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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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少年騎著駱駝馳騁,前方出現(xiàn)了海市蜃樓,整座城池都似乎是黃金鑄成的,漂浮在云氣之上,湍急的白銀瀑布自高處跌落,形成一個巨大的閃光的湖泊——這個湖泊也完美地和現(xiàn)實的湖泊重合,蕩漾著銀色的水波。這時,黃金宮殿正門大開,三十二個金衣男子和三十二個銀裙女子載歌載舞地圍住了少年。 緊接著的是一個盛大的婚禮,歌舞百戲輪番上場,不比中土任何一個大城的遜色。偏居世界一隅的沙漠的王,將他的獨女黃沙公主,許配給了這位誤入仙境的少年勇者。 婚禮結(jié)束后,一個華麗的駝隊迤邐上路。他們在致命的流沙中折損了仆人和駱駝,在某一個晚上又被叛變者伙同匪徒抓獲。少年用磨薄的薩珊金幣割斷繩索,救了他的新娘和仆人,卻又寬恕了叛亂之人。一路上,大食人用琉璃瓶裝起銀器反復(fù)蒸餾出來的薔薇水,向他們兜售。波斯的舞娘在厚軟的藍線毯上跳起歡騰熱烈的袒腹舞蹈,少年與之共舞,卻惹了新婚妻子的醋意。他們爭吵后互不理睬,來到了另一個遍地沙漠的國度。奴隸們建造方底尖頂?shù)木匏?,作為王的陵墓。他們的王全身涂滿了香油,帶著黃金的冠冕,率領(lǐng)子民崇拜太陽。 他們來到一座古怪的巨大雕像之下。它明明像只佛畫里的狻猊,卻長著一張人的面孔。一條劇毒的饅頭鏟向新娘撲來,被少年一劍斬為兩截。新娘再次撲進丈夫的懷抱。他們率領(lǐng)駝隊返程,卻聽說堂叔殺死父王自立為王的消息。 公主和駙馬借助幾個小國的力量,率兵沖入王宮,白刃激戰(zhàn),短兵相接,殺了堂叔一個措手不及。最后,鼓吹起,樂舞升平,女王登基,坐上九條金蛇纏繞的寶座。而她的丈夫牽上一匹駱駝,跳下玉階,突然破畫而出。 琉璃泡燈驟然熄滅了光彩,沙漠之國的一切圖景和音聲都渺然遠去,黑布恢復(fù)了原來的模樣,和夜色沒有什么兩樣。而鳳清儀牽著一匹真正的駱駝,就站在臺中央。 他笑著打招呼,叫醒還在恍惚的觀眾:“我從夢里帶回的駱駝!” 掌聲來得猶疑、遲緩,可沒多久就匯成了激烈的擊掌聲和吼叫聲,久久不息,久久不息。 鯉魚在裝滿水的琉璃泡燈里打了好幾個滾兒,叫著:“秀才,秀才!我都看迷了!” 白秀才這才回過神來,揉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君如月拍著手笑:“演得真好!我還真有些后悔了,不如拿他的琉璃泡燈跟你們比呢!” 白秀才問:“那個,到底是什么?!” 胭脂道:“沒什么,里面裝了一個夢境。那不是普通的琉璃泡燈,是他發(fā)明的‘夢之影’,可以將他自己或其他人做的夢編織剪接成連續(xù)變化的光影,靈動方便至極,無須宮室樓臺、衣裳布景等種種東西,只消心思一動,心念五蘊中生發(fā)的諸般聲色,便能以最鮮明瑰麗的模樣儲存下來,存在一個個琉璃泡燈之中。一經(jīng)光照,只要有一面墻、一塊布,便能呈現(xiàn)出來。你有若興趣,向他買一個就知道了?!?/br> 謝寶刀插嘴說:“怎么沒個人問他,黃沙公主是怎么回事呢!” 君如月拊掌道:“不用問!這是我聽來的海外故事,被他安到西域去了!” 白秀才感嘆再三。君如月在旁催胭脂道:“胭脂,你還由得那小子牽著駱駝賴在臺上不走哪!快煞煞他的威風(fēng)!” 白秀才笑:“你到底是幫誰的?” 君如月道:“女兒家自然幫女兒家!” 胭脂微笑:“好,來了?!彼泻裟饺荽喝A道:“花奴,我們把東西擺上。” “好!”慕容春華朗聲答應(yīng)著,拿出了一只黑漆漆的木盒子。 他打開第一層,眾人看去,是兩個黑乎乎的香團,一個塑成狻猊,也就是獅子,一個塑成兔子,都是圓滾滾的,非??蓯邸K鹕韺⑿—{子放在場子左側(cè),蓋上一塊紅綢,又將小兔子擺在場地右側(cè),蓋上一塊白綢。然后,他摸出一支金剛篳篥湊到唇邊,驟然吹出崩云裂石之音,連天空深處都似有滾雷應(yīng)和。 紅綢白綢同時抖動起來,像兩只小動物在瑟瑟發(fā)抖。漸漸地,它們抖得越來越厲害,個子也漸漸長高變大,不一會,竟然比人還高了。 旁邊的觀眾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竟然有些害怕。小孩子驚得連聲喊mama。 突然,兩個東西動了,白綢蓋著的兔子先跑,紅綢蓋著的獅子猶豫片刻,突然直沖向兔子。兔子狂奔,獅子緊跟,一紅一白兩個東西,竟繞場追逐,轉(zhuǎn)起了圈圈。 慕容春華收了篳篥,拿出彈弓,瞄準兔子啪地打出一發(fā)彈子。兔子中彈,一下子僵住。他“嘩啦”扯下蓋住偌大一塊白綢,露出一只奔撲狀的大黑兔來。轉(zhuǎn)身,紅綢正向他猛撲過來,慕容春華側(cè)身避過,一把揭開紅綢,露出一只巨大的黑獅。他一把抓住獅子一只前爪,像拖小貓一樣把它拖到原來的地方,拍拍它的頭頸,讓它趴好。 變大變小白秀才已經(jīng)會了,不覺稀奇。但胭脂和慕容春華的暖場把戲煞是熱鬧有趣。 胭脂手執(zhí)紅燭,點燃了黑獅的尾巴。獅尾開始透出一點金色,黑獅口中悠然吐出第一縷白煙。她同樣點燃了黑兔的尾巴,兔尾開始透出銀色,兔子口中吐出白煙。左黑獅,右黑兔,兩盞香燈不但開始明亮地燃燒,而且絲絲裊裊地噴吐煙霧,釋放甜香。黑獅是沉香,黑兔是檀香。這兩種香氣中正淳厚,又強勢而濃烈,帶有一種佛道殿堂的肅穆感,讓許多人心緒為之一靜,起了鎮(zhèn)場之效。 慕容春華又打開了盒子第二層,里面竟然整整齊齊碼放了八十一個鎏金的漢代博山爐。他只取了三十六個,在地上按照什么陣型擺開。博山爐雖小,里面香料點燃后,煙氣卻大,從博山爐的孔竅鉆出,變成婉曲盤旋的煙霧形狀。這是三十六種或清靈或甜美的鮮花香氣,盤旋纏繞在一起,結(jié)成一片花香的網(wǎng)羅,盡情舞蹈出妖嬈的形狀。帶著鮮花香和沉檀香的霧氣飛快彌漫開來,形成了一片有形的霧海,剛好漫過坐著的觀眾的頭頸。遇到個矮的或年紀小的,霧氣便體貼地下沉,幫他露出腦袋來觀看。霧氣也沒有忘記湖邊其他觀眾,它像潮水一樣涌上湖面,四散開來,爬到岸上,形成了一片廣闊的香霧之海。 人們一個個都驚嘆著,摸著身邊的霧氣,呼吸著這醉人的甜香,仿佛置身遍地奇花異卉的瑤臺仙境一般。 慕容春華再次吹起了篳篥。煙霧像是聽話的靈蛇,一聽樂聲便四下竄起,在人們眼前變化編織出種種圖案,一會兒變出飛奔的群馬,在人群中呼嘯而過;一會兒又變出數(shù)百個跳舞的樂人,在人群中絲毫不受阻礙地翩翩起舞;再過一會兒,霧氣歸攏,堆在一處,漸堆漸高,宛然成了一堆虛幻的冰雪堆成的泰岳高山,高聳入云,上與行云相接。篳篥聲驟然拔高,高山像雪崩一樣,一塊塊坍塌下來,再次流水一樣鋪開,變成了香霧之海。 這時,胭脂打開了盒子的第三層,從里面取出了一枚搓成“棗核”模樣的香面團,這是摻了海上異方的伽南香。她在無色透明的琉璃匣子里豎起一根細棍,把“棗核”斜插在細棍的端頭上,然后點燃棗核較低的一頭,蓋上了有透氣孔口的琉璃匣頂?;鹧鎻摹皸椇恕毕露藷穑隙嗣俺隽思毤毜南銦?。遠遠看去,這就像是一只發(fā)光的仙鶴,昂首吐出了裊裊細煙。與其他煙氣不同的是,這縷煙是艷紅色的,像女兒家用的胭脂一樣。 她捧起這只透明琉璃匣中的“仙鶴”,站在博山爐香陣的陣眼,對著那縷煙輕輕一吹。煙氣翻滾,變成了一條小小的紅鯉魚,躍入霧海。 鯉魚驚喜地叫出聲來:“秀才,看我!看我!” 白秀才轉(zhuǎn)臉看它,它又忙說:“不是我!快看快看,胭脂變的!” 白秀才含笑點點頭。 篳篥聲突然轉(zhuǎn)了個調(diào)子。剛才的曲調(diào)或肅穆大氣,或輕柔悅耳,或活潑嬌媚,都與現(xiàn)在完全不同。篳篥中流出了狂風(fēng)的聲音,海濤的聲音,船板礁石相擊破碎的聲音。霧海像被狂風(fēng)吹動,怒濤洶涌,白沫橫飛。觀者置身其間,不免心旌搖曳,神魂為之奪矣! 第20章 壓場 紅煙化成的紅鯉魚,突然在湖心躍出了霧海! 萬千條紅鯉魚一齊躍出了霧海! 它們游弋、翻騰,在霧海中跳躍不已。人們或存敬畏,不敢伸手去碰。膽大的伸手去捉,卻抓了個紅。紅色煙霧從他指縫間流過,又變成了紅鯉魚,去找尋它的伙伴們了。 人們在霧海中叫著,笑著,彼此的聲音卻像隔了深深的海水。 鯉魚忍不住在琉璃泡燈里跳了一下,白秀才急忙把上面的開口捂?。骸皠e鬧,周圍可沒有水?!滨庺~開心地叫道:“好想和大家一起玩!” 紅鯉魚群在霧海中巡游了好幾回,最后紛紛涌向湖心,匯聚成一只艷紅色的巨鯨。它優(yōu)美地在霧海中跳躍著,向胭脂游來。 紅鯨沖到她面前,這才堪堪停下。胭脂抖開一只皮袋,紅鯨急速化成一縷細煙鉆進皮袋之中。緊接著,整個霧海也迅速縮小匯集,變成濃稠的煙霧鉆進了這個皮袋。胭脂將袋口扎緊,丟給鳳清儀:“別浪費了,絕好的香料,夠你再表演十回?!?/br> 慕容春華不失時機地補道:“別忘了分紅,二八開?!?/br> 鳳清儀叫苦:“喂喂,難道我的場地、我的燈火香油、我的人工都不要錢?我還算你半個師父哪!” 慕容春華說:“再送你半分,不能再多了。” “三七開得了!” 慕容春華扭過頭,裝作沒有聽到。 白秀才也轉(zhuǎn)過臉去看人群,裝作沒聽到也沒看到。沒搞錯吧?討價還價?!鳳清儀做起生意來何等精明狡獪,難道這神仙一手帶大的孩子也要朝這方面發(fā)展? 突然,人群驚呼起來! 白秀才朝臺上一瞥,也大吃一驚:“怎么做到的?!” 原本黑乎乎的獅子和兔子,在燒成灰燼后依然保有之前的形狀,而且一個轉(zhuǎn)為通體金色,一個轉(zhuǎn)為通體銀色,在復(fù)明的白玉琉璃燈照耀下,活像一個大金塊,一個大銀錠,閃耀著誘人的光芒。 胭脂笑笑:“你見過市井賣的金龜香嗎?把香料等物將龜做好后,還要用長針斜穿一個透氣的孔洞,點燃龜尾,龜口就會吐出細煙。今天用的許多香燈,包括這對金猊玉兔香,就是這個原理。不過這獅兔變色的訣竅,是我家花奴想的?!?/br> 慕容春華道:“說穿了其實簡單,姑姑把獅子、兔子做好后,我將獅子刷上一層鉛粉,外罩一層墨,燃燒時它會從尾部開始變黃,燒完便是通體金裝。鉛氣有毒,其性燥烈,能鑠人肌膚,所以只能用一點點。剛才看似燒了只大獅子,實際只是盞小香燈。兔子是我用絕細的云母粉調(diào)膠涂的,外面也涂上墨,燒完后就像只銀兔子。若是沒人碰,也沒有雨打風(fēng)吹,這樣兒能留一個月呢。” 鳳清儀聽了大喜:“快快,把方子賣給我!或者交給我經(jīng)營,年底分紅五五分成!” 慕容春華扭頭不理他。 白秀才頓時覺得欣慰多了! 慕容春華慢慢地回過頭,指著裝滿香霧的皮袋:“那……” 鳳清儀垂頭喪氣地說:“好了好了,這個還是二八開,不賺你們的。” 白秀才:“……” 胭脂推一下白秀才:“還愣著做什么?都等你上場了!” 白秀才苦著臉說:“觀止矣!還用比么?” 胭脂一笑:“怎么?不敢了?” 鳳清儀立馬叫道:“別鬧,你可是壓場戲!敢演砸了,下輩子就在我摩合羅班做苦力還債吧!”慕容春華很配合地掏出脖子上一寸長半寸寬的黃金小算盤,幾下就算出個數(shù)來,遞給他看。 白秀才正了正頭上的幃帽,托著琉璃泡燈,立刻就竄到臺上去了。 今天三場演出,都是曠世難見,叫人驚喜連連,觀者的胃口已被吊得極高。此時他們看見一個戴著皂紗幃帽、襕衫如雪的人托著個養(yǎng)了魚的琉璃泡燈上來,連臉都看不見,覺得十分稀奇。 自從長出了這對角,白秀才是幃帽不離頭。但今天這種幻術(shù)大賽的氛圍似乎給了他勇氣。今夜,那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發(fā)生過了,還會有人在乎一對角嗎?反正,一切都只是虛幻的表演,不是嗎? 他把幃帽徐徐摘下。 全場靜寂。 他擲帽于地,朝湖面一指,大喝一聲:“龍王在此!蝦兵!蟹將!聽令!” 湖水沸涌!中間升起了五丈高的水柱! 觀者臉上都露出了驚訝敬畏之色!是龍王?! 白秀才肆意弄水,隔空一掌刀下去,湖水分為兩半,露出湖底許久。他又將手一捻,湖水繞轉(zhuǎn),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魚蝦都在里面轉(zhuǎn)得暈眩。他兩手張開,向上托舉,整個湖都變成了一顆巨大的水球,向上飄舉了數(shù)丈,顫顫巍巍似乎一碰即破,最后嘩啦一下瀉入空湖。 白秀才踏入湖中,腳下的湖面立刻就結(jié)了冰,隨著他向前行走,湖面出現(xiàn)了一條晶瑩剔透的長橋。他身后慢慢浮起了無數(shù)帶槍披甲的蝦頭水人,好像一位將軍帶著一支威武的軍隊。而在他對面,湖水sao動著,浮出了一個冰巨人,它身后也漸漸出現(xiàn)了許多帶槍披甲的蟹背水人。冰巨人也帶著一支真正的“水兵”,氣勢洶洶地向他殺來。 白秀才右手虛握,手中水流聚集,匯成了一支冰槍。他昂首,大喝:“飲雪槍下不斬?zé)o名之輩,來將通名!” 冰巨人雙拳在胸前砰砰相擊,甕聲甕氣道:“老子乃冰湖老怪是也!特來取你項上人頭!” 白秀才仰天狂笑,叫一聲:“飯袋,來戰(zhàn)!” 兩人在水上戰(zhàn)成一團。 岸上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驚呼和喝彩。為他而發(fā)的驚呼和喝彩。 白秀才托著鯉魚,斗戰(zhàn)甚至只用單手。他自然不會什么武功,只是憑著臆想把動作打得颯爽好看。冰巨人是他做出來的伙伴,不會不給面子地把他擊倒,只會配合著他,童子過家家一樣打得乒乒乓乓,水花四濺,不時發(fā)出助興的怒吼。如果打得不好,他還能隨手召來一道水幕遮擋,還讓場面更增激烈。 他們各有二百“水兵”,四百個人水人混戰(zhàn)一處,一個被拍成了水花,立刻又有一個從湖水中生成,繼續(xù)廝殺。處處都打架,處處都有戲,觀眾一時都不知看哪兒好。 最熱鬧的自然是湖心白秀才和冰巨的人打斗那一處。 突然,鯉魚凌空越出,一尾巴拍在冰巨人臉上。 白秀才冰槍去勢不減,“咔嚓”一聲在冰巨人胸前穿了個窟窿。 冰巨人轟然倒下,濺起巨大的浪花! 蟹背人紛紛丟盔棄甲,扔掉□□,舉起手來:“我們認輸!我們認輸!” 認輸?shù)男繁橙硕贾匦伦兂珊?,消失在湖面。白秀才將琉璃泡燈湊到湖面上,鯉魚跳了進來。他□□斜指,自湖心向岸上走去。蝦頭人聚攏來,列成齊整的軍陣,大踏步跟在白秀才身后,高唱:“揮戟陵勁敵,武步蹈橫尸。鯨鯢皆授首,北土永清夷。昔往冒隆暑,今來白雪霏。征夫信勤瘁,自古詠采薇。收榮于舍爵,燕喜在凱歸!”白秀才讓水汽化雪,片片飄落。蝦頭人走在飄落的雪花里,一路染上了一身清肅的霜白。 白秀才緩步上岸,回身與眾“將士”拱手為禮。這些披滿雪花的水人才維持著帶槍披甲的樣子,慢慢沉逝于水中。 戰(zhàn)斗時全場喝彩,凱歸時反而是全場靜寂。遼和西夏還威脅著北方和西北邊疆。大宋,許久沒有這樣鐵血的勝利了。有的人,甚至看出了淚花。 白秀才站在湖邊,揚起了一只手。 水上出現(xiàn)了數(shù)根冰柱,托起了長長的冰臺。五個小鬟按他之前的吩咐,將五大缸顏料倒進了湖里。但這顏料沒有洇散,而是混在一處,變成了二十團彩色的水,一齊跳上了冰臺。 有了顏料,水人就像極了真人。一個藍衣男子坐下,彈那水做的琴,叮咚有聲。一個白衣女子揚袂舞袖,在水做的盤子和鼓上跳起了輕快的舞蹈,長長的“水”袖扯得極長,迎風(fēng)舞得妖嬈。一個穿短打的男人躺下,挨那水做的刀,被一砍兩截,又被同伴拼上。一個個子粗壯的人扛著巨大的水做的鼎,炫耀著臂力。一個面相憂郁的人把魚一條條生吞了下去,那些魚在他半透明的肚子里游動兩下,又鉆破他的身子跳進了湖里。一個小孩對著水做的蠟燭,噴出水的焰火。尋撞、吞刀、履火、舞丸……形形色色,竟和真的百戲十分相似,令人眼花繚亂,可演者和東西又都是水做的,有趣極了。 剛才還十分肅穆的人群,一下子又活潑了起來,嘰嘰呱呱地又笑又鬧。 這幾個演百戲的偏又互相影響,說你跳舞,袖子甩了我的臉,或你吞魚惡心到我了,有種你也吞刀。到后來,這幾個也各出絕招戰(zhàn)到一處,長袖女用袖子勒人,舞丸的用木丸砸人,吞魚的扔出魚去,魚鉆穿了好幾個水人的肚子,掉進湖里。正戰(zhàn)到酣處,突然冰臺坍塌,所有人都鬧騰成一團,掉進了水里。眾人爆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