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做好了，還一大桌子菜。阿九看著這滿桌的魚rou，不禁吞了吞口水。

    “老奴昨日便派人去鎮(zhèn)上采購，做了這幾道菜，小姐姑娘嘗嘗如何？”常嬤嬤邊說著邊給三娘和阿九夾菜。

    “奶娘，您也坐著吃，還有你們，都坐下，大家一起吃?！比锟粗蠹?。

    屋里除了常嬤嬤還有四名侍候的婢女，婢女們微垂著首，巋然不動(dòng)。

    常嬤嬤坐了下來，目光慈和，笑著道：“我看著小姐和姑娘吃?！?/br>
    阿九目光一一掃過桌上的，除了一些素的，還有豬排骨，雞鴨鵝，魚。每一樣都是她們過年過節(jié)才能吃到的，且份量不多。

    “給阿嬤和伯伯送一半去吧。”阿九說著要?jiǎng)由?，三娘忙叫住她說：“娘已經(jīng)給阿嬤他們送去了。”

    阿九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娘，阿牛哥回來了沒？”

    “還沒?！?/br>
    他們已收拾好了東西，準(zhǔn)備中午啟程。阿九卻想等阿牛哥回來，跟他道別了再走。

    她聽說京城很遠(yuǎn)，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才回來，她不能跟阿牛哥一起去塾里念書了。

    其實(shí)阿九心里在打一個(gè)小算盤，她們回來的時(shí)候，那個(gè)傳聞中很有錢的外祖父外祖母總會(huì)給她們一些錢，到時(shí)候她還是能去鎮(zhèn)里最有學(xué)問的先生那里求學(xué)。

    “姑娘，咱們還是趁早趕路吧，老侯爺和老夫人惦記著你們呢。”常嬤嬤苦心勸道。

    三娘摸了摸女兒的頭，柔聲道：“阿九去給爹上柱香，咱們就走吧，好嗎？”

    見不到阿牛哥，阿九心里多少有些遺憾，但還是選擇聽娘的話。給她爹蘇大狗燒香，在他的牌位前拜了三拜。

    又去林家跟阿嬤和伯伯告別，這才上了馬車。

    蘇家母女倆終于在鄉(xiāng)親們的注目下，坐著馬車駛出了杏林村。

    香車寶馬，數(shù)十名護(hù)衛(wèi)護(hù)送，浩浩湯湯。大部分的村民估計(jì)這一輩子才能見這么一次華麗壯觀的儀仗。

    浩浩湯湯的馬車經(jīng)過哪一處，都難以不引起人們的注意。

    車子經(jīng)過青江鎮(zhèn)大道的時(shí)候，街上行人紛紛注目，無不好奇。

    “那是什么人啊……”

    “聽說是杏林村的?！?/br>
    “胡說呢吧，杏林村哪有這么有錢的人家，縣大爺都沒有這么大的架勢！”

    “杏林村當(dāng)然沒有，這車是從大京城來的?！?/br>
    “?。烤┏?？那不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嗎？”

    “……”

    卻說林阿牛，剛從縣上回來，一路上心里都是歡喜的。

    今年莊稼和果蔬收成不錯(cuò)，有人推薦他給縣上的大老板，他昨天特地去縣里和大老板當(dāng)面談。比想象中的還要順利，老板愿意高價(jià)收購。

    這些錢，足夠他們家生活半年的了，還能把院子修繕一番，阿牛如是想道。

    他滿心歡喜地進(jìn)入鎮(zhèn)上最好的成衣鋪，給阿九裁一件好看的衣裳，光滑柔軟的料子，光彩鮮艷的顏色，尤其那上面繡的花紋，真真是極美。

    他又去藥鋪?zhàn)樱o奶奶和父親抓了些上好的藥材，接著又轉(zhuǎn)去了賣豬rou的孫大娘那里，要了一只豬蹄。

    “哎，阿牛，聽說京城大戶人家來接他們家失散多年的女兒了，好像是你們村的?！睂O大娘如是說道。

    林阿牛愣了愣，問：“可是剛才過街的那輛馬車麼？”

    “是啊，這就要回大京城去了?！?/br>
    阿牛“哦”了句，沒怎么放在心上。

    在村口碰見了陳大嫂。陳大嫂一看見他，立刻就叫道：“哎呀，阿牛，你可算回來了，你們家三娘和阿九走了！”

    “……走了？”阿牛云里霧里，微蹙眉問：“去哪兒了？”

    “哎喲，你還不知道呢，三娘和阿九丫頭享福去啦！三娘的娘家人找上來了，晌午剛走！”

    阿牛大驚失色，立刻就想到剛才在鎮(zhèn)上看見的香車寶馬，還有孫大娘說的話。

    心中仿佛被抽掉了什么，空了。

    他來不及多想，把手中的東西塞給陳大嫂，請她幫忙拿回他家，拔腿就往鎮(zhèn)上的方向跑。

    “哎喲，阿牛，你可別去追了，追不上啦！”

    ————

    在路上趕了三天三夜，終于到了傳說中的京城。

    阿九撩起簾子悄悄往窗外看，只見前面那一座高樓城墻，來往行人進(jìn)進(jìn)出出，但都要經(jīng)過嚴(yán)格檢查，那城門處站著許多穿甲持槍的人。

    “娘，這就是京城了？”

    三娘雖也不懂，但看樣子是的，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答女兒：“是啊，到了?！?/br>
    此時(shí)他們的馬車正在駛進(jìn)城門，三娘趕緊讓女兒把簾子放下來坐好。

    聽到外面的人漠聲問道：“里面是什么人，下來檢查！”

    “大膽，敬遠(yuǎn)侯府的馬車，你也敢攔？”車夫呵斥一聲，對方馬上就軟了，趕緊讓行。

    她這個(gè)外祖家……這么厲害??？阿九心說。

    路上，常嬤嬤就跟她們詳細(xì)說了外祖家的背景，外祖父不僅是敬遠(yuǎn)侯，更是輔佐兩代帝王、德高望重的太師，她的外祖母是桃泠郡主，皇親國戚。

    她娘上頭還有兩位哥哥和一個(gè)雙胞胎jiejie。大舅是戶部侍郎，娶了丞相大人的千金，二舅是德云大長公主的駙馬，姨母則是忠信王妃。

    這大部分阿九自是聽不懂都是干嘛的，可是既然是沾了皇親的，那肯定是非常厲害了。尤其現(xiàn)在看到城門的守衛(wèi)一聽見敬遠(yuǎn)侯府馬上就讓道，阿九更知道這個(gè)外祖家真的是非常不一般。

    進(jìn)了城，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竟還沒到外祖家，阿九坐得犯困，挨著娘親就睡著了。

    與女兒不同，三娘卻是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想到等會(huì)兒就要見到自己失散多年的親人，她真是又緊張又害怕，還有禁不住的欣喜。

    “小姐，到了?！背邒咛嵝阉?。

    “……噢，好，好的?！比锟目陌桶偷模瑩u醒懷中的女兒，說：“阿九，咱們到了?！?/br>
    ……到了？阿九倏然睜開眼，坐直起身來。

    一下馬車，看見眼前這撞大宅，母女倆人登時(shí)乍舌。

    這……這……這外祖家，是不是天下第一富？阿九傻眼了。

    還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便聽見“撲通”的一聲，阿九看見一個(gè)老伯跪在她和娘的腳下，“二小姐……”

    老伯哭叫道，“老奴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您??！二小姐……”

    常嬤嬤第一次見她娘就是這個(gè)樣子，阿九忍不住想，是不是每個(gè)見到娘的人都得這般？

    果然，眼前所有的，老老小小的人，全都跪了一地。

    阿九：“……”

    第5章

    見到敬遠(yuǎn)侯夫婦后，更是執(zhí)手相看淚眼，哭倒一片。

    “我的槿兒……”老侯夫人哭得幾欲肝腸寸斷。

    府里的人都已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二小姐十二年前摔壞了腦袋，記不得事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記不記事也都罷?！迸P在床上的敬遠(yuǎn)侯老淚縱橫，緊握住女兒的手說道。

    原本阿九是沒什么感覺，對這從未謀面的外祖父母并沒有什么感情，可是眼下見大家嘩啦啦地哭一窩，兩位老人又如此真情，難免觸景生情，也濕著眼睛。

    娘終于見到了她的父母親，這是多好的事兒啊。

    “好容易meimei回來了，該高興才是，父親和母親就勿要再傷心了?！?/br>
    說話的人是一位華服美冠的年輕女人，看著很是和氣。剛才外祖母給她們介紹過了，這是她的大舅母。阿九心想，容貌上這個(gè)大舅母生得并不如她娘好看，只是因?yàn)榇┲虬?，再加上保養(yǎng)得好，所以看起來比她娘更年輕些。

    老夫人擦了擦眼淚，笑著說：“是啊，該高興，該高興?！?/br>
    “母親，meimei和外甥女路上奔波了幾日，想來也累了，不如先讓丫頭婆子伺候她們沐浴更衣，睡上一覺?！?/br>
    說話者是年輕美婦，生得當(dāng)真是標(biāo)致，氣質(zhì)溫婉，似乎還有一股天然的貴氣。

    這便是阿九的二舅母，德云大長公主。

    這一番話當(dāng)真是深得阿九心，二舅母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她現(xiàn)在多想好好睡一覺啊。

    老夫人馬上就指了幾個(gè)自己身邊處事得力的婆子丫鬟親自去服侍她們母女倆，又讓大舅母再去挑幾個(gè)伶俐的丫頭。

    早在莊家去接人時(shí)就已收拾好了院子，就等著人來住。常嬤嬤帶著她們來到一處叫作木槿院的地方。

    常嬤嬤說：“這是小姐出閣前住的院子，小姐失蹤后，老夫人不讓人動(dòng)這里的一草一木，每個(gè)月都派人過來打掃，就盼著小姐哪日回來呢?！?/br>
    “從前服侍小姐的丫頭，除了新枝，全都出府嫁人了，老夫人念她們伺候小姐一場，給她們安排了好人家?！?/br>
    新枝是從前二小姐莊姝槿的貼身丫鬟，主子出事后她不愿出府嫁人，便被老夫人收在身邊伺候著。如今莊姝槿回來了，老夫人又把新枝賜回來。

    常嬤嬤一一說著，就走進(jìn)了木槿院。

    “小姐的住處到了，奴婢帶表小姐去您的院子吧。表小姐這邊請?！绷謰邒哒f。

    “……啊？”阿九懵了下，看了看母親，說：“我不跟我娘住一起嗎？”

    她看了看這個(gè)木槿院，這么大的院子，大大小小的房間不知道有多少個(gè)，她為什么不能住。

    “表姑娘，咱們府上的規(guī)矩，每個(gè)主子都有獨(dú)立的院子，您也是主子，自然是要獨(dú)住一處的。不過您放心，您住的院子就在二小姐的隔壁，是從前大小姐未出閣時(shí)的院子。”林嬤嬤耐心地回答，心里忍不住在想道，老夫人愛屋及烏，當(dāng)真是疼這個(gè)外孫女。

    勤思院和木槿院都是府上一等一的好院子，如今二小姐回來，住回木槿院是理所當(dāng)然的?？墒沁@勤思院是大小姐的院子，大小姐出閣多年都還留著，大太太曾開口向老夫人要過這座院子給大姑娘住，老夫人都未首肯。

    這大姑娘同樣也是府上的大小姐，若住進(jìn)勤思院確實(shí)也合理，老夫人愣是沒同意?？墒侨缃駷榱硕〗隳概畟z住的近來往方便，就把勤思院賜給了這位初來乍到的表小姐。

    這……真不知府上其他主子，該作何想。

    “阿九，既然是外祖母安排的，咱們不好辜負(fù)她老人家，是不是？”莊姝槿這么勸慰女兒。

    阿九點(diǎn)了點(diǎn)頭，入鄉(xiāng)隨俗這個(gè)道理，她還是懂的。

    于是就這么跟娘分開住了。

    勤思院，丫鬟已準(zhǔn)備好了沐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