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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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讓她拉著絲絳……”楚子苓忍不住建議。 巫瞳卻搖了搖頭:“不必,如此就好?!?/br> 那人渾身上下,都沾滿了讓人避之不及的穢血,臉上未蒙白紗,唇角也失了笑容。然而卻比任何時候,都更真實,真實的像個活生生的人。 楚子苓只看了他一眼,就不再勸,只對產(chǎn)婦道:“看著我!看著我!深深吸氣,短短吐出!不要亂,胎兒還能保?。 ?/br> 也許是被楚子苓的鎮(zhèn)定感染,那女子不再放肆嚎哭,而是跟著她的節(jié)奏,用力學(xué)著分娩呼吸。 產(chǎn)道全開了嗎?胎兒大小如何,要不要側(cè)切?刀口會不會感染?產(chǎn)婦的氣力還夠嗎?楚子苓心底也是慌亂的,這還是她第一次親手上陣,幫人接生。沒有摧產(chǎn)的藥物,沒有必要的器械,甚至連胎心是否還在,都無法確定。但這是條人命,是在她眼前掙扎的生命! “頭,看到頭了……”一旁遞熱布巾的蒹葭突然驚叫。 那產(chǎn)婦眼中淚水唰的一下就出來了,楚子苓卻死死握住了她的手:“別泄氣!你能誕下孩兒!” “啊啊啊……”那女子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邊慘叫著,邊拼上了最后氣力,隨著一陣緩慢至極的抽動,小小嬰孩,終于落了下來。 “取刀來!”楚子苓立刻叫到。 身邊婦人立刻遞上了早已準(zhǔn)備好的短刀,楚子苓卻先湊到火上消毒,才取六寸處斷臍。知道已經(jīng)產(chǎn)下了孩子,那產(chǎn)婦渾身一軟,癱在了巫瞳懷中。 “這……這嬰孩怎地不哭……”另一個婦人顫巍巍問道。 楚子苓只是一看嬰兒發(fā)青的面色,立刻道:“快尋根蘆稈!” 這是胎兒宮內(nèi)缺氧,喉中堵了異物! 拿濕布小心擦凈胎兒臉上的粘液,蘆稈便已遞在手邊。楚子苓也不嫌污穢,把蘆稈插了進去,輕輕幾下,吸出喉腔中的粘液,這才在嬰兒背上拍了兩拍。 “嗚……”一聲微弱的哭聲,終于在房中響起。 楚子苓只覺渾身都軟了,差點跪坐在地。不過看了眼產(chǎn)婦,她立刻又振作起來,對身邊人說:“把孩子抱去洗洗,必須用溫水。” 交代過后,她強打起精神,為產(chǎn)婦催下胎盤,補氣止血。 一直忙碌了一個多小時,才算處理完畢。楚子苓只累的手都無法抬起了。誰料這時,外面?zhèn)鱽硪宦暥檀俸袈?。楚子苓嚇得一顫,提聲道:“出什么事了?!?/br> 蒹葭面色發(fā)白,抱著個襁褓跑了進來:“藍,藍眼……” 襁褓中的嬰兒,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似一抹幽藍鑲在那皺巴巴的臉蛋上。 楚子苓猛地抬起了頭,看向那仍舊滿身血污的男子。這孩子,是他的? 巫瞳卻沒有與她對視,而是低頭,對艱難喘息著的產(chǎn)婦道:“是個巫子……” 輕輕一語,讓那女子“嗚”的哭了出來:“奴生了巫子!終于生了巫子!瞳師,瞳師……” 那聲音虛弱,卻透著怪異心喜,聽來讓人心碎。 看著面前這兩人,還有那小小嬰孩,楚子苓的嘴唇顫了顫,才擠出聲音:“若生出的是女子呢……” 若是不會出現(xiàn)藍眼的女子呢?他們要如何處置? 那雙藍眸,望了過來,凝沉入水:“會成為巫婢?!?/br> 楚子苓不由扭頭,看向榻上那女子。她剛剛聽到那幾個婦人,喚她“巫婢”! “未必都獻給瞳師……”巫瞳輕輕開口,“群巫皆可用巫婢?!?/br> 楚宮有多少男性巫者?楚子苓只覺渾身血都要涼了:“那,那也不用……你可知近親……男女同姓,其生不蕃。” 她沒說出近親,而是用了“同姓”這個春秋時也能聽懂的詞。難怪巫瞳一脈,能代代產(chǎn)下藍眸的孩兒,可是如此,又要有多少畸胎,有多少枉死的性命?! “總好過侍候旁人?!蔽淄f著,撫了撫那女子的烏發(fā)。他手腕上,還殘留著方才被攥出的掌印,紅色印痕似嵌入rou中。那必然是痛的,然而巫瞳似無所覺,只靜靜撫著身邊人,如撫著貓兒一般。 好過侍候旁人?那一聲聲歡愉,一次次夜啼,只為換來這個?為何還要留在這里,為何還要為楚王效命…… 楚子苓抑制不住抖了起來,只覺渾身雨水,此刻才浸入骨髓。這小小產(chǎn)房,如今也成了廣闊楚宮的一部分,殘酷可怖,讓人齒冷。 巫瞳抬起了頭,看向那微微顫抖的女子。夜色深沉,燭火昏暗,這時,他能清晰看到對方面上表情。然而預(yù)料中的鄙夷和厭棄并未出現(xiàn),那女子的黑眸中,含滿淚水,幾欲奪眶。 他的心也痛了起來,痛的似要撕裂胸腹。他自幼生著雙妖瞳,見到的人不是畏懼,就是崇敬,亦有人癡戀相隨??墒菑臎]有人用這種眼神看他,從未有人對他生出寸許悲憫。 他需要這憐憫嗎?不,他不需的。他是楚宮大巫,是王之瞳師。他當(dāng)如父親般,在宮中度此一生…… 那女人無聲的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巫瞳的身體也動了,不由自主,想要隨她起身。然而身邊那半昏之人輕哼一聲,喚回了他的神志。巫瞳又坐了下來,那冰藍眸子重新變得安寧,猶如一潭波瀾不驚的死水。 “女郎!”把嬰孩交給了一旁仆婦,蒹葭追了出來,“女郎可是累了?” 她的聲音里滿是關(guān)切,沒有絲毫被震動的跡象。她沒聽到那番話嗎?還是蒹葭也覺得這些荒唐可怖的事情,平平無奇? “回吧。我們回去……”楚子苓的聲音很輕,在寒風(fēng)夜雨里,飄忽不定。 蒹葭立刻點了點頭:“奴回去就燒些熱水,莫著涼了?!?/br> 聽到這話,楚子苓笑了,一點水痕劃過面頰,融入細雨之中。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老夫人, 外面雨停了?!?/br> 聽到下人稟報,隨夫人面上露出笑容:“善。方才吾還怕曬不到天陽呢?!?/br> 這幾日,她不但每天齋戒,少食葷rou, 每天還要圍著主屋轉(zhuǎn)上一圈, 讓正午天陽驅(qū)走體內(nèi)邪鬼。說來也怪, 往常巫醫(yī)診治,不管是喝藥還是請神, 總不能除根。偏偏巫苓只用幾根金針, 就鎮(zhèn)住了鬼邪。如今她夜夜好眠,無夢無驚,竟連精神都好了許多。怎能不讓人歡喜? 又想了想,她對身邊從人道:“連尹府可寄了回信?” 那從人忙道:“尚未收到。” “唉, 也不知能否說動吾那meimei。去看看巫醫(yī), 總好過自己硬挨……”隨夫人不由嘆道。她這meimei, 自兩月前便犯了怪病,茶飯不思, 也不知是不是思念亡夫所致??丛谘劾? 她也頗為心痛。 一旁傅姆卻輕聲道:“鄭姬畢竟名聲不佳, 又與王后不睦, 老夫人當(dāng)謹之……” 隨夫人卻哼了一聲:“吾同鄭姬自幼相識, 還不知其人嗎?都是好色之徒惹出的禍?zhǔn)? 偏讓個女子受過!” 她說的憤憤不平, 那傅姆也是身邊老人, 才大著膽子又勸一句:“公子知曉,怕又要生事……” “那就別讓他知道!”話雖如此,自家兒子的德行,隨夫人還是心知肚明的,嘆了一聲,終是道,“也罷,吾勸她直接去巫舍便好。” 見主母聽勸,那傅姆才放下心來,笑道:“既出了太陽,老夫人可要出去曬曬?” 隨夫人頓時又笑了起來:“自要聽大巫吩咐……” ※※※ 巫子誕生的消息,當(dāng)然要稟報王后。巫瞳一早就來到了后宮,拜見樊姬。 見那躺在乳母懷中,不哭不鬧的藍眼嬰孩,樊姬不由喜上眉梢:“果真生了個巫子,定要重賞!另一個巫婢也一同有賞!” 這次兩個巫婢生出的孩兒都無畸態(tài),還有一個巫子,可算得上吉兆了。如今大王久病,脾氣愈發(fā)壞了,得知此事,定會歡喜。 巫瞳俯身叩謝。 見他恭順模樣,樊姬又笑道:“近日大王身體不適,汝要時時陪在身邊,切不可遠離。還有巫子,也要盡早接到汝身邊教養(yǎng)?!?/br> 宮中規(guī)矩,巫子向來養(yǎng)到五歲,才會到瞳師身邊教養(yǎng),這次竟然要“盡快”,看來大王身體確有不妥,若是早亡……心頭已是冰寒一片,巫瞳卻神色自如,一口應(yīng)下。 “對了,那巫苓又顯出別的本事了嗎?”貌似漫不經(jīng)心,樊姬問道。 巫瞳的心猛地懸了起來。他沒說出當(dāng)日難產(chǎn)之事。且不說此事不吉,巫苓施法相救,才讓巫子順利誕下這事,他并不想讓王后知曉。 后宮子嗣眾多,難產(chǎn)的夫人、美人數(shù)不勝數(shù)。就算能治好一個,也未必個個都能治好。那可是備受寵愛的姬妾,還有大王血骨,若是救不回,是要搭上性命的。讓旁人得知此事,只會給巫苓平添麻煩。然而那日房中都是親信,應(yīng)當(dāng)不會傳出去…… 心一橫,他道:“巫苓似還有一手艾法,近日正為申公療傷?!?/br> 申公巫臂上痼疾,樊姬也是知道的,聽到這話頓時眼前一亮:“若是能治好申公,倒可讓她為大王施艾?!?/br> 楚王早年舊歷陣戰(zhàn),也有風(fēng)痹之疾。若只是施艾,應(yīng)當(dāng)無妨。 這是不知助產(chǎn)之事了?然而巫瞳依舊不敢怠慢,大王若是病重難治,身旁所有大巫,都要生殉的,此刻讓巫苓前去診治,只會害了她的性命。王后所言,要如何推拒? 沉吟片刻,巫瞳方才開口:“大王身邊如今有三人施艾推拿,再添一個,怕是不妥?!?/br> 這話,樊姬倒是能聽進去的,不由頷首:“是予思慮不周。” 給楚王治病的,都是宮中大巫,哪個不是侍奉大王十余載,名聲遠播之人?冒然換個年輕女子,怕是要惹那些神巫動怒。于是樊姬道:“待巫子與你同住,便讓巫苓搬來后宮好了?!?/br> 樊姬原打算讓巫瞳勾引巫苓,使她懷上身孕。兩人都是靈驗巫者,說不定能出個天賦異稟的孩兒。然而現(xiàn)在有了巫子,這事倒可以放一放了,還是讓她搬到后宮,更方便給姬妾們診病。 這是巫瞳原本的計劃,然而現(xiàn)在聽到王后如此說,他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但是終究,巫瞳還是垂首應(yīng)是。大王身體欠佳,萬萬不能讓巫苓涉身其中。比起為王診病,還是搬出巫舍更好…… 行禮告退,巫瞳走出了大殿。陰雨已然消散,可秋日的太陽,又有多少暖意?巫瞳呆立半晌,才緩緩挪步,向大王寢宮走去。 ※※※ 那日接生后,楚子苓很是低落了幾日。這楚宮對她而言,越來越像個牢籠,讓人呼吸困難,夜不安寢。然而究竟如何離開,她沒有半點思路。身單力薄,無依無憑,偏偏王后又不想她為楚王診病。要如何才能獲取更大的名望,為出宮謀一條生路? 那些后宮姬妾就不提了。隨夫人是公子嬰齊之母,想要看診只需入宮即可。雖說賞了不少錦緞,還說要讓幼時姊妹也來瞧病,但是并不能讓她離開楚宮。而那屈巫,她著實看不透…… “近日申公手臂傷處可還好?”連續(xù)診治了三四天,倒有半數(shù)陰雨。若是不注意保暖,很可能影響療效,故而楚子苓才有此一問。 然而屈巫只是“嗯”了一聲,權(quán)算作答。見他面色肅然,皺眉沉思,楚子苓也不好再問,只能按照往日之法,為他艾灸。這人比她想象的還要不好接觸,如這般心不在焉的時候,不在少數(shù)。就算偶爾聽她說話,也沒有旁人眼中的敬畏。只像是對待一個尋常醫(yī)者一般。若是往日,楚子苓可能會因這樣的相處生出些安慰??墒乾F(xiàn)在,她需要的是信她敬她,夠帶她離開這楚宮之人。 然而身旁巫醫(yī)所想,屈巫又豈會放在心上。早就忘了自己身在巫舍,他一門心思只想著朝堂要務(wù)。大王竟說要在近日舉行秋狝,這是準(zhǔn)備對齊國動手了嗎?幾個月前,魯使便前來乞師,意欲邀大王共同伐齊。然大王身體有恙,未能發(fā)兵。如今突然要秋狝,豈不是又動了伐齊的心思? 然楚晉爭霸已有數(shù)年,如今晉與齊兩國不睦,攻齊豈不為人作嫁?相反魯、衛(wèi)首鼠兩端,乃可征之地。連齊伐晉,再攻克魯、衛(wèi)方是正理。只可惜大王如今聽不得勸,該如何諫言才好? 正想著,手肘處的熱意突然消失,他不由扭頭,只見那巫苓已經(jīng)收起了艾柱:“今日施艾完畢,還請申公明日再來?!?/br> 已經(jīng)好了?他竟耽擱了這么久!念頭一閃,屈巫便以起身:“這兩日吾有要事,施艾再等幾日吧?!?/br> 這是要中斷治療?楚子苓不由道:“若是斷了,就要重頭艾起。申公若不便,再定時辰,抑或吾……” “不必?!鼻桌淅浯驍?。這等小傷,哪值他天天消磨時間? 說罷,也不等那巫醫(yī)開口,他便轉(zhuǎn)身而去。 看著那人利落背影,楚子苓不由嘆了口氣,她連出宮診治的話都沒說出口,那人就這么走了。也許只能再想想別的法子了…… 出了大殿,屈巫就想轉(zhuǎn)道朝堂,看能不能再諫大王。誰料剛剛離開巫舍,就見一臺肩輿迎面而來。四名健婦抬著輿桿,身側(cè)還有甲士隨行。 這是哪家內(nèi)眷?雖貴為申公,但對方乘輿,他卻步行,屈巫自然而然避了兩步,讓那隊人先行。 似是被這姿態(tài)打動,輿內(nèi)傳來女子清音:“妾謝過君子?!?/br> 那聲音婉轉(zhuǎn),猶若靈鳥低鳴,屈巫不由自主向遮著輕紗的輿廂中望去。這一眼,竟讓他忘了答話。只見一美婦人端坐紗帳之后,螓首微垂,玉頸半露,長長衣袂遮住了桃腮,似是含羞帶怯,狹長鳳眸卻水波粼粼,含情望來,似欲語還休。只是一眼,足能勾魂。 屈巫全然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所為何事,只怔怔看著那輿廂與自己擦肩而過,轉(zhuǎn)身目逆相送,直至那隊人馬消失在院墻之后。 “那,是何人……”半晌,屈巫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什么國事,什么勸諫,全都拋在了腦后,滿心只剩那道倩影。 從人見他神情不對,趕忙遣人去探,不多時,帶著一臉為難轉(zhuǎn)回:“申公,那是鄭姬,連尹之妻……”