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他心里像刀子攪著,等回神時,已站在百香樓的天井。 小廝認得他,迎了過來,問:“謝老板,有什么事?!?/br> 他抬頭望向金樓主那屋,直直的上了樓,說:“我有事找樓主。” 小廝忙的伸手攔住,“謝老板,真是不巧,樓主在忙?!?/br> 在忙,在忙什么? 木姜呢?在他屋里? 他打開阻攔的手,沖了上去,猛地開門,直直的望向床榻。 幔帳合著,床下頭有兩雙鞋,一雙黑色的皂靴,一雙粉色的。 他定在那,死死地看著那雙鞋,卻不能確定是不是木姜的。 床鋪里傳來人聲,金樓主挑了一半簾子,“誰在哪?” 謝三郎也不知從哪來的膽子,竄到跟前,“嘩”的一下掀開簾子。 金樓主抱著樓里的姑娘,挑著眉,“怎么?要自薦枕席?” 謝三郎被攥著的心一松,放開簾子,“樓主……” 木姜提著桶立在門口,看到謝三郎僵著身子站在那,金樓主摟著一個衣衫不整的姑娘,笑的十分欠揍。 木姜握住桶的手緊了緊,聲音有些啞,喊道:“三爺?” 謝三郎轉(zhuǎn)身,大步邁了過去:“你去哪了?”又握著她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久,連頭發(fā)絲都扒著看了,才松開了口氣。 木姜看到謝三郎垂著眼,不敢看她,又瞧了眼金樓主,謝三郎站在那,后背像是被火撩一樣,面前又被那雙水泱泱的眼睛看著,謝三郎心里的那框晦澀又打翻了,他既怕木姜知道他的利用后離他遠遠地,又怕木姜死心后對他視而不見。 于是他拉了木姜的腕子,將她扯出了百香樓。 百香樓里的樓梯是刷了紅漆的松木,大力一踩,煢煢有聲,煞是好聽。眾人飲酒作樂的動作一頓,只見一位雌雄莫辯的公子哥兒拉著一個粗使丫頭疾跑,直到竄過妖妖嬈嬈,推過一個又一個沉迷酒色的男人,謝三郎終于將木姜帶了回來。 他松開她的手腕子,捏著自己的拳頭,聲音高的不像自己的:“我叫你去偷藥?你就去?” 木姜看著自己的腳,先前跑的快,鞋底板蹭了層泥巴,泥巴上巴著踩爛了的花,她聲音亦如往日那樣,既不歇斯底里,也不搖尾乞憐,平靜的像一潭死水,“不是三爺要我去拿的么?” 謝三郎以噎,喉頭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他的手想要身向前握住她的肩膀,卻又停滯,垂在自己的腿縫,“叫你去,你就去,你平日有這么聽話么?” 木姜默默地聽著,從自己的懷里拿出藥,說:“我只找到這個?!?/br> 棕黑色的藥丸躺在那雙細軟的手上,謝三郎一頓,想要去接,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胳膊無力極了。 “我去找解藥時,金樓主進來了,我來不及,只找到這個?!?/br> 過了半晌,直到木姜以為面前的這個人愧疚占了上風,手里的藥卻被他接了過去。 他啞著嗓子,問:“然后呢?金樓主把你怎么樣了?” 木姜偏著腦袋,想了會兒,問:“能怎么樣?三爺說說看?!?/br> 謝三郎握緊手里的解藥,目呲盡裂。 木姜看在眼里,卻覺得沒意思極了,她第一喜歡一個人,也第一次被一個人利用,還好,還好,有了第一次就算了,不要有第二次就行了。 她轉(zhuǎn)過身,說:“三爺,這些時日奴發(fā)現(xiàn)三爺對奴太好了…讓奴…差點忘了自己的本分,如今奴明白了…奴會注意自己的分寸,免得讓三爺誤會了。” 謝三郎閉上眼,雙手無力的垂了下去,連連道了兩聲好。 “奴也想了,每夜睡在三爺?shù)奈蓊^也不是個事,奴還是自己睡回通鋪,三爺夜里怕黑,記得多點幾支蠟燭?!?/br> 謝三郎嘴里苦澀,卻道,“好?!?/br> 木姜本以為自己會生氣,會難過,但當所有的話說完之后,她又覺得謝三郎有些可憐,明明想讓她去偷解藥,為什么不明白說,偏偏用色相迷惑她? 可憐到了極點,倒生了幾分悲哀。 木姜跨過門檻,掃了一眼門外的開的正盛的芍藥,往日,那剛栽過來的芍藥本是奄奄一息,淋過暴雨,曬過猛日,倒是生出幾分妖艷來,好不迷人。 木姜走下樓梯,日頭正盛,刺的她眼睛有些睜不開。 白墻烏瓦外栽了一棵荼蘼,花恰好謝了一半,桃紅色的花埋了一半在土地,露出腐敗的棕色。 她慢慢的走出去,好像從謝三郎的世界里走出去,雖然慢,卻也堅定。 夏日漫,誰家荼蘼萎一半,樓頭誰家少年竊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 不能羞。 ——————————————————————第一卷 完 ☆、妝成舞長袖(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留評的小天使,真的很感謝你們~ 夏日過去,日頭便像蒙了層霜,一天不如一天,照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很。 謝三郎端著一碗稀粥,看到桌子上的黑的不能再黑的咸菜,扯著嗓子喊:“就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