰。 胡唯把她堵在門上。兩人唇含著唇,誓死糾纏。 他很強(qiáng)勢,她稍動一動,立刻被扣的更死。 二丫閉著眼,手從胡唯的脖頸改為搭著肩,最后—— 改為放在他胸前,揪著他口袋上的一顆金色紐扣。 她乖順地承受著,回吻他,她沒有抗拒,甚至是有些哄著的。 暴雨沖刷著這個不大不小的院子,碩大的雨滴濺在玻璃窗上,緊接著冰雹就噼里啪啦的砸下來。 胡唯就是在這個時候停下來的。 兩人呼吸急促,像他生病那晚,額頭貼著額頭。 他恨恨地看著她。 二丫也同樣純真地回視:“你不繼續(xù)了嗎?” 不能再繼續(xù)了。 再繼續(xù),跟這個小祖宗就真的牽扯不清了。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候。 繼續(xù)下去,她一個人在雁城,在杜家,要怎么辦。 這遭兒,又該怎么算。 胡唯說:“我送你回去。” 她搖頭:“不走。” 胡唯咧嘴笑了:“不走,那就自己住這兒?!?/br> 第二天,二丫是被凍醒的。 她睡在床上,穿的還是昨天那身,毛衣,牛仔褲,連襪子都沒脫。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被子上還壓著棉衣,將她圍的嚴(yán)嚴(yán)實實。 下過雨的屋子潮濕陰冷,又是磚地,不蓋厚些要感冒。 屋里地上有個銅盆,里面正燃著幾塊炭。 她裹著一層又一層的棉花坐起來,靠在被垛上:“你干什么呢?” 胡唯背對著她笑笑:“下大雨,早點攤兒都沒了,湊合吃吧?!?/br> 他遞給她一只包了厚厚牛皮紙的地瓜,上面還刷了層蜂蜜。 蜂蜜的香甜往人心里鉆。 二丫酷愛甜食。 她接過來,燙的縮手縮腳,對著掰開,黃橙橙地瓤,軟綿綿地口感。 胡唯站起身,拎起一只小壺給窗臺上的那盆蘭花澆了點水。 二丫咬著地瓜,心里像有預(yù)感似的。 “你要走了嗎?” 胡唯輕輕放下壺,手邊擱著他的大背囊?!拔乙吡恕!?/br> 二丫咬地瓜的動作慢下來,裹著被,披頭散發(fā)地:“那你還回嗎?” 他回頭望著她,頑劣微笑著,只說了一句話。 “革命生涯常分手?!?/br> 他笑起來時露出一口白牙,還有他眼角標(biāo)志性的細(xì)紋。 他這一笑,二丫就知道,他不會再回來了。 火車轟鳴著穿越青山綠水,直奔虬城而去。 胡唯望著窗外掠過風(fēng)景,孤獨地坐在那里。 他走的時候,留給二丫兩件東西。 一件,是蓋在她身上的棉衣。 一件,是他母親養(yǎng)了很多年的蘭花。 后來二丫才知道,那是一盆蓮瓣蘭,價值千金。 那盆蘭花,也是胡唯身上最值錢,最放不下的東西。 第20章 第二十章 稚始鳴 虬城。 虬, 幼龍也,《抱樸子》記載:母龍曰蛟, 子曰虬, 其狀魚身如蛇尾, 皮有珠, 片甲難得, 極為珍貴。 入了山海關(guān), 再往西八百公里, 即為城。 虬城虬城, 顧名思義, 龍虎英雄聚集之地, 背靠懷山, 東臨定海,地處平原。城門外, 橫亙著萬里長城險口之一的要塞,居庸關(guān)。 這樣一個地勢特殊,居高險要, 集眾多英雄豪杰的駐扎的地方, 可想里頭又是何等的波瀾壯闊,雄渾磅礴。 火車開了整整八個小時, 轟隆轟隆地直奔這個城市而來。 虬城火車站外,靜靜蟄伏了一輛捷豹xj的黑色轎車, 車型很特殊, 頗有些上世紀(jì)英倫風(fēng)格的老爺車味道。 車內(nèi)空間寬敞, 內(nèi)飾仿佛被改裝過,原本灰色的cao控臺板材被胡桃木所替代,座椅下陷,前后兩排全都用質(zhì)感上乘的棕色小牛皮包裹著。 遠(yuǎn)遠(yuǎn)看著,這輛車與這座老城相呼應(yīng),明明不起眼,卻又從細(xì)節(jié)無一不彰顯著車主“處處高調(diào)也處處低調(diào)的”的矜持奢華。 此刻,駕駛座懶懶窩了一個人。 一個年輕男人。 姓衛(wèi),名蕤。 衛(wèi)蕤,諧音葳蕤。 意為枝葉茂盛,華麗艷絕。 明明是個沾花帶草的名字,偏偏和他命中犯克。 四月末五月初的虬城溫度已經(jīng)二十往上,城中到處飄著柳絮。 他半降車窗,戴著墨鏡,一件白襯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領(lǐng)口隨意扯開了兩??圩樱冻瞿腥瞬煌H说陌尊∧w。 襯衣是意大利的經(jīng)典品牌camicissima,價格不高昂,主打親膚舒適材質(zhì)。 車內(nèi)被風(fēng)刮進(jìn)來幾粒柳絮毛毛,男人不露痕跡地向后躲了躲,似乎對這樣的季節(jié)很排斥。 沒等他發(fā)作,副駕駛的裴順順先癢癢地打了個大噴嚏。 “這柳樹毛毛也不知道飄到什么時候才是頭,飄得人難受,把窗關(guān)上點,你隔著窗戶看不也是一樣?回頭過敏了又要再沒半條命。” 順順說這話不為他自己,是為了身旁這個男人。 他是極易過敏的體質(zhì),尤其是對花粉和灰塵,嚴(yán)重時渾身起疹子。虬城這個時節(jié),又是滿大街開月季的時候,那一朵朵月季,粉的,黃的,白的,紅的,朵朵俗不可耐,像劉姥姥頭上簪的花;朵朵盛放妖嬈,酷似美人嬌憨含春面;朵朵也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每到這個季節(jié),他幾乎白天都不出門,身邊人對他穿的、用的,照顧的是小心再小心,謹(jǐn)慎再謹(jǐn)慎。 上次有人邀他吃飯,為了討好,特地搞了個什么“敬園家宴”,敬園,字面上的意思,哪個財主家的私人院子,種種花,種種樹,不大的水面上建個亭子,美其名曰附庸風(fēng)雅。 他去了,喝了兩盞茶,席間有個絕色美女穿的含羞帶臊端上一道點心,點心名叫“女兒情”,晶瑩剔透的燕窩熬成一坨坨,加工成糕,他興致缺缺就嘗了那么一口,結(jié)果人直接昏倒了。 東道主揪心地招來救護(hù)車,抬的抬,走的走,場面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