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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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跑到他身邊的是楚行云,其次是賀丞,楚行云蹲在他身邊用手按壓住他的心口,大聲呼喊著:“把他抬上車!” 但是賀丞卻忽然按住他染滿鮮血的手,對他搖了搖頭。 江召南的確已經(jīng)不行了,他想開口說話,但是嘴里一直往外涌著血,血嗆在喉嚨里使他的聲音愈發(fā)微弱。 楚行云彎腰把耳朵貼在他嘴邊,才聽到他在說:“原來這么疼——” 江召南忽然握住楚行云為他堵傷口的手,側(cè)過頭在他耳邊說:“其實我一直在等你,楚隊長,我在你等找到我,我的身體里藏了一只蝴蝶,我在等你幫我殺了它。” 江召南的尸體和他的保鏢都被劉處長帶走了,公安聯(lián)合檢察院實施的抓捕行動就在一聲槍響后落下帷幕,暴雨還未歇,貌似一時半會是停不了,地面不斷堆積的雨水把江召南留下的一灘血沖刷的干干凈凈,不留一絲痕跡,干凈的好像連江召南此人從未來到世上,更沒有他游蕩在人,罪惡而迷茫的靈魂。 賀丞在雨中默默的走到他身邊,也看著血液融化的地方,說:“那個人,不是在保護江召南,而是在監(jiān)視他?!?/br> 楚行云知道他說的是殺死江召南的保鏢,沒說話,想聽賀丞繼續(xù)說下去。 賀丞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他買下玫瑰莊園不久,右腿就落下重傷嗎?” 楚行云轉(zhuǎn)頭看著他,眼珠黑的一絲光都沒有。 賀丞看著他的眼睛,極輕的嘆了一口氣:“整塊髕骨幾乎全部被打碎,是他父親干的,為了防止他繼續(xù)作案,所以——” 楚行云唇角一咧,臉上隱隱浮動著笑意:“所以他才會到綠園養(yǎng)傷,蝴蝶公爵謀殺案才會戛然而止。” 說完,牽動他面部的神經(jīng)忽然崩斷,又恢復(fù)了面無表情,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畜生?!?/br> 虎毒不食子,但是這位派人監(jiān)視兒子的江先生卻能對兒子下殺手,兩個人都是畜生。 畜生! 江召南的死,再次把浮出水面的蝴蝶公爵打入海底,從玫瑰莊園火災(zāi)現(xiàn)場回來的傅亦回憶那場大火,只說:“什么都沒剩下,地基都被掘光了。” 如今江召南死了,證據(jù)沒了,所有的推論不攻自破,用楊局的話說:“人都死了,查什么查?” 國安部應(yīng)該和華夏銀行存在某種交易,或許就是劉處長口中的國家資金賬戶,而江召南早就被華夏銀行和國安部雙方當(dāng)做堵槍口的人rou屏障,政要高官的子弟死于證據(jù)不足的追捕中,這對涉案的任何一方人員都是一次重創(chuàng),無論是否是在履行職責(zé),秉公執(zhí)法,現(xiàn)在江召南不明不白的死了,連一場審訊都沒有,參與行動的追捕人員都處于談判的下風(fēng)口。 楚行云本以為江召南的死將引來刑偵隊換血,乃至整個市局的天搖地動,他也做好了卷鋪蓋回家,甚至深陷囹圄的準(zhǔn)備,不料從楊局口風(fēng)中得知,國安劉處長為他說好話,說他黨性強,有責(zé)任心,雖然行事有些莽直,但也是依法辦事,而且江召南沒有死在他手里,他構(gòu)不成直接責(zé)任。 楚行云明白了,江家是在向他示好,向他求和,不,應(yīng)該說是在借他的手向賀家伸出橄欖枝,如果這次的抓捕行動賀瀛和賀丞沒有參與,而是他自不量力膽大包天,試圖揭竿造反,那他的下場,不會比江召南好多少。 他和檢察院的人坐在一起開會時,賀丞在他的辦公室等,從傍晚一直等到深夜,等到身上的衣服自然晾干了,楚行云才回來,拿著厚厚一疊檢討材料。 楚行云累了,什么都不想說,把文件扔到桌子上,徑直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下了一天的雨終于停了,夜晚濕潤的涼氣透過窗口吹進來打在賀丞身上,才把賀丞喚醒。 賀丞睜開眼睛,就見楚行云背對著他站在窗前,在抽煙。 有所預(yù)感般,楚行云回頭看到了剛才還在闔眼睡覺的賀丞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了,正坐在辦公桌后的皮椅上,看著他。 楚行云沉默著把一根煙抽完,隨后把煙頭隨意的按滅在窗臺上的盆栽里,轉(zhuǎn)身朝賀丞走過去。 賀丞胳膊撐在桌子上,扶著額角,奔波了一天所以沒什么精神,輕聲問:“怎么樣?” 雖然他的口吻很平淡,但是楚行云能在他眼睛里看到濃重的憂慮。 他看的出來,賀丞在擔(dān)心江家趁機搞死他,最好的結(jié)果反而是永久性停職,但是他更怕楚行云尚留著一口氣就不肯認輸,非要做一只身死不僵的百足蟲,挑戰(zhàn)已經(jīng)歸于平靜的平衡天木。 楚行云很清楚,江召南的死恰好是地震之前的大撤離,用一條生命向暗暗咆哮的地心深處獻祭,換來大局平安,江家政要需要息事,賀家政要也需要息事,下至銀江上至中央都需要息事,這趟渾水本就不應(yīng)該被攪起來,是他一意孤行不停勸阻非要把沉寂了多年的死水?dāng)嚭系娘L(fēng)云驟變。 賀丞一而再再而三的遇險,就是拜他所賜,就在剛才的會議上,他意識到了,浪潮之下,沒人真正關(guān)心罪惡與真相,人人都在明哲自保,人人都在拉幫結(jié)派,人人都在拼命的在傾斜的政治局勢中尋找一種平衡,能將各方傷亡降到最低的平衡,死去的江召南為各方握手言和搭建一塊平衡木,只要他們之間達成契約,這場風(fēng)波就能安然度過。 劉處在電話里甚至這樣‘安慰’他:反正人已經(jīng)死了,也算是你們抓捕成功。 是,江召南的確是死了,他的目的也是讓江召南被判死刑,但是江召南死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死的毫無意義。 他和死亡之間永遠缺少一場審判。 楚行云再次哀默于自己的無能和渺小,在不可撼動的制度與規(guī)則面前,他如同一介螻蟻。 他向賀丞轉(zhuǎn)述會議上 的審判結(jié)果,沒放過賀丞聽完后,那如釋重負的神情,同時看到他因為放松神經(jīng),顯得更加疲憊懶倦的臉色。 賀丞靠在椅背上,目光松懈又柔和的看著他,微微揚著唇角,笑的有些無奈:“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他就像一個攻城十座而被累倒的將士,卻因為主帥的好強好斗,時刻準(zhǔn)備著提槍上馬,拼盡余力去戰(zhàn)斗。 楚行云細細看了他片刻,有生以來頭一次對自己的堅持和頑固感到內(nèi)疚,感到負累,他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他還有賀丞。 賀丞自始至終都是無辜的。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東西,攤開手掌放在賀丞眼前。 是一個小小的u盤,江召南臨死前抓住他的手,塞進他的掌心,還殘留著江召南身體里的血。 “我知道?!?/br> 賀丞淡淡的笑道:“看到他趁亂往你手里塞了一個東西,如何?你打開了嗎?” 剛才著急想打開,現(xiàn)在,卻不怎么想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疲憊襲來,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u盤里的東西,如果江召南提供可以打破此時平衡的線索,那么他心中再次獲取的平靜也會被打破,放在以前,他一定毫不猶豫的迫不及待的推翻政治家的論調(diào)和口號,但是現(xiàn)在,他真的有所憂患,憂患自己的渺小,現(xiàn)實的強大,憂患和他站在一起的賀丞是否會受到牽連。 “還沒有?!?/br> 楚行云把u盤放在桌子上,回過頭看著他,問:“你想讓我打開嗎?” 賀丞撐著額角笑說:“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不會阻攔,無論你打不打開,打開后聽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我都不在乎,我甚至不在乎你會做出什么事,如何應(yīng)對,我只在乎你會不會傷到自己,每一次出戰(zhàn)后,能否平安歸來。” 方才還堅硬冰冷的心,就這樣被他暖熱了。 楚行云感到被雨水淋濕的五臟六腑被一團火烘烤著,把他滲進骨髓中,流進血液里的冰霜一點一點的蒸發(fā)殆盡。 忽然,他覺得很累,他抿著唇角,露出一點疲憊的笑意,彎下腰用雙手撐著椅子扶手。低下頭把自己放在和賀丞很近的距離,近的幾乎貼上他的額頭。 楚行云什么都沒說,只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后抬起右手放在他的臉上,幫他擦去雨水干涸后留下的一滴印記,輕聲道:“你放心,為了能多陪你幾年,我會改正自己頑固倔強的壞脾氣,調(diào)整自己不知死活的行事作風(fēng),有必要的時候?qū)W著退讓,不再奮起直追不留任何余地,盡力讓自己免于置之死地而不知可否再生的境遇,命只有一條,豁出去了,可就沒了,我得留著它,陪你一起活?!?/br> 賀丞被強光刺傷般閉上眼睛,眼睫不斷的顫動,抬起手捂著他撫摸自己面龐的手,轉(zhuǎn)過頭在他掌心里烙下一個深長有力的吻。 他的氣息很燙,灑在掌心里暖洋洋的,像是被一根羽毛輕輕的撩撥著。 楚行云心里忽然一顫,看著賀丞閉著眼睛親吻自己掌心的側(cè)臉一時出了神,沒察覺他的呼吸越來越燙,等到發(fā)覺他的神態(tài)不太對時,賀丞已經(jīng)把臉埋在了他的掌心里。 賀丞打小免疫力就不好,淋雨必感冒,今天淋了一場暴雨,又在辦公室里坐了將近大半天,現(xiàn)在發(fā)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楚行云是很在乎賀丞的。 另,此案終結(jié)。 第三卷:一級謀殺 第77章 一級謀殺【1】 綠江出版社把孫世斌告上法庭,罪名是盜取挪用客戶資金。而那三點八個億,早已神不知鬼不覺的被江家召回。托死人江召南的福,江家不愿再惹事端禍起蕭墻,所以孫世斌面臨的指控只有一項。不過對他來說牢獄之災(zāi)在所難免,面臨的指控是一項還是兩項,意義都不大,結(jié)果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名譽和自由。 孫世斌被法警帶走上庭審判的當(dāng)天,楚行云也在觀眾席旁聽,身邊坐著吳耀文,前排坐著吳曉霜。 吳耀文看著被告席上的女婿,眼睛里流淌出經(jīng)歲月風(fēng)霜后,渾濁的幽冷。 法官尚在高聲宣讀孫世斌的罪狀和一審結(jié)果,楚行云坐在吳耀文身旁,面無表情的聽完整個過程。直到中場休息,孫世斌被帶入后場,本來就空蕩的觀眾席走了幾個人,只剩下這樁案件中的所有當(dāng)事人。 楚行云扭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吳耀文,吳耀文接過去,攢在枯瘦干裂的掌心里,沒有喝。 據(jù)說吳耀文被開除了,在飼料廠辛勤做工幾十年,一朝官司纏身,惡言接踵而至,他徹底的被社會拋棄了。 楚行云從褲子口袋里摸出一張名片放在他面前,說:“如果有需要,找他幫你安排工作。” 名片上印著肖樹的名字,職位是總裁高級助理。 吳耀文的尊嚴和傲骨早已在被地頭蛇驅(qū)逐出家鄉(xiāng)時,就丟在了沿途路邊,接受善意的援助和撫慰,對他來說是唯一的出路。 他向楚行云道謝,然后認真的收起名片,渾濁幽冷的目光移到左前方的一個背影上。 楚行云循著他的目光看向吳曉霜,據(jù)他所知,吳曉霜的騙局被拆穿后就沒有面對養(yǎng)父說一句話,更是連家都沒回。這幾日都住在賓館,他并不知道她對養(yǎng)父是否懷有愧疚和自責(zé),是否在用冷漠的外表來掩飾飽受煎熬的內(nèi)心,他只知道這個女人太自私,太絕情。 “您很愛您的女兒?!?/br> 楚行云對吳耀文說:“但是她并不愛您?!?/br> 他看到吳耀文像兩口干涸的泉眼似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一絲濕潤的水汽,道:“是我對不起她,沒有保護好她的父母,我想補償她,把她當(dāng)做親生女兒補償她,但是我沒做到,從小給她的物質(zhì)生活就次于其他人,她并不是想害我,她只是很想要那筆錢?!?/br> 楚行云卻說:“無論她的出發(fā)點是什么,都把您放在填補法律漏洞的第一順位。即使您將付出自己的名譽和生命,她也不會悔改,或許您能補償她的物質(zhì)生活,但您彌補不了她殘缺冰冷的內(nèi)心。生來是毒蛇的人,不會被人心焐熱?!?/br> 吳耀文貌似聽進去了,貌似沒有。貌似聽懂了,貌似依舊糊涂著。抑或者他很清楚,很明白,他只是做出一副糊涂樣,企圖守護父女倆殘存的親情。 前排忽然站起來一個人,是吳曉霜。 吳曉霜離開觀眾席微微低著頭,習(xí)慣性的把手放在小腹上,徑直的朝出口走去。 “我先走了,楚隊長,我得把曉霜接回家,她在外面住沒有人照顧她?!?/br> 他聽到吳耀文略顯匆忙的說,然后把水瓶還給他,并再次的誠懇向他道謝。 吳耀文在夾道中走向閃現(xiàn)著陽光的出口,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腳步,回過身對著楚行云鞠躬到底:“謝謝你們沒有追究我前妻的責(zé)任。我請求她對警方說的謊言,和我對警方說的謊言,我會用我所剩不多的壽命,懷著愧疚和罪責(zé),盡力彌補?!?/br> 目送背了一個世紀(jì)興衰榮辱的老人佝僂著腰蹣跚離開,他心里再次感到一陣似曾相識的哀涼。 孫世斌的一審很快結(jié)束了,判刑八年整。 下一場庭審的主角是夏星瀚,但是楚行云沒聽,他已經(jīng)取得夏星瀚必死的口供,強jian加殺人,數(shù)罪并罰,死刑難逃。 他審訊犯人的目的從來都不是殺人,而是把魔鬼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夏星瀚嘗過血,他的眼和心已經(jīng)被血光蒙蔽,從他選擇效仿蝴蝶公爵將周思思先jian后殺那時起,他就已經(jīng)成了另一個蝴蝶公爵。 以暴制暴并不是執(zhí)法不嚴下的頑強抵抗,而是尋找一個偉大的借口鼓舞自己與妖魔同化。 法院數(shù)層階梯之上,國徽之下,楚行云站在大門口點了一根煙,隨著煙霧悠長的嘆出去一口氣,靜靜的抽了半根,隨后看到一個女人從路邊出租車里下來,身材高瘦,帶著墨鏡和遮陽帽。 即使看不到她的臉,楚行云也察覺到她身體里散發(fā)的幽怨與哀傷,這種氣息像一團陰云般籠罩著她,與她如影隨形。 他還記得陳萱的樣子,和死去的陳蕾長得很像,此時看起來,陳萱身上永遠少了逝者帶走的生氣與活潑。 陳萱埋著頭只顧走路,沒有察覺從臺階上下來一個男人與她擦肩而過。 賀丞生病了,感冒發(fā)燒加上傷口炎癥,被他強按在醫(yī)院輸了兩天液,昨天才大赦出院。 他這兩日忙著寫復(fù)職申請,忙著開一場場冗長的會議,忙著與法院移交犯人交接工作,一直忙到賀丞出院都沒時間看他。 賀丞雖然對他的冷落沒說什么,但這廝善于攻心,尤其善于用文火慢烤,住院時每量一次體溫每換一次藥都拍照留存給他發(fā)過去,意圖再明顯不過——你不來看我?我都快死了你還不來看我?! 楚行云有一次在會議上收到他發(fā)來的圖片,是他拍的瓶瓶罐罐,還有刻意入境,正在打點滴,打到發(fā)青的手背。 楚行云當(dāng)時就心疼了,賀丞皮膚白,手指修長骨骼精細,他的手一直很漂亮,此時他手背上針眼遍布,血管鼓脹,青青紅紅的看著好不凄慘,于是在臺上的陳詞濫調(diào)轟炸下,他把手機放在桌子下面開小差回復(fù)道——晚上下班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