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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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走!”白秀才緊緊跟上,眼看著這個奇怪的白衣女子越跑越矮,越行越快,在寺墻邊一閃就不見了。 “好哇,竟敢躲進寺里!護法伽藍怎么不把你打出來!”白秀才落到了地上,拿起木鳥奔進山門。里面正是一場莊嚴的法事。群僧整整齊齊地盤坐在蒲團上,方丈在香爐邊用鐘磬般的好嗓子唱道:“爐香乍爇,法界蒙薰……諸佛現(xiàn)金身……” 群僧靜坐,香煙裊裊,宛如凈土。 第58章 寺中 白秀才走過天王殿前的小橋,兩邊蓮池里搖曳著片片荷葉,有三四朵白荷初初開放。 鯉魚被困在一個淡金光芒籠罩的水球里,藏在荷葉之下。白麓荒神進寺時,隨手便將它藏在了這里。透過荷葉間的縫隙,她看見白秀才從橋上匆匆而過,卻怎么也叫不出聲來。 “他來找我了!他來找我了!”鯉魚甩著尾巴,懊惱道,“我沒賭氣不理他就好了!我變了樣子,他原是不認得的。”眼見白秀才一晃而過,離開了小橋,她情急叫道:“別走,別走!我在這里,我在這里!秀才,秀才,我在這里呀!” 路過天王殿,四大天王皆作金剛怒目之狀,瞪視著白秀才。他抬頭望向身紅色的西方廣目天王:“廣目天王,你為群龍領(lǐng)袖,大鵬金翅鳥化身,以清凈天眼觀察世界,可有看見我的魚兒,和那劫持她的妖魔?” 廣目天王一手捉龍,瞠目不答。 白秀才一笑而過,徑往那大雄寶殿去。爐香贊已畢,群僧齊頌《心經(jīng)》,信徒隨眾禮拜。白秀才踏入殿門,四下張望,可那居士善信中并沒有混入一個白衣女子??赡蔷邮可菩胖袇s有一人看到了他。 “阿柔。”拜墊上跪坐的男子扶住身邊女子的肩,低聲道,“不舒服嗎?可要一邊歇去?車里帶了丸藥?!?/br> “是他,是他……”女子的肩背微微顫抖。她抬起頭來,杏眼濕潤,正是那個曾被白秀才和謝子文救下的聶十四娘:“魚郎,你看前方那白衣書生,就是奴的救命恩人……” 當朝鹽鐵副使魚周詢,聞言審視著白秀才:“便是此人?” 聶十四娘頷首。 《心經(jīng)》畢,方丈正要坐上獅子座,開示佛法,一回頭卻吃了一驚。不知幾時,那里已坐了一個白衣僧侶,劍眉星目,只是平平常常地坐在那里,卻氣勢逼人,周身似湛湛有光?!敖袢眨瑓s要講《佛為海龍王說法印經(jīng)》。” 白秀才奇怪地望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白衣僧侶。 大殿靜默,香煙繚繞升起,拂過釋迦摩尼佛無喜無悲的面容。 “如是我聞。一時,薄伽梵在海龍王宮,與大苾芻眾千二百五十人俱,并與眾多菩薩摩訶薩俱。爾時,娑竭羅龍王,即從座起,前禮佛足,白言:世尊!頗有受持少法、得福多不?佛告海龍王:有四殊勝法……” 監(jiān)院低聲問方丈:“方丈師兄,這位法師是?” 方丈微搖首:“噤聲!且聽?!?/br> “若有受持、讀誦,解了其義,用功雖少,獲福甚多,即與讀誦八萬四千法藏,功德無異。云何為四?”白衣僧人冷冷含笑,聲音像空洞潮水般漫過殿堂,“所謂念誦‘諸行無常,一切皆苦,諸法無我,寂滅為樂’?!?/br> “諸行無常,一切皆苦,諸法無我,寂滅為樂?!卑仔悴诺吐曋貜鸵槐?,突然沖到獅子座前,一把抓住那白衣僧胳膊,“你是何人?!” 白衣僧大笑起來,佛前的長明燈閃灼不定。 方丈一步上前,抓住白秀才的手:“檀越!不可造次!” 白秀才道:“方丈,你可認得此人?!” 白衣僧笑著,忽然看向方丈:“方丈,我是何人?”他瞳中泛著虹彩,迷離恍惚,竟似勾魂攝魄。 方丈盯著他的瞳眸,不知不覺說道:“這是敝寺請來的高僧?!彼c白衣僧合十作禮:“師兄受驚了?!?/br> 白衣僧微微冷笑。 白秀才悻悻然放開了他的手,合十道:“得罪?!卑滓律畯淖掀?,單掌還禮,轉(zhuǎn)入殿后。 聶十四娘起身呼道:“恩公!” 白秀才回頭看她一眼,思憶片刻:“聶十四娘?” 聶十四娘忙點頭道:“恩公,請借一步說話?!濒~周詢也站了起來,拱手為禮:“多謝你救了十四娘?!?/br> 白秀才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彼纯呆~周詢,又看看聶十四娘:“你們……” 聶十四娘垂下眼眸。 魚周詢答道:“十四娘跟了我。” 白秀才正要說恭喜,卻聽聶十四娘輕聲道:“奴如今,做了魚副使的外室?!?/br> 白秀才驚訝地看著她,那句恭喜,便一時說不出來了。 魚周詢微笑道:“恩公,殿外說話?!?/br> 三人來到大雄寶殿外一棵蒼松下,重新見禮。 魚周詢?yōu)楣僖丫?,微有倨傲之色:“請教恩公大名??/br> “魚副使,”白秀才道,“在下新科進士白鐵珊,將出任興化知縣。” “好,我知道了?!濒~周詢點頭。 白秀才不知該說些什么,勉強道:“十四娘有了歸宿,這,很好?!?/br> 魚周詢淡淡道:“我會善待她?!?/br> 聶十四娘容顏明媚如初,對著當日的恩人,卻滿面慚色。這個人給了她新生,并不是希望她為人外室的。 “我如今過得很好?!甭櫴哪锏皖^道,“多謝恩人當日救我。”如果當日得不到援手,那連今日的茍活都不可得了。 白秀才點頭:“如此,甚好。魚副使,下官有急事,要在寺中尋人,先告辭了?!?/br> 見他抽身離去,魚周詢微微一怔,道:“這人,倒不來巴結(jié)我?” 聶十四娘輕道:“恩公光明磊落,不是那等樣人。” *** 白秀才見那白衣僧和方丈都已不在大雄寶殿,現(xiàn)在是監(jiān)院在說華嚴經(jīng),便問一旁的小沙彌:“方丈呢?”小沙彌道:“方丈剛才微有暈眩,下去請大夫看了。” 白秀才一下子緊張起來:“那白衣僧人,是何處請來的高僧?” 小沙彌搖頭道:“不知,方丈沒提過呀?!?/br> “那方丈現(xiàn)在在哪?!”白秀才一把抓住小沙彌的手,“快帶我去!” 小沙彌帶著白秀才來到方丈室:“師祖,有客求見?!?/br> 白秀才不管不顧沖到方丈面前:“方丈,今天的白衣高僧,是何處請來?” 方丈扶著暈眩的頭,勉強睜眼看了看他:“老衲,今日,未曾延請什么高僧啊……” 白秀才攥緊的手顫抖起來,砰地一聲砸在柱子上:“你……我們都上當了!那是妖魔化身!” 方丈“啊”了一聲:“檀越,這話可不敢亂說!他說了經(jīng)文就走了,并未做別的。說不定是哪位菩薩化身前來,指點經(jīng)義呢!” 白秀才早已疾沖離去。 韋馱殿、藏經(jīng)閣、地藏殿、觀音殿、羅漢堂、香積廚、經(jīng)堂、戒堂、僧房……他都一一尋遍,卻怎么也找不到那白衣僧人的蹤影,更沒有什么白衣女子。他步履沉沉來到小橋上。荷花開得越發(fā)多了,由早晨的三朵四朵,變成了現(xiàn)在八朵、九朵、十朵……卷起的新荷舒展開來,碧色相接,把水面遮得一絲不見。 白秀才焦急站在橋上張望,鯉魚郁郁不樂地在荷葉下吐著泡泡,竟是兩不相見。 白麓荒神像一片巨大的云影出現(xiàn)在水底,飄過來,又溜過去。 鯉魚低頭瞪他,生氣地沖他甩著尾巴,波動卻不能傳到水球之外。 白秀才離開了。 白麓荒神微笑起來,湊近了鯉魚。 “你為什么不讓我去找秀才!”鯉魚叫道,“我要見他!” “你忘了你是我養(yǎng)的魚了?”白麓荒神說,“你的名字是我起的,你的本事是我教的,如今的你是我一手造就。連那三件事你都未能做到,就想離開我?” 鯉魚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只想養(yǎng)個寵物,從來就沒想過放我走?!”她想起了老青頭、秋聲子和阿紫的警告。這個神仙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 白麓荒神露出一個極大的笑容:“小昀羲,你總算變聰明了!” 鯉魚尖叫起來:“因為我永遠都沒辦法劈開瘦西湖的水!” 白麓荒神大笑著,化作一道白虹,裹挾著它向寺外飛去。 *** 白秀才又返回僧房搜尋,忽然聽到了微微的呻吟之聲,便拉住一個僧人詢問:“法師,我怎么聽到這附近有人在喊痛?” 僧人道:“檀越,有個小孩子讓潑皮打斷了腿,無處可去,安置在菜園小屋里呢。”他一指院墻:“這堵墻過去,就是菜園了?!?/br> 白秀才不顧那僧人驚叫,輕輕一躍,就飛過高墻,落下地來。 隨即,他便驚喜地大喊出聲:“魚兒!” 一個頭梳雙髻的少女披著柿子紅的鶴氅,手里抱著一只虎紋白貓,正向菜園小屋走去。 他飛奔過去,攔住那少女:“魚兒,你怎么不理我?!你……” 少女訝然停步:“你……” 她瓜子臉兒,身量高挑,鼻頭邊微微一點雀斑,活生生一朵走路的花,但并不是他在沙場上見過的鯉魚。頭上、頸上、腰上,她都佩掛著亮閃閃的苗人銀飾,襯著那身繡著祥云靈芝的藍色漢人衣裙,雖有些不倫不類,卻實在是明麗耀眼。 “我叫蘇苗苗,不叫魚兒?!鄙倥p輕推開他攔路的手,一下一下地撫摸著懷里的虎紋白貓,好奇地打量他,“你是誰?” 白秀才難掩失望:“我認錯人了,驚擾了小娘子?!钡降资鞘裁囱?,居然帶著鯉魚躲進了寺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苗苗歡叫一聲,一拍他的肩膀,一下子把他拍矮了一截:“白鐵珊!原來你就是要當我?guī)熤兜娜四模】?,快叫我一聲師叔聽聽,我長這么大,還沒當過師叔呢!” “師叔?”白秀才捂著被拍疼的肩膀,呆住了。 蘇苗苗笑嘻嘻得說:“對,你不是想拜我?guī)熜衷茐魸蔀閹焼?,我就是他師妹。師兄本想親自來的,可有事走不開。我受他所托,來教你學醫(yī)。” 那些販夫走卒口中的女神醫(yī),是這個十四歲的少女。 白秀才很順當?shù)馗牧丝冢骸霸瓉硎切熓?。你剛到寺里嗎?有沒有看到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紅衣裳的小丫頭?或者,一條紅鯉魚?” 蘇苗苗搖搖頭:“都沒看見。我今天來,是找他的——”她一指菜園小屋:“有人一直在心里喊救命,吵得我在城里整夜睡不著?!?/br> 白秀才道:“僧人說那是個小孩子,被潑皮打斷了腿?!?/br> 蘇苗苗推開了門。陽光進了小屋,里面的小少年哇地一聲哭了:“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殘廢!”蘇苗苗上前蹲下,幾剪子就剪開了他又是泥又是血的褲子,摸著查看他的腿。小少年擦著眼淚,紅了臉。僧人已經(jīng)幫他正骨包扎過,還去醫(yī)館請了個大夫。但大夫看了就說,這條腿只怕是保不住了。 “大夫,我的腿雖然木木的,可還會疼呢!”小少年哭著說,“大夫說它要爛了,沒用了。我不想殘廢,我不想殘廢!” “知道了,安靜點?!碧K苗苗輕聲斥道。她隨手把一顆金橘糖塞進他嘴里,轉(zhuǎn)頭問白秀才:“聽我?guī)熜终f,你是有法術(shù)的妖怪?那你能不能讓他的血脈恢復流通?我要割開他的腿,用銅皮把骨頭固定住,你可有不用割腿的法子?” 白秀才點頭道:“能,我有?!?/br> 他握住小少年的腿,它就重新變得紅熱起來。銅皮在他手里化成了水,他讓小少年喝下去,那團特殊的水便穿過他的胃腸臟腑,一路直達骨折處,箍住了斷折的腿骨。 蘇苗苗的眼睛亮得簡直能冒火:“好妖怪!你有這么好用的本事,怎能不學醫(yī)!”她一拍小少年的頭:“喂,你的腿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