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是實(shí)話。

    她是早產(chǎn)兒，本來小的時候醫(yī)生說是留不住的，結(jié)果她還是活下來了。

    只不過從小到大她的身體就不是很好。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蘇荷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把什么都告訴他。

    她不清楚這是怎樣的一種心理，可能是信任吧。

    就連她自己也沒察覺，自己對蔣方年的感覺，已經(jīng)在潛移默化中發(fā)生著改變。

    “其實(shí)我小的時候很自卑的?！?/br>
    “我一點(diǎn)也不坦蕩，什么話都喜歡放在心里，十幾分的試卷我會藏起來，每次學(xué)校組織的戶外活動我也會找借口拒絕。”

    “我甚至說話都不敢太大聲，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縮到最小?！?/br>
    她是真的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卑微。

    一點(diǎn)也不優(yōu)秀。

    蔣方年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先把水喝了?！?/br>
    蘇荷欲言又止：“你不覺得……”

    蔣方年疑惑：“覺得什么？”

    她低頭看著外套上的牛角扣：“不覺得這樣的我很……很不好嗎。”

    最后那四個字說的很輕，氣音一般。

    毫無底氣。

    似乎怕他聽到，又怕他真的會點(diǎn)頭。

    “你知道月亮為什么會成為月亮嗎？”

    突如其來的一個問題把蘇荷給問懵了。

    她訥訥的抬頭：“為……為什么？”

    剛才還蒼白無血色的臉這會已經(jīng)恢復(fù)紅潤了。

    蔣方年突然很想捏一捏。

    她帶點(diǎn)嬰兒肥，臉軟軟的，一定很好捏。

    ……

    蔣方年深呼了一口氣，努力控制住了自己這個想法，和蠢蠢欲動的左手。

    眉眼垂著，語氣更柔：“月亮之所以是月亮，因?yàn)樗炔皇翘栆膊皇切切牵闶且粋€人，你有自己的脾氣，有自己的弱點(diǎn)，有自己不愿讓人知道的地方，這都是正常的，前提是，你是蘇荷?！?/br>
    是蔣方年喜歡的蘇荷。

    喜歡了很多年的蘇荷。

    所以那些被她視為不堪的缺點(diǎn)在他眼里全都可愛的不行。

    蘇荷吸了吸鼻子，不知道為什么，被蔣方年這么一哄，她就覺得眼睛酸酸的。

    她伸手去扯他的衣擺。

    柔軟的馬海毛因?yàn)樗丝痰膭幼髟谒菩牟鋪聿淙?，有點(diǎn)癢：“不是要看電影的嗎？”

    突然好想撒嬌。

    蔣方年身子一僵，然后笑了。

    “恩，走吧?！?/br>
    偌大的電影院只有他們兩個人，銀幕上放的事前不久才下映的電影。

    那部蘇荷好不容易買到票結(jié)果因?yàn)闆]時間而把票給蔣方年去看的電影。

    她有些疑惑：“不是下映了嗎？”

    蔣方年把爆米花遞給她：“下映了就不能再放嗎？”

    她還是不解：“為什么下映了還能……”

    “因?yàn)槟阆肟窗??！?/br>
    他說話的聲音干凈清澈，蘇荷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跳的很快。

    她不再說話，抱著爆米花桶安靜的坐著。

    說實(shí)話，電影有點(diǎn)無聊。

    劇情很亂，前言不搭后語，臺詞幾乎全是網(wǎng)上抄來的雞湯。

    蘇荷看了看旁邊昏昏欲睡，卻還在硬撐著的蔣方年。

    ……難以想象他當(dāng)初看這部電影哭出來的樣子。

    看完電影以后，蔣方年帶她去了一中。

    這個時候?qū)W校已經(jīng)放寒假了，除了門衛(wèi)大爺幾乎沒人。

    偌大的學(xué)校，看上去空落落的。

    “你帶我來這里干嘛？”

    “你在這里生活了三年，來這里走走應(yīng)該對你恢復(fù)記憶有幫助吧。”

    蔣方年想過了，就算蘇荷真的恢復(fù)記憶了，再次像之前那樣疏遠(yuǎn)他，他也覺得無所謂了。

    丟失的那幾年的記憶，是她青春里最美好的時間。

    她應(yīng)該記起來的。

    腳踩下去，積雪發(fā)出咯吱的輕響聲。

    “這里是教學(xué)樓，旁邊是實(shí)驗(yàn)樓，還有這里，籃球場。”

    蘇荷點(diǎn)點(diǎn)頭，視線落在籃球場上，腳步微滯。

    球場其實(shí)不算大，觀眾席上的位置也不多。

    這會覆了一層薄雪，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可蘇荷總覺得，她或許曾經(jīng)站在某個地方，被人群擋著，手里拿著一瓶帶著涼意的水，緊張的手都在哆嗦。

    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自己那瓶水究竟有沒有送出去。

    可什么也想不起來，像是走到了盡頭，發(fā)現(xiàn)有一塊巨石擋著，她想出去，卻一直推不動。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

    “這里，是公布欄?！?/br>
    隨著一批又一批學(xué)生的畢業(yè)，這里的照片早就換成了別人，白榜第一的照片變成了一個留著莫西干頭的少年，他看著鏡頭，下巴微抬，臉上帶著輕蔑的神色。

    蘇荷想起齊遼的話，鬼使神差的問蔣方年：“你以前就被貼在這里吧？”

    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也沒貼多久?！?/br>
    蘇荷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低沉的嗓音從她身后傳來：“呦呦？”

    蘇荷愣怔的轉(zhuǎn)身，顧凌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過來的，西裝外套搭在臂間，身上只穿了一件襯衣。

    這么冷的天，他居然只穿了這么一點(diǎn)。

    他看了蔣方年一眼，復(fù)又將視線移回蘇荷身上：“你怎么在這里？”

    蘇荷對上他的視線：“想過來看看?！?/br>
    他低恩一聲：“我正好忙完了，走吧，送你回去。”

    蔣方年一側(cè)嘴角微挑：“可是她還想和我多逛會?！?/br>
    顧凌的手緊拽著外套，眼神比這冬日還要冷。

    蘇荷怕他們起爭執(zhí)，連忙拉著蔣方年往一旁走，和顧凌說道：“我剛想起來還有點(diǎn)事，你先回去吧?！?/br>
    蔣方年看了眼被她牽著的手，眼角微彎，任憑她牽著自己。

    “為什么要走？”

    蘇荷有些為難，顧凌畢竟和她一起長大，雖然她對他沒有男女之情，可到底兩家人的父母是朋友。

    蔣方年的脾氣又……

    總之她當(dāng)時就是下意識的不想讓他們兩個碰到一起。

    “你和那個顧什么的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看起來像認(rèn)識很久，可是顧凌看上去好像比她大不少。

    “他爸是我爸的朋友，我們以前住在一起小區(qū)?！?/br>
    片刻，她又補(bǔ)了一句，“他雖然有的時候怪怪的，其實(shí)人不壞的?！?/br>
    蔣方年微挑了眉：“青梅竹馬？”

    蘇荷想了想：“總覺得這個詞用在我們身上有點(diǎn)怪怪的?！?/br>
    蔣方年點(diǎn)頭，沒有再說話。

    蘇荷不太會看人臉色，卻也覺得蔣方年情緒有些不太對。

    “你怎么了嗎？”

    “沒事啊?！?/br>
    “是嗎？”蘇荷不信。

    蔣方年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的?！?/br>
    雖然這么說，可是他走路的速度卻比剛才快了不少。

    蘇荷腿比他的短。

    他走一步她通常得邁兩步，實(shí)在累的不行了，她伸手拍了他一下：“蔣方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