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好容易打發(fā)了賈氏族人, 又有甄家派了四個嬤嬤過來。

    甄家原先也算不得什么大戶人家, 只正好, 當(dāng)年甄家的老太太當(dāng)了今上的奶嬤嬤，又救過今上一回, 甄家也就這么起來了。

    要說甄家還真與榮國府有親, 現(xiàn)如今甄家的當(dāng)家太太是史氏的表姐，顧悕之和賈赦也少不得喚一聲姨媽。

    “我們太太說，原也該叫奶奶帶著哥兒去我們府上住幾日，現(xiàn)如今，太太打發(fā)了我們過來看看，有什么能幫得上的，奶奶盡管打發(fā)了我們?nèi)ィ鹆瓿俏覀兌际莾糁??！?/br>
    甄家派過來的幾個嬤嬤穿戴的與尋常人家的主子也差不了多少。這些話也不過是來客氣一下的, 賈家原在金陵有宅子, 自然是不可能住到甄家去的。

    顧悕之只命人賞了上等的封和尺頭給這四個嬤嬤，又與嬤嬤們說道, “今日也晚了, 明日我必帶著瑚哥兒去看望奉圣夫人和姨媽的, 你們來的倒巧, 還免了我遞帖子過去, 你們且回去幫我給姨媽告?zhèn)€罪?！?/br>
    甄家這各種猜測里是真的不太好，再加上紅樓里又言明過甄家是被抄家的, 要是有可能顧悕之是真得不想同甄家來往。

    可誰叫現(xiàn)在甄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 都能算得上是金陵成的半個土皇帝的。甄老太太這個甄家的免死金牌又還好好的立在那里, 甄家的太太，又是賈赦正兒八經(jīng)的長輩。顧悕之少不免上門拜訪。

    原本顧悕之還想借由剛剛到金陵事物繁忙過幾天再去一趟甄家的，這樣既不會又不敬長輩的名兒，又不會顯得跟甄家很親密。他們家既派了人過來，這就不好意思再過幾天去了。

    本來今天打算命人送到甄家的禮也不用送了，正好明天顧悕之去拜訪的時候帶過去。

    因著要去見人，特別是甄家老太太的年紀又大了，少不得把瑚哥兒往喜慶里打扮。瑚哥兒這個年紀的，往喜慶里打扮那就是穿上一身的紅，打扮的跟個紅包似的。

    瑚哥兒雖年紀小，可也有了基本的審美觀，被顧悕之強行套上一身紅以后，抱著顧悕之的腿死活不樂意出門。

    顧悕之哄了好一會兒，又許諾了等回來給他在路上買一串冰糖葫蘆，瑚哥兒才勉為其難樂意出門。

    因為出門的時候瑚哥兒耽誤了些時間，顧悕之少不免讓車夫繞近路去甄家。總不能到快吃午飯等我時候才上門，這樣就失了禮了，倒成了專門上門去蹭一頓午飯的了。

    從賈家的老宅子去甄家要想近一點，那就只能往鬧市里走了。也幸好這個時候，就算是市場里人也不會大太多。

    可明顯顧悕之并不是老天爺?shù)挠H閨女，原本想著必不會堵的南市被堵的死死的。

    一身著白衣的女子正賣身葬父著呢，周邊還圍了一大群吃瓜群眾，把這路給堵得死死的。一瞬間，顧悕之差點以為自己穿到了狗血古代言情劇里頭。

    顧悕之原本想著正好也讓瑚哥兒看看外頭，只吩咐了在馬車的窗子里糊了層紗，并沒有拉簾子。沒成想，倒是讓瑚哥兒看到了這么一幕。

    “娘，那個白衣服的姑娘在干什么呀？”好奇寶寶瑚哥兒最近特別喜歡問你在干什么呀。要不是現(xiàn)在在馬車上，瑚哥兒鐵定能跑過當(dāng)著那姑娘的面問上一句的。

    瑚哥兒問的這空擋，那女子已經(jīng)凄凄切切的哭了起來，不夠半點悲戚也沒有，風(fēng)情倒是十足。

    夭壽了，這怎么跟兒子解釋，當(dāng)年的總是不希望讓孩子過早接觸到這些陰暗的東西，顧惜總不能直接跟兒子說著女的想攀高枝呢。少不得先撿了最單純的那個原因說。

    “那姑娘家里父親去世，沒錢葬父親，賣身葬父呢?！?/br>
    “那她為什么不去牙行呢？”前幾日顧悕之和賈赦一直商量著賣粗使丫鬟的事情，瑚哥兒也就把牙行給記住了。

    這大概是顧悕之最思念賈赦的一次，往日里賈赦是怎么接下好奇寶寶瑚哥兒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的。

    顧悕之正思考著怎么回答，就已經(jīng)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帶著書童上前了。

    “蓮meimei，你何苦自賤呢，我家里雖不富裕，可安葬伯父的銀子還是有的。”

    “可是，伯母她......”白衣女子倒是真唱念做打俱佳，既有了一朝飛上枝頭的心，又怎么還會甘心嫁給一個窮書生呢，這一番話，倒是不僅回絕了書生，這未盡之語就說得更妙了。

    要是顧悕之一個人出門，顧悕之倒是還要這個閑工夫湊一番熱鬧，可這不是還有個瑚哥兒么。還有甄家也是說好了時間要上門的，顧悕之只命了車夫趕緊掉頭離開，又忙讓杏子拉上簾子。

    大概這種熱鬧也是極少見到的，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又圍上了不少人。車夫也顧及著周邊的人，竟是行駛困難了。

    “這小妞顏色倒是不錯，倒不如跟我回去做個通房。爺保證必定給你爹買上一口好棺材。這一錠銀子夠不夠”沒多久，又來了個錦衣華服的公子爺，后頭還跟了不少的小廝。大概也是湊熱鬧過來的。

    都說女要俏一身孝，這女子不僅穿了一身白衣，還哭的梨花帶雨的，可不把這公子爺給吸引住了。

    一下手就是一錠銀子，這圍觀群眾估摸了一下，大概能有個十兩。別聽著十兩挺少的，這尋常的農(nóng)戶人家，二兩銀子就可以過上一年了。這十兩銀子都可以讓這姑娘葬十個爹了。

    “蓮meimei，別跟他走，高門大戶不是那么好待的?！?/br>
    眼見的瑚哥兒又要掀了簾子，看熱鬧，顧悕之一把按住了瑚哥兒，又催了一回車夫。

    “喲，還敢壞了爺?shù)暮檬拢俊边@錦衣公子大概也是囂張慣了的，直接就招呼了身后那幫小廝“給我打?！?/br>
    要不是時間和女主角對不上，顧悕之都差點以為這是薛蟠再搶甄英蓮了。不過既然都打人了，顧悕之倒是不好不管了，正要吩咐了人去阻止，然后報個官。

    那公子哥就已經(jīng)嚷上了“報官？你們?nèi)グ?，我告訴你，爺把你打了也是白打，金陵的護官符聽過沒有？”

    顧悕之挑了挑眉，這金陵的護官符倒是真沒人跟她說過，可紅樓原著里有講過啊。看來這公子哥還是四大家族的人，這她少不得要管上一管了。

    “爺可是賈家的人，我們賈家可是一門雙公，你要報官也得看看有沒有人敢收了你的訴狀，這江蘇的巡撫大人，可是我們赦大奶奶的親叔父...”

    聽到賈家顧悕之的眉頭已經(jīng)開始跳起來了，再后頭更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橋豆麻袋，江蘇巡撫是她叔父？顧悕之表示自己都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啊，她記得她爹是他爺爺?shù)莫毶觼碇?/br>
    錦繡看顧悕之皺著眉頭，少不得輕聲解釋兩句“現(xiàn)江蘇巡撫是顧達顧大人，三老太爺家的大老爺，理論，該是您的堂叔。”

    山陰顧家是個大族，但是顧勉顧老爺子這一脈因為一些不可說的原因，跟族中來往一直不多，前些年更是只更顧老爺子的親大哥那一脈有來往，所以顧悕之才會不知道這位堂叔。

    要是這么算來，這位公子這邊大概能跟半個朝廷攀得上關(guān)系。四王八公都是賈家的老親，這老親又連著不同親戚。牽扯到最好怕是跟皇帝都能扯上關(guān)系。

    不對，這跟皇帝還真能扯上關(guān)系，畢竟顧悅之不是正好嫁給了四皇子么。這說起來還比與這位這位顧大人的關(guān)系要相近些。

    顧悕之也早想過在金陵城跟土皇帝似的賈家，家中子弟怕也會有些愛惹禍的，可沒想到這出門第一天就碰到了，這倒真是緣分了。

    顧悕之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吩咐了小廝們把那個眾奴行兇的賈家不知道哪房的爺們，送到應(yīng)天府衙門那兒。

    在這么被這十二房把名聲敗壞下去，怕是出不了幾年，這“好名聲”就能傳到京城去。

    為怕應(yīng)天知府忌憚于護官符，還特意有命人回府去取賈赦的帖子來，到時候一并送到知府衙門去。

    又讓人把那書生送到了附近的醫(yī)館中，再又留了些銀兩，至于那個借著父喪打算攀高枝的，顧悕之自然是管不著人家如何。

    ****

    這會兒甄家也沒個當(dāng)貴妃的閨女，雖有甄老太太在，說是奉圣夫人，可說白了也不過是今上的奶娘，到底是甄家還是比賈家低了一籌，所以甄家對顧悕之還是挺重視的。

    聽聞顧悕之上門，甄家與顧悕之平輩的甄大奶奶和甄二奶奶具帶了兒女在二門口迎接顧悕之。

    這廂先在二門口見過一回禮，眾人又迎著顧悕之往甄老太太的萱草院去。

    顧悕之聽著甄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們喊甄二奶奶喊得是奶奶，可喊甄大奶奶的卻是大奶奶，這稱呼里就親疏立現(xiàn)，挑了挑眉。

    第75章

    因這著顧悕之她們要來揚州, 少不得要跟甄家的老親們來往。史氏這個當(dāng)婆母的還曾跟顧悕之碎碎念過甄家的情況。

    這甄家倒是跟原來的榮國府相似, 都是弟媳婦名不正言不順的管著家。而長房一脈卻是被滿府里當(dāng)成也隱形人的樣子。

    這倒不是因為甄太太和史氏都是史家出身, 得了一種偏心小兒子的病。而是今上抽風(fēng)時造的一回孽。

    這甄太太和甄老爺原先有一長子，端得是聰明伶俐, 親祖母又是皇帝的奶嬤嬤, 沒少被人夸一夸。

    可這個聰明的哥兒卻是長到十幾歲，都快娶妻生子的年齡夭折了，只留下了甄老太太和甄氏夫婦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今上憐惜乳母晚年喪子，轉(zhuǎn)身從甄家的嫡枝長房那里搶了個大孫子給乳母補上。親自下了旨讓長房一脈的嫡子過繼到了甄老爺?shù)拿隆?/br>
    這原本沒什么，可尷尬的是甄老爺這一脈跟長房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惡劣到一個地步了。

    不然，甄家好歹也是金陵城的大戶人家，甄老太太這個甄家的夫人又怎么會進宮做了今上的乳母。這當(dāng)乳母的，哪怕是當(dāng)皇子的乳母都不是一件體面的事。

    更何況當(dāng)年今上可沒顯現(xiàn)出半點能做皇帝的能耐, 不過是一個不收寵的皇子罷了。

    不過是家計艱難, 長房那邊又迫害的厲害，才會被選成了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的奶娘。

    可禍兮福所倚, 福兮禍所伏, 那個皇子居然一朝登基, 甄家也就這么起來了。

    甄家能不把原先受到的欺負報復(fù)回去嗎？

    這一個族里的兩房人家早就跟仇家似的了, 相互都得罪的死死的。要不是甄老太爺顧及著沒了宗族, 家里的名聲會受影響，早就分宗了。

    可現(xiàn)在皇帝一道旨意居然把仇家的兒子過繼到自己家了, 這他媽是要干什么？而且, 這搶過來的大孫子是十幾歲, 不是十幾個月還能教的只親自己家。

    更尷尬的在于，甄老夫人她不是沒孫子了，她還有個嫡親的孫子，就是年紀小了點。

    甄家原來是沒有爵位的，可這不是有甄老太太這個祥瑞在么？皇帝也給甄老爺賜了個不大不小的爵位。

    現(xiàn)在好了，死了個大孫子，原本該小孫子繼承的爵位和家里的錢財都要歸了仇家了。

    甄老太太氣得都想跟著大孫子一命嗚呼了，可是能怎么辦呢，下這個不靠譜的旨意的是當(dāng)今圣上。

    甄老太太倒是想去皇宮門口吊上一吊，可當(dāng)今又是最喜怒無常的性格，他擺明了過繼個大孫子給她是恩典，你要是不感恩戴德，皇帝怕是能弄死你。

    甄家長房那邊也舍不得這個都快長成了的大孫子，可是他們家就更沒法子了。

    甄老太太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屯，不僅要含淚養(yǎng)大這個半路的大孫子，還得讓祖宗保佑別夭折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皇帝那多疑的性格可指不定會做出些什么來。

    這人養(yǎng)大了，媳婦也給娶了，再多的，甄家就不會再做了。所以現(xiàn)如今，甄家長房倒是真跟甄家的隱形人似的，不過在這種面子上需要的場合出現(xiàn)一下罷了。

    顧悕之這邊還沒有在心里八卦完甄家的二三事，甄太太已經(jīng)在那里開口了。

    “我跟你婆婆也算是表姐妹，我也就托大做個姨媽了，赦兒媳婦，你看看我們家大丫頭怎么樣？”這甄家的大姑娘也是二房所出的。

    這套路是往常顧悕之跟著李氏出門的時候常見的。甄太太這意思是顯而易見了，是想跟顧悕之結(jié)親？

    顧悕之看了一眼長得還沒椅子高的瑚哥兒，又看了一眼被祖母拉出來以后，一臉茫然，又故作端莊的甄大姑娘。這是要結(jié)娃娃親么？

    可這甄大姑娘顧悕之可是真受不起，且不說甄家最后是抄家的結(jié)局，也不說甄家的大姑娘貌似是后來的甄貴妃。就說甄家這門第，就跟榮國府差了不少。

    甄家看著顯赫，可卻是由甄老太太這個“吾家老人”撐起來的。可說到底，現(xiàn)在的甄老爺也不過是當(dāng)今的奶兄，是奴才罷了，而賈家卻是臣。

    當(dāng)然也有高門嫁女，低門娶婦這種說法，可也不能娶這么個掉價的兒媳婦啊，這不是把賈家好不容易往書香世家轉(zhuǎn)的這條路又給破壞了。

    “貴府的大姑娘自然是好的，不過畢竟孩子們年紀還小，將來也未可知。”大戶人家都斷斷沒有早早就把親事定下的，這萬一夭折，另一方不是還得背個克妻或者克夫的名頭。

    “我們家老太太倒是覺得您家的大哥兒不錯呢?！闭缣婎檺嵵@么說，也不意外，轉(zhuǎn)而搬出了“吾家老人”這座大山。

    顧悕之向來是個不喜歡被要挾的，更何況不就是搬靠山么，打量著誰家還沒幾個靠山。

    “您也知道，我打小，也是我祖父教養(yǎng)長大的，最是得我祖父喜愛，就連瑚哥兒，祖父他老人家也是愛屋及烏，都說將來的婚事得他做主來著?！?/br>
    甄老太太是當(dāng)今的奶娘，可顧老爺子卻是當(dāng)今的恩師，這誰勝誰負高下立見。

    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都已經(jīng)到了這份上了，顧悕之便也打算告辭了。

    而賈家這邊也早就有人再等著她了。

    顧悕之既然在去甄家的路上把那賈家子送到了知府衙門那里，又特意那了賈赦的帖子去關(guān)照，也就做好了準備賈家這十二房會有人來鬧。

    可沒想到，來鬧的人還不少。

    見顧悕之進來，沒跟著去甄府的錦心已經(jīng)跟上來在顧悕之耳邊介紹起了此刻正在花廳上坐著的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