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渠良看著她豪放的脫衣姿態(tài)，不禁眼角一抽，連忙阻止道：“不用不用不用，今天晚上比較涼，你穿著吧?！?/br>
    喬師師二話沒說，把外套一裹，轉身走了。

    喬師師一上車，趙峰就目瞪口呆的站在了周渠良面前，和三名男同事向周渠良投以瞻仰英雄般的赤誠敬畏之心。

    經(jīng)過今晚一番折騰，周渠良著實已經(jīng)很乏了，但在他們的圍觀之下還保持著風度和微笑，只是笑的有些勉強：“各位警官，還有什么事嗎？”

    此時喬師師在車里不耐煩的拔高嗓門喊道：“趙峰？走啊，去醫(yī)院！”

    蘇婉帶著尸體返回警局，喬師師和趙峰趕往醫(yī)院看望傅亦。

    在醫(yī)院大門口，和匆忙趕到的舒晴碰了個正著。

    舒晴打扮的依舊得體，穿著一條白色長裙，一件淡黃色針織衫，一頭烏黑的長發(fā)編成一股辮垂在胸前，無論是神態(tài)還是姿態(tài)都很有少女氣息。

    其實她也很年輕，才比喬師師大了一歲，卻早早的和傅亦結婚，結婚第二年就誕下一女，今年已經(jīng)是結婚第四年。

    舒晴見到她就朝她走過去拉住她的手，淚眼哽咽的問道：“我丈夫在哪里？”

    喬師師讓她別急，帶她走進大堂，先給楊開泰打了一個電話，片刻后掛斷電話，說：“在二樓急診室?！?/br>
    急診室里幾乎座無虛席，每一張病床上都滿滿當當?shù)膰鴰讉€人，他們在靠墻的一張病床上找到傅亦。

    傅亦靠在床頭輸液，右腿剛縫過針，因失血過多而面色虛白，正一臉凝重的跟楊開泰說些什么，忽見幾個人朝他們逼近，就抬眸看了過去，第一句話是：“你們怎么都來了？單位有人值班嗎？”

    楊開泰見到舒晴，就把床邊唯一位置讓了出來，走到過道里和喬師師站在一起。他低著頭，背著手，絞著手指，看著舒晴對丈夫噓寒問暖了一番。

    “沒有傷到骨頭，皮外傷，養(yǎng)幾天就好了。”

    傅亦打起精神笑著安慰她。

    他沒有繼續(xù)聽下去，伏在喬師師耳邊低聲說了句‘我去買點東西’，隨后就靜悄悄的走了。

    醫(yī)院對面的超市二十四小時不關門，做的就是病人的生意。楊開泰走進去，把傅亦用的著的和用不著的都裝進袋子里，又買了很多零食，提著大包小包走出超市時像是采購年貨，連電梯都差點擠進不去。

    來往的行人都向他報以驚嘆的目光，看起來小小年紀一少年，竟然這么大力氣。

    光采買東西就花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楊開泰提著險些把手臂墜斷的物資回到急診室門前，遠遠的看到一抹高挑秀美的身影站在門口，背對著他所在的方向在講電話。

    他并不是有意偷聽，只是當時走廊里難得安靜了下來，讓他很清楚的聽到舒晴和電話另一端的人溝通的內(nèi)容。

    她說了一口很標準很流利的英語，而且語速很快，但凡英語口語水平稍次一些就很難聽得懂她在講什么。

    不過他從小品學兼優(yōu)，對于英文尤其精通，過了專八的級別，聽舒晴的口語還是很絲毫不吃力的。

    慢慢的，他放慢步子，在房門另一邊停下，有意等著她似 的，雙眼平靜又無神的看著地面的瓷磚。手里的東西很重，但是他卻忘了把東西暫時擱下解放快要被壓折的手臂。

    大約五分鐘后，舒晴結束通話，捂著發(fā)燙的手機轉過身，被站在她對面的楊開泰嚇了一跳。

    舒晴不禁吃了一驚，隨后笑道：“小楊？你怎么不進去？”

    楊開泰擰著眉毛看著地面，像是極其糾結為難了一番，然后低聲問：“晴姐，你打算出國留學嗎？”

    舒晴愣了愣，沒想到自己剛才和院方的人談話的內(nèi)容被楊開泰聽了去。

    她先是有些氣惱，隨后心虛的看了一眼急診室內(nèi)，有些吃力的笑道：“沒有，我?guī)团笥褑枂柖??！?/br>
    說完，她挽了挽鬢發(fā)，想要離開時，忽聽楊開泰音調(diào)沉沉道：“晴姐，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訴傅隊?！?/br>
    舒晴腳步一頓，隨后又退到墻后站好，笑著問：“你在說什么啊小楊？”

    楊開泰抬頭看著她，卻在她臉上看到貨真價實的疑惑和不解，又看向她帶著婚戒的左手無名指，目光被定住了似的，久久沒有移開。

    原來邱治還沒告訴她——呵，沒有擔當?shù)哪腥恕?/br>
    “沒什么，我只是覺得，你們是夫妻，你做決定之前，最好先和傅隊商量商量，起碼讓他事先知情。畢竟，他有知情權?！?/br>
    說完，楊開泰走進了急診室。

    喬師師已經(jīng)把抓到陸夏，找到‘教授’尸體的進展向傅亦做了匯報。

    “傷口一樣？”

    傅亦問。

    喬師師拉了一張隔壁暫時空閑的椅子過去，坐下道：“一樣，應該都是陸夏干的?！?/br>
    傅亦眉間愁色更深：“他承認了？”

    “誰？陸夏？沒有，死不承認?！?/br>
    喬師師道：“如果不是他，老東西的尸體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他們家別墅的冰柜里？”

    傅亦不免想起陸夏留在紙上的信息，又想起此前楚行云做出的推論，憂愁的嘆了口氣道：“沒這么簡單，現(xiàn)在‘教授’的死和周世陽的死一樣，我們只是發(fā)現(xiàn)了尸體，依照尸體找出兇手不僅需要殺人手法，殺人兇器，更需要殺人動機。陸夏和周世陽，和‘教授’沒有任何淵源，他沒有立場沒有動機殺死他們。如果我們找不到他的殺人動機，這樁案子就不能結案。”

    喬師師的臉色逐漸也變的凝重：“你的意思是，陸夏有可能不是兇手？那他怎么會知道——”

    說著，喬師師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了死結。

    傅亦笑了笑：“你也發(fā)現(xiàn)了？或許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按照記憶中的碎片往前回溯而已，他想找回自己的記憶?！?/br>
    “他想找的記憶，和咱們找的真相有關系嗎？”

    “我想，應該有?！?/br>
    傅亦道：“今天你不是在他的‘記憶’中找到了一具尸體嗎？”

    喬師師揪著自己的發(fā)尾，不禁有些氣餒和煩躁：“現(xiàn)在怎么辦啊，陸夏如果咬準了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一個突破口都沒有了？”

    傅亦把她散在胸前的馬尾往后撥了撥，解救了她快把自己頭發(fā)薅光的命運，道：“所以，現(xiàn)在我們要和他合作?！?/br>
    “合作？怎么合作？”

    “他要找記憶，咱們要找真相，真相或許就藏在他的記憶當中，所以我們要改變陣地，和他結成同盟。”

    喬師師薅不成頭發(fā)，就咬自己的指甲蓋，咬了一會兒，一拍大腿站了起來：“明白了，我去和那孫子談?！?/br>
    走之前，匯報了最后一個信息：“傅隊，我知道陸夏那張畫，畫的是誰了?！?/br>
    “那張畫？”

    “嘖，就是他在醫(yī)院畫那幾張，其中有一張不是畫著一個女人嗎？”

    傅亦忙問：“誰？”

    喬師師眨眨眼，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陸夏暗戀的女鄰居，賀丞的美女助理，何云舒?！?/br>
    說著重重的嘆口氣：“藝術家的思維啊，搞不懂。何云舒說就下樓扔垃圾的時候見過他兩回，連話都沒和他說過，我把何云舒帶到陸夏的畫室，她看到自己鋪天蓋地的肖像畫，被嚇的話都說不出來，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搬走了?！?/br>
    傅亦沉思片刻，說：“查，都查?！?/br>
    最后的八卦分享完，喬師師囑咐楊開泰：“三羊，照顧好傅隊。”

    楊開泰點頭：“嗯?！?/br>
    傅亦忽然叫住趙峰，然后對妻子說：“明天茵茵還要上幼兒園，你先回去吧，讓趙峰送你，不用擔心我?！?/br>
    舒晴也沒有過多逗留，在他臉上吻了一下，跟著趙峰走了。

    等幾個人走的沒影后，傅亦把眼鏡摘掉放在一邊，閉上眼睛有些精疲力竭的長嘆了一口氣。

    楊開泰坐在方才喬師師坐的小凳子上，把接了熱水的新杯子遞給他：“你休息一會兒吧，先別想那么多了。我守夜?！?/br>
    傅亦喝了兩口水，看了看點滴架上的兩瓶葡萄糖，把杯子還給他，淡淡的問道：“你怎么了？”

    “嗯？我怎么了？”

    楊開泰沒看他的眼睛，裝傻。

    傅亦靠在床頭，看著他有氣無力的笑了笑：“你買完東西回來就不對勁?！?/br>
    “哦?！?/br>
    楊開泰低下頭在袋子里來回扒拉：“忘了找零了?！?/br>
    說著拿出一盒青團，撕開包裝遞給他。

    傅亦微微皺起眉，很無奈的笑道：“你吃吧，你買的應該都是你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傅亦還真說對了，他就是按照自己的口味買的，也就是傅亦口中‘又甜又軟，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

    在超市里胡思亂想不專心，他自己都不知道買了些什么東西。

    楊開泰頓感有愧，在三大口袋物資里來回翻找，險些一頭扎進去，翻到了底兒才找到一盒椒鹽口味的餅干。

    “你吃這個?！?/br>
    他把青團收回來，又把餅干塞傅亦手里，看著他的眼睛著重補充道：“咸的?！?/br>
    傅亦拿出一塊餅干放進嘴里，片刻后，臉色一苦，咀嚼的越發(fā)艱難。

    “怎么了？”

    楊開泰緊張道：“傷口開始疼了嗎？麻藥退了？”

    傅亦阻止他在自己腿上亂按，把餅干盒遞給他：“你嘗嘗?！?/br>
    楊開泰孤疑的的拿出一塊放進嘴里，咯嘣一咬，差點吐出來。

    餅干過期不可怕，可怕的是嚴重過期，嚴重過期不可怕，更可怕的是椒鹽味的餅干嚴重過期，簡直就跟捂餿的臭襪子沒什么兩樣。

    “哎——”

    楊開泰萬分愧疚加挫敗的收起餅干，又把水杯塞他手里：“你還是

    喝水吧?！?/br>
    也就這種時候，傅亦才能感覺到楊開泰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高干子弟，富家少爺，他能把自己照顧好就不錯了，照顧傷患這道題對他來說嚴重超綱了。

    夜已深，病房里其他人已經(jīng)睡了，只有幾個陪床的守在病床前強打起精神玩手機。

    傅亦拿著被他強塞進手里的杯子，又喝了兩口水，然后微微垂著眸子看著他。

    楊開泰胳膊撐在床鋪上拖著下巴，貓抓線球似的來回翻騰青團的包裝盒，一次次的重復這無聊至極的小游戲，若是不被阻止的話，他能把這個包裝盒折騰一整夜。

    傅亦對他還算了解，很清楚一旦他開始無休止的重復某一個小動作，就說明他陷入了某一種難題當中。

    茶杯不輕不重的磕在桌面上的聲音讓楊開泰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傅亦：“怎么了？你要什么？”

    “你想跟我聊聊嗎”

    傅亦問。

    楊開泰的眼神開始閃爍，又垂下眸子，低聲咕噥道：“聊什么？”

    傅亦著重看了看他暗懷憂傷的眉眼，道：“方雨的尸檢報告估計明天才能能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