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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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小憩,張清靈的一只耳朵卻是貼地的,睡夢中依然保持幾分警醒。片刻之后,果然有噠噠幾聲,有新的足音匯入營地。隔著幾個帳篷,是錢廣源的所在有了sao動。 她在夢中掙扎著醒來,輕輕撥開一塊帳子。飛雪滿山,一時竟不知是否在夢中。 雪山空谷中,響著喁喁低語。她隱隱聽到了“男童”“治傷異能”“寶物”幾個詞,疑惑不解。又靜聽一會,一切復(fù)歸于平靜。她撐不住沉重的眼皮,再度睡去。 又過了一陣,雪小了些。張清靈養(yǎng)足精神,終于醒來。小十一也醒了,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說著簡單的詞句,要娘摟抱。張清靈哄了他一會,從包袱里摸出一塊核桃酥,給他磨牙。然后她果斷起身,命撤了帳篷,清點人數(shù)。 她掃了一眼,便知道人又多了。錢廣源主動來說,曹暄和幾個護衛(wèi)已經(jīng)歸隊,但沒有找到之前跑丟的那個伙計。張清靈看向他們幾個,仔細分辯,發(fā)現(xiàn)人人臉上都帶了些隱瞞的神色。 一夜過去,她帶領(lǐng)眾人過了最險峻的左峰。結(jié)果到了次日早晨,錢廣源就說,他實在是急著送貨,張娘子這邊是婦孺,趕路趕病了可吃罪不起,還是分開走好。曹暄也說,之前在城里打聽過了,中峰有山神土地庇佑,已經(jīng)沒多大危險了,等過了中峰,右峰可以經(jīng)水路繞行,那里長年有人擺渡,船也夠大。話里話外,都是不需要張清靈再保駕護航了。 張清靈心頭疑云更深,追問幾句,對方只是搪塞,頗有些心虛和不耐。她便答應(yīng)了。待兩隊分開,她叫上儲老大,兩個人把外頭衣裳都換了一身白的,綴上了錢廣源的隊尾。 轉(zhuǎn)過山去,錢廣源、曹暄便讓幾個護衛(wèi)從馬上的包裹里掏出個大布包卷兒來,躲在一株大松樹后,不知做些什么。張清靈和儲老大滿滿逼近,輕輕縱躍到松樹上,查看下邊的情況。 錢廣源解開了布包卷兒,竟提出一個五花大綁的小孩來。 那孩子身穿黃葛衣,頭上別一根鐵簪子,嘴里塞了一團破布,正是之前遇見過的奇怪男孩兒! 一護衛(wèi)邀功道:“兄弟幾個好容易才抓住的,腿腳都凍傷了。” 錢廣源安撫兩句“有賞”,便問曹暄:“這精怪果然能治好我家大郎的半身不遂?” 曹暄道:“之前大官人也看到了,他能把那婦人額頭的傷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一天功夫就好了。張娘子受傷時,您也是看到的,他戴了那儲老大的帽子,就是為了掩蓋自己出的血。后來我去林中看過,盡是斑斑血跡。他定是把張娘子的傷轉(zhuǎn)移到了自己身上!” 錢廣源面露喜色:“我兒可有救了!我錢某人這輩子就這一個兒子,自幼聰明伶俐,只可惜十歲那年跌了個半身不遂。唉,今年都二十了,連說親都難?!?/br> 曹暄笑道:“有這寶物,要治好小公子的癥候,還不是手到擒來!” 錢廣源捻須,笑得更歡喜了。 孩子抬頭掃了他一眼,依舊面無表情。 這時兩個護衛(wèi)向松后走來,要去解手。張清靈和儲老大連忙隱蔽,躲得更遠了些。 卻聽得這兩個護衛(wèi)輕聲笑談:“大官人捉了這樣的寶貝,恐怕金山銀山享用不盡了?!薄安皇钦f要放回去?”“你傻呀,就大官人那德行,他舍得放?恐怕還要傳給兒子、孫子呢。”“回頭得找他多要賞錢!” 張清靈攥緊了凍得發(fā)麻的手。 卻見錢廣源又抓過一個縮手縮腳的護衛(wèi)來,唰地在他手上割了一道口子,抓著孩子的手就往流血處按,竟是立逼著孩子“顯示神跡”,置換傷口。 張清靈是個母親,此時她全身熱血都沖到了頭頂,牙齒咬得咯咯響。 儲老大連忙伸手?jǐn)r她。張清靈卻突然轉(zhuǎn)過頭來,低聲道:“我先下去,若事情不妙,搬救兵來!” 說畢,張清靈突然跳下松樹,現(xiàn)身人前。錢廣源嚇得坐倒在地,曹暄忙拿布把那孩子遮住。 張清靈咄咄逼問道:“錢大官人,荒山野嶺,挾持孩童,是要做什么?” 錢廣源經(jīng)過了初始的慌亂之后,呵呵笑了:“張娘子,少管閑事。這孩童可不是人,我不過是想借他的能耐醫(yī)治我家大郎。張娘子還請退遠些,免得這東西暴起傷人。” 張清靈蹙眉,將桃木劍一揚,道:“這孩子對我有恩,本當(dāng)回報。錢大官人若執(zhí)意如此,莫怪我翻臉不認(rèn)人!” 一語未了,錢廣源身邊的六個護衛(wèi)都唰地拔出劍來! 雙方對峙,一觸即發(fā)。 張清靈肅然問:“錢大官人,你真不放他?” 錢廣源的眼睛因為惱怒泛起了薄紅:“我家大郎躺在床上十年了!我是個父親,為了他,我做什么都是該的!你這婦人該去哪去哪,莫管我錢家閑事!” 張清靈的眼睛卻泛起濕意:“你也是個父親!看見這小小孩童,又怎么忍心下手?何況我們未曾看見他作惡,還兩次看見他助人。這么小的孩子,你還把他綁成這樣!你有沒有問過他,你家大郎他能不能治,對他自己會有什么影響,還能不能恢復(fù)?” 就在這時,傳來一聲嗤笑。 男孩坐在那,冷冷道:“沒有,他都沒問過。半身不遂,陳年舊傷,我不會治。捉了我去,一點用都沒有?!?/br> 錢廣源驚慌莫名。他奔過去揪住男孩的衣襟,搖他,癲狂地說:“不,怎么會沒用?你不是能把別人的傷轉(zhuǎn)移給自己嗎?” 男孩道:“我并非精怪,只是山中修行之人,學(xué)了些小小術(shù)法。剛受的碰傷、擦傷、刀傷,還能碰個運氣。陳年舊傷,恕我無能為力?!?/br> 錢廣源的兩只眼睛都變成了紅色:“不,我不信,我不信!”他的喉嚨里爆發(fā)一聲怒吼,大叫:“給我拿下!” 護衛(wèi)們將張清靈團團圍住,發(fā)一聲吼,都撲了上來。稍遠處伙計們聽到動靜,也都圍了過來,團團幾十人。張清靈手里只有一柄桃木劍,原本只是用來對付山中妖物的,何曾想用來對付人?她把劍一收,赤手空拳來和他們廝斗,沒幾下就被摁住了。 儲老大長嘆一聲,足尖在松樹上一點,就趕回去叫人了。 張清靈看到儲老大離開的身影,心頭松了一口氣,忽然雙臂一振,將按住她的兩個人振開。緊接著,她的桃木劍在雪地上連點三下,身形移動。這是山中行路的小小術(shù)法。那幾個護衛(wèi)也沒拔劍,伸手就來抓她,卻撲了個空,砰地撞到了一起。張清靈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男孩身側(cè),用小刀去割他手腕的繩子。這繩子是浸過油的藤索,分外結(jié)實,很難割斷。她正使勁割著,錢廣源撲了過來,按著她滾了兩圈。 她勃然大怒,揚手打了他一耳光,一把推開。 又有兩個護衛(wèi)撲上來,這回手里拿了刀劍,呼呼帶風(fēng)。 男孩卻忽然帶著滿身的繩索跳了起來,沖到張清靈面前。 張清靈大驚失色,他卻舉起雙手,用藤索一擋樸刀,藤索被砍進了一半。張清靈連忙一腳將那個護衛(wèi)踢開。 就在她踢開護衛(wèi)的時候,男孩又舉起雙手,迎向另一個的劍刃。咔的一下,藤索應(yīng)聲而斷。護衛(wèi)一愣神,又被張清靈飛腳踢開。 張清靈一把抓住男孩的衣袖,向人稀少處飛奔,不斷把撲上來攔路的人打開。 男孩一邊跑,一邊解身上的繩子。待繩子解完,他一身輕松,反手抓住張清靈的胳膊,竟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張清靈驚訝地看著離地一尺的雙腳,白雪、亂草倏倏從她鞋底下掠過。 是真的,飛起來了呀。雖然只是離地一尺而已。 追趕著他們的幾十號人也驚得叫喊起來:“妖、妖怪!妖怪!” 叫歸叫,他們腳下反而加快了速度。跑最前頭的,棒子都快掃到張清靈的裙角了。 就在他們即將掠進林子的時候,林子里突然傳來女孩叫聲:“姓錢的,我們把你家丟的人送來了——” 這一句清脆婉轉(zhuǎn),金聲玉振,比大寺院的鐘磬還要好聽。 張清靈從來沒聽過這么動聽響亮的女聲,抬頭看去,不由失神片刻。 這不就是那晚在橋上出現(xiàn)的絕色少女嗎? 此刻她將雙袖扎束在臂上,露出皓腕上一對金環(huán),褪去了那晚如夢似幻的空靈,鮮妍得像一朵烈日下的姚黃牡丹。離她不遠還有一個白衣白帽的清秀小童,手里提了兩條銀光閃閃的白魚,同樣光著腳。兩個人牽著中間一個男子的手,正快速奔來,快得林間雪塵揚起。 后頭追趕的人已經(jīng)認(rèn)出了那個男子的身份,驚叫道:“侯老六,你沒死!怎么這早晚才回來!” 他正是那個在山間迷失的伙計。 伙計見他們一群人拿著棍子追趕張清靈,又是驚嚇又是迷惑,只張著手叫:“別打,別打!我回來了!” 護衛(wèi)們暫時住了腳。男孩拉著張清靈,哧溜一下閃到少女身后,道:“春瓊?cè)?,交給你了!” 走失的伙計上前幾步,回到他們中間,慨嘆道:“我一回頭就找不到你們了,在山里又冷又餓,差點凍死。多虧了兩位小神仙,不然老六我今趟真要把老命賠這里。”他看到錢廣源,又喊:“東家,我可回來了!” 錢廣源就愣了一愣。 侯老六依然十分激動,突然就跪倒在雪地里,給這黃衫少女和白衣小童砰砰磕頭。 黃衫少女輕輕閃到一邊,卻笑瞇瞇地向錢廣源伸出一只手:“錢大官人,我們救了你的伙計,你該給賞錢呀?!?/br> 說時遲,那時快,男孩把張清靈一牽,兩個人又飛竄了出去。 有眼尖的護衛(wèi)看到了,叫嚷一聲,反應(yīng)過來的幾個護衛(wèi)拿起棍棒又要追趕,那黃衫少女一笑:“沒給我們賞錢,誰都不能走!”她雙掌一合,林中風(fēng)聲颯然,殘葉飛來如刀割一般。 在她、白衣小童和錢廣源的護衛(wèi)之間,浮現(xiàn)出一堵金光流溢的虛空高墻。 一個護衛(wèi)膽大,埋頭就沖,覺得毫無阻滯,卻迎頭撞見了什么軟軟的東西。一抬頭,錢廣源啪地給他一個耳光:“你往哪兒撞!” 其他護衛(wèi)都目瞪口呆。在他們眼里,他剛才一沖進墻里就沒了影子,眨眼間又突然出現(xiàn),被墻吐出來,反朝他們沖過來了。原來這道結(jié)界的作用就是逆轉(zhuǎn)方向。這樣一來,只要少女擋在這,他們就無論如何闖不過去了。 男孩牽著張清靈,剛跑出一段,就回頭用鐵簪子畫了幾下,走了兩步,又畫兩下。張清靈看得半懂不懂,但也明白他是劃下結(jié)界,或是丟下掩蔽的符咒。這樣錢廣源等人要找過來就難了。 “他們會不會有事?回頭能找到我們嗎?”張清靈忍不住問。 男孩揚起臉,淺淡地笑了一下:“放心,他們一會就來?!?/br> 張清靈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笑。林間陽光瀉下,照著他蒼白的容光,真是花樹堆雪一般。她不由心中嘆息,這孩子好看得很,卻不知怎的性子這樣清冷。難道山中精魅原本都是如此性情?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讓兩人都嚇了一跳。 “娘子!娘子!”積了厚雪的灌木叢后現(xiàn)身的,竟是抱著小十一的稻娘。她都急出眼淚來了,些許淚痕結(jié)成冰,還掛在臉上。小十一在她懷里安安靜靜地吃著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突然看到張清靈,便呀呀叫喚起來:“mama,mama!” 張清靈又是心痛,又是歡喜,急奔過去,開口卻先問稻娘:“稻娘,你怎么來了?受傷了不曾?” 稻娘忙說:“娘子你是知道的,奴婢會些粗淺功夫,放心不下你,便綴在你和儲大哥后頭來了。后來遠處瞅著儲大哥奔了回去,料得你出了事,就想上前看個究竟……”她的眼光落到懷中幼兒嫩嫩的小臉上,解釋道:“小公子也不放心你,硬要跟來,若是不帶他,他便不放我出來。”說到這里,小十一還重重點了下頭:“嗯,要mama?!?/br> 張清靈摸著他的頭,心軟酥成一片。 “娘子,是我的錯。我想著快去快回,也不是不行,就……” 張清靈攔住她話頭,道:“人沒事就好?!比缓螅珕栠@男孩:“謝公子,能否勞煩你把我們送回去?” 男孩眨了眨眼睛,道:“叫我謝子文就好。依我看,你們走的那條路還不是最近的。你寫封信,讓你的人別亂走,就到山腳那棵老松樹下等著。我?guī)銈冏吡硪粭l路,明日卯時一刻,就到那了。” 張清靈喜動顏色:“這么快?當(dāng)真明日卯時就到山腳?” 謝子文道:“當(dāng)然,還不用趕路,能飽飽歇一宿呢?!?/br> “怎么走?” 謝子文似笑非笑,看著她吐出兩個字:“金遁?!?/br> 張清靈驚詫莫名。等謝子文將她和稻娘引到一個山洞里,她就更奇怪了。 “嗤?!焙诤诘纳蕉蠢锖鋈或v起火焰,照亮了絕色容顏。 張清靈再次見到這舉著火把的黃衫少女,笑道:“原來你們已經(jīng)脫身了,方才多謝相救?!?/br> 另一個白衣小童揮揮手中的魚道:“不用謝我們,要謝,就謝子文吧。”說著他噗嗤笑了,自覺說了個有趣的笑話。 謝子文的臉上似乎紅了紅,叫道:“春瓊?cè)倌?,就等你們開路呢!” 小童笑道:“不急,不急,還有一個?!?/br> 說話間,山洞深處傳來一聲虎吼,突然跳出一只斑斕大虎來。張清靈和稻娘都嚇得臉上變色。 春瓊?cè)惺值溃骸袄茁暭?,你又嚇唬人!”那虎就溫順地鉆到她手底下,用大腦袋蹭了蹭它。 稻娘看得真切,這真真是一只大老虎,只是脖子上一圈毛是綠的,十分稀罕。跟著張清靈這幾年,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對種種奇怪事情漠然以對,但這兩天見到的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知道眼前的少年男女都不是人,卻一句話也不敢挑破,只是抱著小娃娃,緊緊地跟著張清靈。 張清靈剛才繃緊的身體卻松弛下來,出了一口氣,露出微笑看著他們。 謝子文便挨個介紹道:“她是春瓊?cè)?,萬年金苗之精?!鄙倥⑿c頭。 “他叫束少年,萬年金銀之精。”白帽小童也嘻嘻地笑。 “它是雷聲急,萬歲銅礦之精?!崩匣⑸斐鲆恢卉浗q絨的腳爪來,和張清靈握了握。 “我說的金遁,就是走金、銀、銅的礦脈。有他們在,金、銀、銅的礦脈對我們來說都是通路,都可以行走。”謝子文認(rèn)真解釋道,“這條路到山下,我們一閃就到。你們是凡人,就費事了,但有春瓊?cè)_路,只要走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