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生啊就是想要個可心的女兒，偏偏生了兩個討債鬼，如今見著七娘，都恨不得是自家女兒?！?/br>
    “娘，這話您私底下同師妹說說便是了，您兒子都成親生子了，還要被您這般埋汰，再說了，您看看師妹解解饞便是了，若真要搶過來，只怕師叔要同您拼命，師叔您說是吧？”

    蘇清漪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一個與武宗明長相相似的高大男人，手里還抱著一個小娃娃，旁邊跟著一個帶笑的少婦，一同走了進(jìn)來。

    武夫人啐了他一句，才對蘇清漪道：“這是我家那不成器的老二，旁邊是他媳婦，阿鴦是南越人，性子溫柔，你有事便同她還有你大嫂說便是?！?/br>
    蘇鴦走了過來，同蘇清漪見了禮，果真是溫柔似水，不過因?yàn)榇蟾哦夹仗K的緣故，蘇鴦待蘇清漪又別有一番親近。

    武夫人解釋大兒子陪媳婦回娘家去了，還要過兩天才回來，那一頭，武成文已經(jīng)同蘇燮親親熱熱地叫上了師叔。

    蘇清漪還小心翼翼地抱了一會武成文和蘇鴦的兒子，又被熱熱鬧鬧地拉上了桌吃飯。

    從前在蘇家，一般都是蘇清漪和蘇燮兩個人吃，最多加上郁長青和顧三娘，還是第一次和這么多人熱熱鬧鬧一起吃飯。

    蘇清漪原本還有些拘謹(jǐn)，竟也在這氛圍中慢慢地放開了。

    第79章

    只是一頓飯的時間, 蘇清漪就同武家人都熟悉起來，過了兩天, 武家大哥武成章也與夫人寧氏帶著孩子回來了。

    寧氏娘家在元城，離京城不遠(yuǎn), 她嫁給武成章之后, 就與丈夫一同去了南越，如今好不容易回京, 武夫人便讓武成章帶她回一趟娘家。

    武成章看起來比弟弟要沉穩(wěn)許多，寧氏卻是個直爽的性子, 頗有一種長嫂的氣度。

    武家人都很好打交道，蘇燮父女在武家住的也十分安心，蘇燮平日就在西廂房讀書, 偶爾武宗明也會帶他出門去進(jìn)行一些必要的應(yīng)酬。而蘇清漪則和蘇鴦與寧氏一起做女紅, 再不然就是一同讀書賞景, 很是愜意。

    幾天下來，蘇清漪與蘇鴦徹底熟悉了, 才知道蘇鴦竟然是南越有名的大才女，當(dāng)初提親之人幾乎踏破了門檻, 她卻出乎意料地選擇嫁給武成文。武成文雖然性子跳脫, 待她卻十分好, 兩人成婚兩三年，還從未紅過臉。

    蘇鴦雖然飽讀詩書, 卻一點(diǎn)也不曾炫耀, 反倒說自己最羨慕和欣賞的, 就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顏亭書。

    這話讓蘇清漪差點(diǎn)被茶水給嗆住。

    換了從前，她可能還會對自己的身份有所隱瞞，但自從她站出來承認(rèn)自己的身份以后，就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再加上她也不想對蘇鴦和寧氏說謊。

    在知道蘇清漪竟然是顏亭書之后，蘇鴦都震驚了。便是寧氏，也想不到蘇清漪這么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女孩子，竟然就是挑動整個江東風(fēng)云的顏亭書。

    蘇清漪有些不好意思。

    蘇鴦?wù)痼@之后，先是高興，隨后又遺憾：“我聽說你不再寫了，這是真的嗎？”

    蘇清漪詫異地?fù)u搖頭，她只是不和文昱書坊再合作，想休息一陣，也不知這流言為何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蘇鴦在知道她并沒有封筆之后，長長地松了口氣。

    寧氏打趣道：“七娘你不知道，當(dāng)初阿鴦出門聽說你不再寫小說之后，回來就撲到床上大哭，把二弟嚇得還以為她被人欺負(fù)了，險些就要提著菜刀出去砍人了?！?/br>
    蘇鴦臉蛋通紅：“大嫂，您說這些做什么啊？”

    “不說這些，那說什么？”寧氏做出恍然的模樣，“差點(diǎn)忘了，二弟當(dāng)初還吃了七娘不少的醋，也不知道他知道真相后表情會是什么樣？”

    “大嫂??！”

    蘇清漪被她們逗得直笑，卻也羨慕起武成文與蘇鴦的這段感情來，南越女子的地位不低，蘇鴦與武成文也不是盲婚啞嫁，相反，兩人都可以算得上是自由戀愛了。

    武成文愛護(hù)蘇鴦，同時也尊重她，這才是蘇清漪理想中的婚姻。

    只是看到雖然臉上帶著惱怒，眸中卻是滿滿幸福的蘇鴦，蘇清漪竟然不自覺地想起了蕭澤。

    蕭澤早就回到了京城，此刻正同家人一起圍坐桌前用膳。

    武安侯府人少，也就不和其他勛貴人家一般分桌吃飯，主位坐著武安侯夫婦，關(guān)氏下首就坐著蕭澤，依次過去是蕭衍夫妻和兩人的一雙兒女。

    蕭澤這一次去臨江城待了一年多，可把關(guān)氏心疼壞了，就連向來百般嫌棄他的武安侯也難得柔聲同他說了幾句話。

    武安侯其實(shí)也很無奈，他與關(guān)氏子嗣艱難，好不容易有了蕭澤一個孩子，自然就寵溺了些，再加上蕭衍年紀(jì)也比蕭澤大十來歲，可以說是一家子長輩寵著這一個孩子。好在蕭澤雖然頑皮魯莽了些，但也沒有被寵壞，武安侯平日里雖然罵孩子，但終歸還是心疼的。

    之前蕭澤被人設(shè)計，雖說最后并沒出什么大事，但他還是嗅到了朝堂中越來越濃的□□味，于是火速將他送到了岳家，本想著等兩年情勢明朗一些再將人給接回來，卻萬萬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武安侯隨時道道地地的純臣，但為了后代子嗣，有些問題上難免有些搖擺，平常不算大事，但在如今黨爭激烈的時候，他這一點(diǎn)搖擺難免會讓景寧帝有些不舒服，好在他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景寧帝才只是召回蕭澤，以此作為警告。

    武安侯在心底嘆了口氣，但有些話根本不能說出口，于是對著莫名遭受了無妄之災(zāi)的兒子，就有了一點(diǎn)愧疚，也因此蕭澤這次回來，他態(tài)度好了許多。

    關(guān)氏一邊給兒子夾菜，一邊不住地心疼兒子出去一年變得又黑又瘦，這是如今餐桌上的常態(tài)，哪怕蕭澤已經(jīng)回來了快十來天了，但關(guān)氏的慈母之心也還是沒有收回來的跡象。

    但說實(shí)話，蕭澤是武安侯獨(dú)子，又是關(guān)文柏的親外孫，關(guān)府怎么可能慢待了他？只是因?yàn)槭挐扇缃裾情L身體的時候，后來被蘇清漪安利了物理相關(guān)的東西，他對這些感興趣，便整日都往外頭跑，皮膚的確是曬黑了一些，但也強(qiáng)壯了不少。

    武安侯府也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一家人一邊吃一邊聊天，再加上兩個孩子的童言稚語，也是熱熱鬧鬧的，同關(guān)府完全不同。

    待到快吃完的時候，武安侯突然道：“你回來也有一段時日了，上次為父進(jìn)宮時，陛下還說起，你也長大了，不好再整日同個孩子一般胡鬧，便是日后娶妻也好看些?！?/br>
    其實(shí)這也是景寧帝將蕭澤拖進(jìn)這個泥潭里給予的補(bǔ)償。

    武安侯雖然沒有明說，但蕭澤還是從他的話中聽出了這一層意思，他心底其實(shí)是想要拒絕的。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雖然雜學(xué)懂得多，但若論做官，和那些學(xué)富五車的學(xué)子們一比，簡直要被打擊到泥里去，但要領(lǐng)個虛銜虛度日子，他就更加不愿意了。

    就在蕭澤猶豫的時候，就聽見蕭衍在一旁接話道：“阿頑不是向來對番邦感興趣嗎？不如來鴻臚寺？”

    蕭衍并沒有同其他勛貴子弟一般去軍中或者仗著家中余蔭領(lǐng)個虛銜過日子，他是憑自己的本事考上進(jìn)士，然后進(jìn)入鴻臚寺，如今是鴻臚寺左少卿。

    蕭澤雖然經(jīng)常和自家老爹杠上，但對自己大哥還是很尊敬的，蕭衍這么說了，他便也不好再拒絕。

    武安侯一想，倒也覺得合適，鴻臚寺本就沒多大權(quán)力，又加上蕭衍在此經(jīng)營多年，在如今也算得上是一片清凈之地了。

    “正好，你老師之前說你正在學(xué)習(xí)梵文，去了鴻臚寺也能幫你大哥做些事情?！?/br>
    更重要的是，蕭家兩個孩子都在鴻臚寺，雖未明著拒絕，但不愿牽涉黨爭的心思表露無疑。既全了太子和皇后的面子，也向景寧帝表了忠心，一舉兩得。

    蕭澤這一次去臨江，在外公的教導(dǎo)下也懂事了許多，知道自己沒得選，也就不甘不愿地應(yīng)了。

    吃過飯，武安侯同蕭衍拿了棋盤去書房殺幾把，大嫂帶著一雙兒女回去休息，蕭澤則扶著母親的手臂在院子里散步。

    武安侯府占地不小，但院子卻因?yàn)橹魅瞬簧闲亩鴮?shí)簡陋了些，還是武安侯后來娶了關(guān)氏，這才將院子打理起來。

    后院池塘引了城外活水，湖面上的游廊曲曲折折，湖里的荷花早謝了，只剩下幾個孤零零的蓮蓬支棱著，其下一片蕭索的殘荷。

    蕭澤扶著母親慢慢走上游廊，微涼的秋風(fēng)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關(guān)氏無奈地看著他：“你這孩子，年紀(jì)輕輕，身體還不如你娘一個婦道人家?！?/br>
    蕭澤抽了抽鼻子，嘟囔道：“我哪能和娘你比，外祖父說你當(dāng)年跟著舅舅他們一起習(xí)武，一個人把他們?nèi)齻€男孩都打翻了，舅舅被你追著打了三條街，最后被你逼的不敢再習(xí)武，這才發(fā)憤圖強(qiáng)考上了進(jìn)士……”

    關(guān)氏沒想到父親竟然把這些事也告訴了蕭澤，差點(diǎn)就崩掉了她溫婉慈祥的形象，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么，只得輕咳一聲：“你懂什么，你舅舅是有大才的，只是性子太過好動，娘當(dāng)初也是用心良苦。”

    蕭澤狐疑地看了一眼關(guān)氏。

    關(guān)氏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娘過幾日準(zhǔn)備請那位蘇姑娘來咱們府上做客，你覺得如何？”

    “為什么要請……”蕭澤猛然意識到了什么，聲音都有點(diǎn)打磕巴，“娘，您這是、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關(guān)氏白了他一眼，“你不從臨江走，卻偏偏拐了個大彎去見了人家，你當(dāng)你娘是傻的，看不出你的心思？”

    蕭澤一聽就知道是跟在他身邊那兩護(hù)衛(wèi)告的密，氣得牙癢癢的。

    “你放心，娘又不是那等有門戶之見的，看的都是姑娘家的人品，再說，如今這形勢，娘也不敢給你挑勛貴家或者世家的姑娘，既然你老師和外祖父都覺得那姑娘不錯，娘也想見見。”

    蕭澤大驚失色：“老師和外祖父怎么會和您說這個？！”

    關(guān)氏戳了一下他的腦袋：“自然是你娘問的?！?/br>
    蕭澤想破了頭也不知道他娘究竟是怎么猜到他對蘇清漪的感情不一般的，他并不知道，作為女人的直覺，有時候準(zhǔn)的有些可怕。

    不過蕭澤也并不打算這么早就讓關(guān)氏見到蘇清漪，他雖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卻不知蘇清漪是如何想的，他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是在逼迫她。不過他卻沒有同母親說，反倒是另外找了個理由：“您若想見她，還是等明年春闈之后吧，蘇伯父如今忙著備考，蘇姑娘想來也沒有旁的心思?！?/br>
    關(guān)氏嘲笑了他一通，卻到底沒有再說要邀請?zhí)K清漪了。

    蕭澤松了口氣，又殷勤地攙著母親的手臂，下了游廊，送她回房歇息。

    第80章

    寧氏的生辰快到了，蘇鴦想要給大嫂送點(diǎn)禮物, 蘇清漪便陪著她一同去挑選。蘇鴦想送一個好點(diǎn)的禮物, 所以兩人便直奔京城最好的珠寶鋪?zhàn)恿岘囬w。

    京城的繁華并不是一個小小的臨江能比的, 蘇清漪看得有些目不暇接。進(jìn)了玲瓏閣，里頭精美的首飾更是讓她大開眼界, 雖然并沒有現(xiàn)代的高科技, 但古人的巧思和手藝也是非常令人驚嘆的。

    蘇鴦買好了東西，見她仍舊一副邁不動腿的模樣, 便耐心地陪著她一起看。

    “七娘, 不如你也給自己買一點(diǎn)首飾吧，我見你打扮的也太素凈了些?！碧K鴦建議道。

    蘇清漪的頭上就只有一支銀釵，便是為了守孝, 但這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也的確是有些太寒酸了。蘇清漪倒是沒想那么多，蘇燮在這些事情上也疏忽, 以至于蘇清漪至今也沒有什么像樣的首飾。

    因?yàn)樘K鴦的慫恿, 再加上這首飾的確漂亮，蘇清漪也動了心, 但她還是很克制, 只買了一對耳環(huán)和一個頭飾，又趁著蘇鴦沒注意，買了兩對小孩的鐲子, 當(dāng)初來京城太急了, 初次見武家兩個孩子的時候, 蘇清漪都沒有準(zhǔn)備見面禮，一直念著要給補(bǔ)上。

    買完了東西，兩人說說笑笑地回去。

    而就在兩人不遠(yuǎn)處，聽著一輛馬車，負(fù)責(zé)趕車的護(hù)衛(wèi)有些無奈地看著車廂：“小侯爺，咱們還跟著嗎？”

    蕭澤猶豫了一下：“還是先送她回去吧。”

    護(hù)衛(wèi)沒有辦法，只能苦逼地接著趕車。

    蕭澤自從知道蘇燮父女來了京城之后，一直想要找機(jī)會去見蘇清漪?？删┏遣槐冉瓥|，規(guī)矩要森嚴(yán)許多，他不在意名聲，但總要為蘇清漪考慮，他連母親要請她上門都拒絕了，更別提單獨(dú)同她約會了。再加上蘇清漪如今又住在武家，人多口雜，更是不方便。

    正因?yàn)槿绱?，他才像個跟蹤狂一般，在蘇清漪出來就跟在她身后，只是蘇清漪每次出門幾乎都是和蘇鴦或者寧氏一起，他也一直沒有找到機(jī)會見她。

    眼見兩人一同進(jìn)了屋子，護(hù)衛(wèi)也將車停在對面，蕭澤撩開簾子，面露躊躇。

    護(hù)衛(wèi)反倒有些忍不住了：“小侯爺，您既然想見人家，大大方方上門求見便是了，何必整日……”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角門又被打開，蘇清漪攥著幾個銅幣叫住了門外的貨郎，買好了東西，她一抬頭，卻正好看見蕭澤。

    這要算起來，兩人也有一兩個月不見了，如今再見，竟有些不自然了。外面冷風(fēng)呼呼的刮著，冷得仿佛滴水成冰，可在狹小的馬車內(nèi)，卻讓人覺得燥熱。

    過了好一會，蕭澤才問道：“你最近還好嗎？”

    蘇清漪點(diǎn)點(diǎn)頭：“師伯和他們一家人都很好，我和父親都過得很自在?！?/br>
    “那就好?！笔挐烧f完這一句，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

    這讓在外頭等著的護(hù)衛(wèi)大哥都忍不住焦心。

    “我其實(shí)很早就想來找你，但是……”蕭澤頓了頓，“總之，就像我之前說的，你一直是我很在乎的朋友……”

    蘇清漪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蕭澤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她覺得心頭一燙，忍不住低下頭，含含糊糊道：“我也是?！?/br>
    蕭澤看到她的反應(yīng)，心里一動，他伸出手握住了蘇清漪的手，蘇清漪只是象征性地掙了掙，便隨他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